尋找城市的記憶
——以青島市歷史街區為例

柏豪

（貴州大學旅游與文化產業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尋找城市的記憶
——以青島市歷史街區為例

柏豪

（貴州大學旅游與文化產業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歷史街區是城市的重要組成部分，曾經是城市的經濟、政治、文化中心，是城市的縮影，記錄了一座城市最輝煌的時刻，保留了一個時期典型的建筑特色。隨著經濟的發展，城市人口不斷增加，新城區的崛起和擴張使得歷史街區逐漸衰落，為了滿足居民的生活需求，各城市紛紛興起了舊城改造計劃。然而歷史街區承載著城市的歷史記憶，是城市寶貴的文化遺產，不能被完全推倒重建，也不能只是單純的靜態保護，必須賦予其新的城市功能如旅游等相關的文化活動才能使歷史街區重現生機。在歷史街區尋找城市記憶，通過對城市記憶的保護和傳承來實現歷史街區的可持續利用。本文以青島的歷史街區為研究對象，實地調研走訪老街的居民，總結歸納出當地居民對青島的城市記憶，并根據目前城市記憶在歷史街區的保護現狀及存在的問題提出合理保護與開發的對策。

歷史街區，城市記憶，慢旅游，保護

美國著名城市理論家Mumford在其著作 《城市發展史》中說道：城市靠記憶而存在[1]。而在現實生活中，城市的人口膨脹，區域不斷擴張，為了適應現代化的新生活，大片的舊城區被拆遷改造成高樓大廈，隨之消失的不僅僅是舊城區的建筑、古樹、街道而是整個城市的歷史記憶，民俗、文化內涵與城市精神。城市出現了“殘缺的記憶”，地方文化面臨消失的危機，甚至它的市民失去了回憶的場所。若干年后，人們只能從以往的文獻中了解到一些城市的發展歷程，卻看不到它的發展痕跡。歷史街區的存在能夠使我們更清晰地認識和了解一座城市，是城市競爭力的一部分。現代生活的快節奏以及城市的高樓大廈 都給人一種壓迫感，人們企圖尋找放松休閑的方式，旅游是最佳首選，而歷史街區風格獨特的建筑、特色民俗以及懷舊氛圍吸引了大批游客。20世紀90年代起以旅游實現歷史街區振興的方式逐漸在國內得到廣泛實踐，并受到各地領導、旅游從業者和部分研究者認同[2]。然而歷史街區本身是一個比較脆弱的環境，由于開發商過度追求經濟利益，開發力度過大甚至造成對歷史街區的破壞，嚴重的商業化氣息充斥著歷史街區，大大降低了旅游者的期望，當地居民雖然帶來暫時的效益，但從長遠看，并不是一條可持續發展之路。本文從慢旅游的視角提出從青島歷史街區尋找青島的城市記憶，以期為同類型的歷史街區保護與開發提供參考的思路。

一、文獻綜述

1.1 歷史街區及其保護

1964年通過的《威尼斯憲章》最早明確提出了歷史地段的概念，并提出對其進行保護，開辟了國際“歷史地段”保護之先河，對于“歷史地段”的保護和旅游開發的實踐具有重大的理論指導意義[3]。20世紀70年代以后，西方許多國家的政府和社會學家、經濟學家們提出了一系列復興城市的方案和對策，發展到現代又提出了整體修復、有機更新、微循環更新、可持續發展的更新模式[4]。中國的《歷史文化名城保護條例》中規定歷史街區是“城市中保留遺存較為豐富，能夠比較完整真實地反映一定歷史時期傳統風貌或民族地方特色，存有較多文物古跡、近代史跡和歷史建筑，并具有一定規模的地區。”吳良鏞從生態學的角度出發，認為城市從整體到細部應當是一個有機整體，城市保護與發展應該是一個動態性的過程性的緩慢過程，并提出“有機更新”理論[5]。中國歷史街區保護與更新實踐中出現的成功模式主要有上海的“新天地”模式；桐鄉的“烏鎮”模式；北京的“南池子”模式；蘇州的“桐芳巷”模式和福州的“三坊七巷”模式[6]。馬曉龍、吳必虎（2005）[7]認為建立在單純保護、維持現狀基礎上的歷史街區并不能充分彰顯其應有價值，而依托遺產資源進行旅游開發是全面體現這些資源歷史文化內涵，解決動力機制不足等問題的有效途徑。自2008年以來由中共文物報發起的“中國歷史文化名街”評選活動，已經評選出50條優秀名街，中國文物學會會長單霽翔提出利用歷史文化名街保護促進城市的文化遺產事業發展將是我國歷史文化街區保護前進歷程的里程碑[8]。當前歷史街區的保護與開發受到政府、學界及社會公眾的關注。對歷史街區的非物質遺產進行挖掘、整理、展示，并使之永遠流傳是目前歷史街區保護工作亟待解決的問題[9]。

1.2 城市記憶

心理學認為記憶是有機體尤其是人的反映機能的一個基本方面，是人腦對過去經驗中發生過的事情的反映。人在感知過程中所形成的對客觀事物的反映，當事物不再作用于感覺器官的時候并不隨之消失，而是能在人的記憶中保持相當的時間，在一定條件下還能重現出來[10]。法國社會心理學家Halbwachs[11]提出“集體記憶”的概念，除了個體的記憶外，人們還有共同的集體記憶。隨后，Rossi[12]提出城市記憶是集體記憶的一種，城市的集體記憶的場所。2002年，青島最早提出打造“城市記憶工程”，[13]，這一舉措在一定程度上填補了城市記憶的空白，為傳承城市文明搭建了科學有效的平臺[14]。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獨特的城市記憶，保存城市記憶，不僅能夠延續城市歷史，保護城市特色，還能夠加強城市居民的認同感和凝聚力，塑造城市的場所精神與文化[15]。有學者按照城市記憶的進化過程將其分為三類：一是相對靜態的城市記憶如城市氣候、山水特征等；二是發展中的城市記憶如建筑形式、城市格局等；三是正在衰退的城市記憶如傳統文化、歷史遺跡等[16]。汪芳、嚴琳等在傳統空間規劃形態的基礎上，加入時間和主體維度，提出新的規劃理念——城市記憶規劃，并成功地在北京市宣武區做了實證研究[17]。城市記憶記載著一個城市從最初的形態發展到現在的狀態，我們的先輩創造了它，又不斷地豐富和發展了城市的空間和內容，成片的歷史街區、遺址、名人故居、宗教建筑等都是城市記憶的靜態載體，還有老一輩口耳相傳的故事、民俗生活等動態的城市記憶，這些都是一個城市區別于其他城市最有特色的部分。

1.3 慢旅游

近年來，隨著人們對快節奏的生活和趕集式旅游的反思，休閑旅游在我國呈現出強勁的發展勢頭，休閑慢旅游逐漸成為人們所推崇的旅游形式。Les M.Lumsdon和PeterMcGrath首次提出慢旅游概念，認為慢旅游是一種社會文化現象，注重“慢”這一時間維度在度假和日常休閑中的重要性，強調旅程是不可分割的整體體驗[18]。李慶雷（2013）認為慢旅游是替代性旅游的一種，是可持續旅游、文化體驗旅游、深度旅游、樂活旅游、社區旅游、負責任的旅游等理念的綜合體現，代表著未來旅游的發展趨勢[19]。學者方敦禮指出當前交通運輸條件已成為旅游者參與慢旅游活動的助推器[20]。慢旅游是為了獲得美好、恬靜、舒適的旅游體驗而采用的慢節奏、低科技、綠色環保、回歸傳統的一種旅游方式。慢旅游以“慢慢走，慢慢享受”為基本形式，追求質量而非數量，追求心靈的充盈與快樂而非高效率與經濟利益[21]。

過去那種走馬觀花的旅游方式很難讓游客體會到休閑的感覺，現在游客更加青睞放松身心、真正休閑的慢旅游，逐漸從跟團游轉化為自助游、徒步游。沒有固定線路，沒有行程時間表，游客可根據自己的意愿，到某個景點停留較長時間，通過這種深度旅游，真正達到休閑放松的目的，慢旅游可以讓游客體會到旅游真正的意義。

二、青島歷史街區的城市記憶解讀

2014年11月28日《青島市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劃（2011-2020）》向社會公示。根據該規劃，青島市按照堅持全面保護，真實性保護，完整性保護，合理、永續利用的原則，在市域范圍內建立由整體自然環境、歷史城區、歷史文化街區、文物古跡、工業遺產、歷史文化村鎮、非物質文化遺產等內容構成的保護框架。歷史文化街區保護范圍覆蓋13片街區，嚴格控制高度范圍總面積1363.8公頃。其中，街區保護范圍總面積688.9公頃；考慮到青島歷史文化街區連綿分布的特征，在其外圍劃定整體建設控制地帶，面積674.9公頃。13片歷史文化街區分別為：中山路歷史文化街區，館陶路歷史文化街區，八大關、匯泉角、太平角歷史文化街區，魚山歷史文化街區，八關山歷史文化街區，觀海山歷史文化街區，信號山歷史文化街區，觀象山歷史文化街區，黃臺路歷史文化街區，上海路—武定路歷史文化街區，四方路歷史文化街區，無棣路歷史文化街區和奧帆中心歷史文化街區。這些歷史街區是青島城市格局的雛形，是城市文化的發展基礎，承載著別樣的城市記憶。

城市記憶的主體一般分為居民和游客，本文從當地居民的角度出發尋找他們心中的城市記憶。作者于2014年11月每個周末都去市南區的老街走訪調研，與當地居民以輕松的方式進行訪談，深入了解他們的觀點。最后匯總居民強調的印象較為深刻、記憶清晰的內容為表1，再綜合上述文獻資料，與居民在訪談過程中作者記錄了他們提到的歷史街區中有關青島的城市記憶的實物并最終抽象概括為物質層面和精神層面，每個層面又包括不同的要素，列為圖1，在后文中深入分析了每個要素在青島城市的形成過程中所起的作用。

表1 當地居民認知城市記憶的主要內容

圖1 青島歷史街區的城市記憶模型圖

1.建筑

由于歷史上青島經歷了德占、日占、民國時期的大力建設，在老城區留下大批西洋建筑，這些建筑不僅風格多樣、質量高，而且在建筑材料、細部裝飾上都很有特色，它們承載著青島的城市記憶也是青島的文化遺產，是中西方建筑文化的交流融合的產物。所以在提到青島歷史街區的城市記憶時，首要提到建筑文化，其在青島的歷史街區中占有最重要的地位，是青島的一張名片。尤其是八大關歷史街區，這里有俄、英、美、德、法、丹麥、日本等20多個國家的各式建筑，被稱為“萬國建筑博覽群”，古典風格、青年風格派、折衷主義、簡約主義風格的建筑在這里都能看到。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根據青島的丘陵地形與氣候條件以及德國的規劃，青島已經形成了典型的圍合式—開放式二元城市肌理，形成了富有特色的分布格局，圍合式街區主要位于地勢較為平緩的商業區、港口區以及平民居住區，而開放式街區主要位于地勢起伏較大的山丘周圍以及環境優美的海濱一帶。在兩種街區的過渡地段，還有許多混合肌理的街區[22]。在眾多的歐式建筑中夾雜著一種類似四合院的獨特建筑—里院，它是中西方建筑文化的完美結合，也被稱為“華洋折衷式”建筑。

2.名人故居

青島名人故居往往與其毗鄰的同時代建筑物相互依托，形成整片的歷史街區，使故居與其他舊址、遺跡交相呼應，產生強烈的歷史氛圍[23]。青島的名人故居已公布的有61處，它們在歷史街區的地位也比較重要，受當地居民的認可度較高。尤其是大學路和福山路之間的名人故居，對青島高等教育帶來重大影響。青島名人故居的文化價值不僅因為這些名人的聲譽，關鍵還在于發生在這里的故事以及他們在這里創作的作品和為青島做出的貢獻。如洪深在青島故居創作了我國電影史上第一部電影文學劇本《劫后桃花》，開創了我國電影史上的先河。所以大片的名人故居在青島的城市記憶中占有一席之地。

3.港口

由于青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歷史背景，很早就形成了多元融合性的港口文化，并在港口發展中產生了積極作用。1984年4月，青島被列為全國14個進一步對外開放的沿海港口城市之一。當時許多外國人將他們的語言、風俗習慣帶到青島，使青島在城市化的進程中，開放的港口使外來文化與本土文化在這里相互融合，小港的碼頭工人大多生活在黃臺路歷史街區（小鮑島區），他們的生活方式、行為習慣等都是青島港口的重要組成部分。可以這樣認為：沒有青島港就沒有現在的青島市。

4.生產

近代中國，紡織業一直有著“上青天”的說法，“上青天”是對中國當時的 “三大紡織工業基地”——上海、青島、天津的美稱，這是青島紡織業的榮譽，也是青島早期的城市名片，多少年來青島一直以此為自豪[24]。20世紀50至80年代，青島紡織業的發展達到高潮。“郝建秀工作法”、“五一織布工作法”、“五三保全工作法”的總結推廣，還有青島早期的六大紗廠，這些在當地居民的腦海中記憶猶新。

5.商業

要了解一個地區的居民，就要看看他們的商業，商業的發展在一定程度上象征著居民的生活水平，所以商業的繁榮在青島的城市記憶中很重要。中山路和館陶路是青島市傳統商業繁榮的標志。老青島人有句俗話:“身穿謙祥益、頭戴盛錫福、吃飯春和樓、看戲去中和、看病宏仁堂”，中山路也是當時青島最時尚和摩登的地方。新中國成立以后，中山路是青島眾多商品和服務的唯一供給地，甚至當時中山路成了乃至山東省的商業中心[25]。館陶路始建于1899年，到了20世紀30年代被稱作青島的“華爾街”。當時日本銀行成為青島的主要金融勢力，出現日本三井洋行、三菱洋行等，還出現了日本取引所 （證券所）。繁榮的中山路和金融發達的館陶路以及馳名中外的老字號是曾經青島商業繁榮的集中體現。

6.餐飲

“民以食為天”，餐飲是人們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餐飲反映了當地居民的生活常態。青島有名的劈柴院位于中山路最北邊，占地面積約 1.35萬平方米，建筑面積約2.5萬平方米。它集餐飲小吃、民間藝術、娛樂消遣等為一體，是原汁原味的中國市井生活，其餐飲和娛樂方式都是地道的青島味，與中山路南段的咖啡廳、面包房等西式餐飲形成明顯對比，是傳統的大眾餐飲習慣，在歷史街區的城市記憶中是鮮明的特色。

7.自然資源

“紅瓦綠樹、碧海藍天”的青島形象早已深入人心，除了紅瓦的建筑，百年的古樹名木在青島的歷史街區中隨處可見，像法國梧桐、槐樹、銀杏等都是建城之初引進的樹種。綠化空間與建筑相互協調而凸顯城市的特色與美感，如果沒有這些花草樹木，歷史街區將是死水一灘。信號山、小魚山、觀象山、浮山灣等這些名山名海為青島的歷史街區增色不少，它們與建筑共同構成青島的城市肌理，所以自然資源在當地居民心中是必不可少的一個記憶。

8.歷史脈絡

青島的歷史大約分為四個階段，德占時期 （1897-1914年），日占時期（1914-1922年），北洋政府和國民黨時期（1922-1927年），第二次日占時期（1937-1945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時期（1949至今）。每一時期當權者的規劃目的不同，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都在不同程度地發生變化，歷史街區的建筑風格、功能也會不同。雖然青島只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但曲折的歷史進程賦予老城區深刻的文化內涵。在研究歷史街區的其他城市記憶時，必須以歷史脈絡為基礎，歷史是永遠不能忘記的記憶。

9.節慶民俗

天后宮廟會，俗稱“青島大廟廟會”，是道家廟會，位于青島市太平路19號。天后宮始建于明代成化三年（1467），初稱“天妃宮”，是青島市區最早的廟宇之一。它是集祭祀、歌舞、文娛、商貿于一體的漢族傳統民俗活動，每年春秋兩季漁民出海前逢會，人們前來朝拜許愿，熱鬧非凡。天后宮廟會寄托了漢族勞動人民一種辟邪除災、迎祥納福的美好愿望。對于生活在海邊的漁民來說，這無疑是非常重要的一項儀式，老青島人很重視這樣的傳統民俗，在青島的城市記憶中不能沒有它。

10.藝術文化

青島市藝術文化源遠流長、人才薈萃。1938年11月，以趙仲玉為首的畫家組織了一個琴島畫會，中西兼容，以西畫為主，琴島畫會成立后舉辦了首屆畫展。譚抒真1930年活躍于青島音樂界，成為上世紀三十年代青島文藝高潮時期的知名小提琴演奏員[26]。奧帆中心的《藍色暢想》則反映了青島的海洋文化、奧運精神。還有許多精美的雕塑，展現著老一代青島人的生活，這些藝術文化為青島的歷史街區錦上添花，許多藝術家創作的靈感就來自老街區。

11.懷舊氛圍

懷舊是伴隨著工業文明的大規模挺進，消費主義的深入人心，在全球化浪潮的席卷下，由某些特殊事件所引發的懷舊情緒、思維與行為方式的整合，最終導致懷舊成為人們浸潤其中并習以為常的一種特殊的生活方式[27]。青島在歷史上曾分別被德國、日本占領，由于青島市民對日本的懷舊情緒不明顯，所以這里著重分析德式懷舊和中式懷舊。德式懷舊：居民提到現在德國的符號對他們而言，成了浪漫文化的代表，那些德式的老房子變成殖民遺產，被賦予文化的意義[28]。美麗的教堂、老房子被印成明信片，勾起人們深深的懷舊情結。中式懷舊：政府對劈柴院的改造本著“修舊如舊”的原則，留下了老院的“皮”，被改造為帶著懷舊氣氛和故事的商業巷弄[29]。所以懷舊氛圍在歷史街區的城市記憶中占有重要地位。

三、青島市歷史街區城市記憶的保護現狀與存在的問題

1.有關部門對記憶載體的管理問題

青島市政府及相關部門在歷史街區記憶載體方面的保護、規劃、修復、普查等方面做了很多工作，取得了不少成績，尤其是對單體建筑的保護工作如德國總督府、天主教堂等相當到位。然而，在調查中還是發現許多問題。首先歷史街區現在沒有統一的管理機構或管理委員會，各管理部門沒有按統一的指揮高效協調做事。青島市政府、市南區、市北政府都對歷史街區有管理權限，而且歷史街區各項事宜均是政府主要指導部署的。此外，涉及到歷史街區管理的機關單位有：青島市文化局，主要由其下屬的青島文物局負責管理歷史建筑，做好保護工作。旅游局，負責歷史街區旅游宣傳、開發等。青島海濱風景區八大關景區管理處，負責八大關街道風景、綠化系統等。青島市規劃局，主要涉及到歷史街區的規劃。這樣縱橫交錯的管理，看似每個部門都有其相關職責，但由于部門之間的協調不夠，相互之間的利益不能得到理解等，不但管理起來會有沖突，而且不利于資源共享。如市政府對中山路的保護先后規劃了5次，許多歐式建筑被建設者和房地產開發商拆除，重新建起的幾座高樓與原先的建筑大不相同，尤其是百盛大廈，它的高度和體積都給人一種壓迫感，破壞了原有的天際線，也使天主教堂地標的作用消失[30]。這些高樓大廈矗立在中山路商業街，與老城區的整體風貌極不協調，破壞了城市原有的空間格局和適宜的人性尺度。

2.歷史建筑的產權遺留問題復雜

房屋產權對保護與更新工作的操作實施產生重要影響[31]。青島的歷史街區在其一百多年的歷史演變中，由于時局動蕩等諸多重大變革，房屋產權關系復雜。如部分名人故居，如王統照故居，原來的主人大多是一戶一主，現在多數院子里住著多戶人家，且多為外來務工者，為了生活方便，他們在院里私自搭建，使得原本布局清晰的庭院式建筑混亂不堪，導致名人故居的特質逐漸消失。現存的名人故居中保護較好的多為出租房或者由原戶主的后人繼續居住，也有政府掛牌保護的。產權的分散導致修繕困難，拆遷成本高昂。有些建筑年代久遠，居住人口流動性大，資料的流失嚴重，增加了保護難度。

3.記憶信息的模糊不清

文化是歷史街區重要的記憶信息，是歷史街區的魂。每一處古建筑的歷史淵源、文化傳承與軼事如果沒有梳理清楚，就很難進行開發。八大關里著名的花石樓，有人說這是蔣介石故居。且不說到目前為止并沒有發現蔣介石曾經在花石樓住過的相關文史資料，僅從安全保衛的角度來講，此處也不適宜作為最高領袖的下榻地。人們賦予了這座別墅很多的故事，有人說這里是德占時期德膠澳總督郊外狩獵時下榻的行宮，俗稱“歇腳樓”；還有人說這個美麗的地方原來是海濱提督別墅；也有人說這里原本是小提督樓……花石樓究竟是誰建的？到底有哪些名人在此居住過？這些文史研究一直闕如。再有元帥樓，新中國的10位元帥當中，有6位曾經先后在這里下榻，這棟建筑的名字也因此得來，到目前為止，它一直流傳著一個傳說，客人在這里住上一晚，就能延年益壽。中山路的北段是青島老字號分布最密集區域，春和樓、亨得利、天真、海濱、盛錫福、宏仁堂、謙祥益等一大批老字號在此扎根，見證著島城商業的變遷與興衰，蘊含著特殊的商業與文化價值。這些老字號的商業傳奇故事，同樣需要認真挖掘。名人故居更是重要的城市記憶載體。一個重要的內容就是看當年的名人在這個城市是如何生活的，什么樣的生活能創作出不朽的作品。我們頒牌的故居除了所頒發的名人故居牌匾之外，最好還要有詳細的名人介紹，讓游客乃至市民對曾經在此居住過的名人有個系統全面的了解。這些對細節的設計和考究，可以營造出濃厚的文化氛圍，讓當地市民和外地游客能了解到準確的記憶信息。《內羅畢建議》[32]指出名城保護規定，名城至少要有兩個以上、并有一定規模的“歷史街區”，其保護要求是堅持“歷史真實性，風貌完整性和生活延續性”三項原則，青島市歷史街區的保護與開發需要在這三項原則上認真思量。

4.記憶主體的流失和場所精神的缺失

當一個歷史街區的居民群體以自然的、有機的方式進行延續和更替時，街區記憶信息的傳遞也是自然和有機的[33]。八十年代，城市中心東遷，由于歷史街區基礎設施、衛生、公共服務等不完善，加上新城區的生活更加便利等原因，大量原住民遷出，將房屋租給外來務工人員，記憶主體發生變化，意味著城市記憶的“斷片”。記憶主體的大量流失導致街區傳統生活方式發生改變，場所精神隨之淡化甚至消失。蘭芳、舒波（2012）[29]認為當人們置身于一個特別的場所時，通過外在環境對心理的影響，人們會產生認同感和歸屬感或者是陌生感或失落感，這就是場所精神。場所精神通常由自然環境、人文景觀、人的行為等組成，是特定歷史街區人們的價值觀念、審美趨向、行為模式等[33]。有關部門在對歷史街區進行改造時往往只關注單個建筑的外觀、形式而非歷史街區的整體風貌甚至常常忽略場所精神，如在一次改造中中山路兩旁的老樹砍去，使這里失去了聚集人氣的作用，新建的高樓突兀地在穿插在建筑中，破壞了城市肌理，人們的歸屬感逐漸被弱化，中山路日漸衰敗。青島的里院原本是大多數中下層市民生活的場所，圍合的建筑、公共設施等使原本陌生的人家生活在一個空間，形成一種親切的、溫馨的鄰里關系。里院建筑雖然外觀上像四合院，卻沒有那種尊卑等級之分，相似生活背景的人們和諧地相處，還有一些民間藝人在里院表演，大家圍坐一起觀看、交流，透露出濃濃的人情味，這些都造就了里院獨特的場所精神。隨著新城區的崛起，原住居民大多遷出，將房屋租給外來務工者，居住人口極不穩定，在一次次的改造中大量的里院建筑被拆除，有的街區改造后仍然很冷清，沒有人氣，就是政府在改造時忽略了當地居民以及他們的生活方式，使得場所精神缺失。劈柴院的改造使原住民遷出，商業化氛圍濃厚，高額的消費水平使本地居民望而卻步，對劈柴院的歸屬感也只能停留在記憶里。

四、基于城市記憶和慢旅游理論提出的保護與開發對策

1.充分利用“城市記憶工程”規劃歷史街區

“城市記憶工程”征集青島的歷史音像、圖片檔案資料，運用攝像等技術手段對老青島的街道、廣場、建筑等實施搶救性地拍攝，這一項目已取得一定成果，為世人提供了一個青島城市歷史的權威性公共服務窗口[14]。對這些老街里、建筑、民俗及民間傳聞和歷史故事的資料應當不僅僅是展示與收集，應該進一步對這些檔案資料進行研究和思考，并從中受到啟發，尋找更適合的道路來規劃我們的城市，盡量還原舊城區的整體風貌。

2.歷史街區場所精神的再生和懷舊氛圍的營造

雖然青島的十三片歷史街區都位于老城區，但是他們之間的連貫性不高，松散地分布在市南區與市北區，較難凝聚出歷史氛圍感。所以政府需指定一兩個主要的歷史街區營造氛圍，再生場所精神，如中山路、劈柴院等。政府可放寬政策召集一些老字號的店主重新開業，街區的店鋪底色與裝修風格應大致相近，給游人一種統一感、認同感。這點可以效仿丹麥的童話城市—歐登塞，這里有整整兩條街區至今都完好地保持著安徒生時代的風貌，街上幾乎所有的一切都是安徒生的造型或是他童話中的場景，游客置身其中仿佛穿越到了童話世界。政府和規劃局對歷史街區的改造應本著“以人為本，修舊如舊”的原則，有的街區建筑并不是同一時期修建的，而是由各個時代的建筑組合而成，如館陶路街區雖然有德式建筑但更多的是日式建筑，且風格多樣，我們應該還原當時的建筑風貌，而不是主觀的將它改造為“德國風情街”，部分地失去了建筑的原真性，造成游客的誤解。要大致還原不同時期不同國家的建筑，彰顯不同歷史時期的記憶信息，給游客和當地居民一個清晰的歷史概念。還可以效仿成都的寬窄巷子，制作文化景觀墻，在街邊的外墻上繪出當時（1914—1922）人們的生活場景，如洋人、騎三輪車的老人等；還可以在建筑的外墻上放置一些過去人們用的東西，如黑白電視、老式電話等，如此營造一種懷舊氛圍。游客走在街上就能想象出上世紀人們的生活場景，老一代青島人看到這些畫面更能引起他們的懷舊情結。為了使游人獲得更真實的體驗，可以設置一些黃包車（人力三輪車）乘坐點，服務人員穿著以前的褂衫；當地居民也可以為游客提供自行車租賃服務，注重對周邊環境尤其是百年老樹的保護也是再生場所精神的重要步驟之一。

3.歷史街區記憶信息與內涵的考究

歷史街區所呈現的記憶載體究竟記錄和反映了怎樣的信息，我們該如何正確解讀這些記憶信息。青島歷史街區的早期建筑多是歐式風格，是當時國外的建筑師受到西方文藝復興運動或其他解放思想的影響，建筑的造型和紋飾都體現出一種思潮和該國的建筑精神，如青島建筑中的文藝復興風格。有的建筑是當權者喜愛和推崇的形式，是一種民族情感的表現。如德國皇子威廉二世本人對古老建筑的崇敬，受他的影響，德租時期的青島建筑中有一部分古典復興形式的建筑。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中國建筑的復古思潮在青島也有影響，如回瀾閣等，它是青島被德國、日本占領二十三年后中國文化心理的一種回歸，也是當時沈鴻烈任職期間積極倡導中國傳統建筑風格的體現[35]。由于當時德國殖民當局對封建遺老實行保護政策，許多前清遺老紛紛來到青島，興起一批模仿西方樣式的建筑風格，即大對數名人故居，庭院式的別墅，是戰爭動亂年代中國人“隱”文化（大隱隱于朝，中隱隱于市，小隱隱于野）的表現，這種建筑很好的保護了空間的私密性，反映了當時人們追求安寧的心態。里院建筑，則是中西方建筑文化結合的產物，此類庭院式建筑是當時社會的中下層群體的生活場所，養成了人們相互包容的心理和視野狹窄的性格特點。歷史街區經歷過一百多年的風雨，見證了青島的歷史發展，由中西方文化的結合形成多元文化內涵。政府、學界應與當地居民合作，開展詳細的調研工作，對青島歷史街區的記憶信息進一步探究。

4.實現當地居民的旅游認同

旅游是青島經濟體系的三大支柱之一，豐富的自然旅游資源和人文旅游資源吸引了國內外大批游客。青島被稱為“東方的瑞士”，而最能體現這個稱號的就是極具歐式風情的歷史街區。對游客來說，這里是青島老城區的中心，具有顯著的西洋特色，對他們有極大的吸引力。可能出于保護歷史街區脆弱的文化生態環境目的，目前青島旅行社的行程安排中并不包括歷史街區，就連著名的八大關街區，也是車行游覽。作者在與當地居民的交談中得知，他們希望旅游能使歷史街區再現曾經的繁華，改善老城區的環境等問題，他們也可以從中受益。旅游認同的塑造具有長期性，雖然在旅游供給和旅游消費的過程中實現，但其根本離不開城市記憶的保護和傳承[33]。青島歷史街區旅游認同基礎較好，有關部門需要與旅行社等合作，但仍然要加強對記憶載體、記憶信息保護，并合理對其進行旅游利用，使記憶主體認識到自身文化價值，產生主人翁的自豪感。為了充分做好歷史街區發展旅游的準備，有關部門應把街區的發展歷程、故事傳說等融入導游詞，對主要歷史建筑或街區設置介紹性的文字標牌，最好恢復歷史街道在德占或日占時期的路牌與路名，增加歷史連續性。當地居民在提供旅游服務和與游客交流的過程中，也加深了自己對歷史街區的情感、喚醒了他們的城市記憶，培養并實現其旅游認同感。

5.把慢旅游理念融入歷史街區旅游開發

文化遺產的旅游觀光價值使旅游產業越來越成為城市重要的經濟增長點。建議有關主管部門整合文化資源與自然資源，協調老城區旅游開發與遺產的關系，規劃老城旅游網絡，構建以老城為依托的大青島旅游框架。開辟老城街道游線，巷漫步，體驗純樸民風與古城滄桑，通過視覺、觸覺、味覺、聽覺，領略建筑構筑之歷史美，增長建筑知識，領略海域山丘的自然美，開闊胸懷。由于老城區范圍大，遺產多，需要有效的旅游規劃組織，設置串聯遺產的旅游路線，給予適當標示。著名的“東京旅游步道”以腳印的形式將老城區的主要景點串聯起來，起到很好的導引性與增加觀光的趣味性，值得借鑒[36]。無論是歷史街區、名人故居還是里院都值得游客流連徜徉，這背后許多的歷史故事值得我們去發現和了解。青島歷史街區適宜的空間尺度、濃厚的休閑氛圍、非常適合慢旅游，需要游客步行或駐足來切身體會其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

6.大力開發本地旅游市場

隨著旅游業的迅速發展，現實當中許多旅游目的地越來越重視本地市場的作用。學者吳必虎提出的環城游憩帶理論，指出城市居民在其慣常環境之內或其周邊區域的休閑活動往往比遠的旅游勝地更多，尤其是城市外圍或近城鄉鎮[37]。廣東省作為全國的旅游大省，在2000年提出“廣東人游廣大”的本地市場開拓戰略[38]。青島歷史街區也可大力開發本地旅游市場，主要以家庭團體為目標顧客，尤其以孩子或者老人為中心設計適當的旅游產品。讓孩子在玩的過程中了解過去的青島，引導他們熱愛家鄉。父母可以給孩子講解有關青島的歷史，這也有利于城市記憶和傳統文化的保存與延續。其次，政府和有關部門對本地人游家鄉的活動，要給予扶持和支持，特別是在旅游淡季，給予較大優惠，可調整旅游淡旺季，更好地利用旅游資源。再次，要完善歷史街區的基礎設施，包括道路、座椅、廁所等公共服務，清除一些廣告牌、橫幅等障礙物，改善居民的生活環境，提高其生活品質。

五、結語

歷史街區作為城市重要的文化遺產和旅游資源，越來越受到政府和社會的關注。本文尋找青島歷史街區的城市記憶并建立了青島歷史街區城市記憶模型圖，包括物質和精神兩個層面共十一個要素，并對其中每個要素進行深刻解讀和剖析，希望通過城市記憶的保存和傳承來實現歷史街區的環境再生，發展慢旅游為冷清的街區注入活力。由于調查的時間正值青島旅游淡季，沒有得到游客的資料與觀點，對城市記憶的羅列不夠全面和細致，在以后的研究中，考慮把當地居民與外來游客的觀點對比分析，得出更值得參考的結論與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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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馮惟榘

TP31

：A

：2095-7327（2015）-06-0103-08

柏豪（1990-），男，山東青島人，貴州大學旅游與文化產業學院碩士研究生，從事旅游開發與管理研究。

貴州大學研究生創新基金項目“基于文化基因理論的青島市歷史街區保護與開發策略”，基金編號：研人文2015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