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終身學習“立交橋”的建構*

陳玉明

（廣西廣播電視大學教務處 廣西南寧 530023）

1 引言

我國在《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 （以下簡稱教育規劃綱要）中提出：“搭建終身學習‘立交橋'。促進各級各類教育縱向銜接、橫向溝通，提供多次選擇機會，滿足個人多樣化的學習和發展需要。建立繼續教育學分積累與轉換制度，實現不同類型學習成果的互認和銜接。”［1］國家提出要搭建終身學習“立交橋”，其核心要素是什么？終身學習“立交橋”如何建構？這些問題需要我們認真解讀政策文本，深入理解、思考和探究其內涵，解析乃至解構政策所要表達的意愿，挖掘政策的價值取向，才能更好地執行政策，實現政策。

《教育規劃綱要》中提出的終身學習“立交橋”，其實就是多樣化升學與成才的終身學習通道。即能為學習者提供學習的多次選擇機會和途徑，以及靈活的和個性化的學習方式；能在時間和空間上滿足全體社會成員對終身學習的各種需求；能分流升學道路上的擁堵，緩解學生的升學壓力。終身學習“立交橋”以學分認證、積累和轉換為核心，是各級各類教育資源整合的表現形態，使學習者能享受便捷、通暢的教育服務?；谝陨嫌^點，終身學習“立交橋”的立體架構應是：（1）橫向溝通。使學校教育與繼續教育融合貫通，實現相同級別教育的橫向溝通；（2） 縱向銜接。使學校教育與繼續教育從初級到高級結構合理，實現不同級別教育的縱向銜接；（3）互通互認。使學歷教育與非學歷教育協調發展，實現不同類型學習成果的互通互認；（4） 縱橫整合。整合各級各類教育資源，架起“立交橋”式的終身學習通道，滿足個人多樣化的學習和發展需要，便于全體社會成員從任一學習通道進入，均可以找到適合自身發展所需要的任一級別、類型和形式的終身學習途徑；（5） 自主選擇。學習者自主選擇教育的內容、形式、時空、渠道等，形成社會化自主學習。

2 建構終身學習“立交橋”的核心要素

建構終身學習“立交橋”的核心要素是搭建國家資歷框架、整合各級各類教育資源和建立各級各類教育的質量保證及評審機制。其中搭建國家資歷框架是基礎，整合各級各類教育資源是必要條件，建立各級各類教育的質量保證和評審機制是保障。

2.1 搭建國家資歷框架

搭建國家資歷框架就好像立交橋的設計圖紙和施工圖紙，有了完整的圖紙，才能按照終身學習“立交橋”的預設進行施工。資歷框架的英文表述是 “Qualifications Frameworks”，歐盟將資歷框架定義為“是一個反映能力水平(學習結果)的等級體系，其中包括等級、各個等級的能力水平要求。所有資歷框架的建立都旨在建立教育系統和勞動力市場之間認證制度的銜接”［2］。資歷框架的搭建是一種公共政策，代表了政府對于教育與勞動(職業)政策的訴求。這些公共政策中或設置多種教育入口和職業路徑以鼓勵終身學習，或與國際上其他資歷框架的學習結果進行接軌以鼓勵國際互認等等。這些資歷框架的公共政策制定不僅是政府強制性意志和手段的體現，也為教育系統中的各項教育與培訓工作和制度的設置與實施提供了規范，起到了統領全局的作用。資歷框架政策有強烈的地域和歷史特色，涉及社會的多個利益相關部門。不同的國家和地域擁有不同的資歷框架，涉及多個不同的學科。例如，英國的資歷框架與高等教育資歷框架并行，是基于層級、標準和學習結果，將職業教育與學歷教育融合，其質量保障主要是英國質量保證署(QAA)來保證。澳大利亞的資歷框架涵蓋了澳大利亞所有義務后教育和培訓頒發的資格證書，為所有義務后教育和培訓的資格提供了一個全國統一的、連貫的框架。香港資歷框架是一個跨界別的資歷級別制度，涵蓋主流教育、職業教育、繼續教育等不同級別的資歷，并標明所應達到的標準以及資歷之間的銜接階梯［3］。

鑒于以上各國資歷框架的作用，我國終身學習“立交橋”的建構，需要從國家層面上建立一個全國統一和單一的、面向終身學習的學習成果認證框架，將所有教育機構的資歷項目都整合到這一資歷框架中，包括資歷級別、學習目標、學習成果和學分，并建立統一的質量保證體系，使各級各類教育在同樣的教育質量標準的基礎上，實現不同教育機構間的學分互認和互換。其目的是通過實施學歷證書、技能證書和職業證書并重互通的機制，促進普通教育、職業教育和繼續教育之間的溝通與銜接，同時通過促進對各類學習成果的認定，開辟多樣化、靈活性的學習機會和途徑，為建構終身學習“立交橋”奠定基礎。因而，國家資歷框架是認證標準的基礎，代表著國家標準，是認證組織的運作依據。然而，目前我國尚未整體確立國家資歷框架，有待政府在終身學習體系框架下建立各級各類教育的資歷框架和通用能力標準，使各級各類教育的溝通和銜接有一個共同的參照系，并確立資歷框架的相關機制和核心制度。只有建立知識、技能和能力并重，學歷資格與職業、技能資格相互溝通的國家資歷框架，學習者才能清晰地理解每一個資歷必須具備的通用能力，幫助他們更好地做出學習選擇。筆者在解讀了《教育規劃綱要》的政策文本和對大量文獻資料研究的基礎上，從終身學習理念出發，對我國資歷框架進行了設計，如表1所示：

表1 終身教育資歷框架設計

設計圖中的國家資歷框架共分6個級別，涵蓋普通教育、職業教育和繼續教育的不同級別的資歷。其中繼續教育中的職業證書和技能證書的等級根據不同行業的規定而定，這些不同等級的證書根據評估和認證可以獲取普通教育和繼續教育相應學歷課程的學分。無疑，首先，資歷框架必須通過立法和組織機構的建立來保證其質量蘊育其中。資歷框架的建構是一項政府主導的體制機制創新實踐，是公共政策的建構過程，需要成立專門機構、法律保障和各行業的支持，唯有如此，在國家資歷框架的基礎上，課程才能得到認證、積累和轉換的保證；第二，在統一的資歷級別下制定相應級別的通用能力標準說明，為教育和培訓機構提供課程建設的統一指南和基準。其中能力標準包括知識、技能和能力三個維度的評價指標；第三，在國家資歷框架下統一建立資歷名冊，所有教育機構提供的課程必須通過評估，達到統一的標準后所獲得的資歷項目才能在資歷名冊中登記；第四，統一資歷名冊中課程的學分要求和學時標準；第五，外部質量保證機制和誠信機制等支撐資歷框架的制度和文件不可或缺；第六，通過網站免費公布資歷名冊，包括資歷級別、資歷的授予機構、資歷的認證機構以及經過質量保證機構評審通過的資歷課程信息，供全社會成員查閱，幫助人們選擇有質量保證的課程和適合自身特點的終身學習途徑。

概括來說，國家資歷框架應以需求為導向，以提升技能和能力為標準，以學習者為中心，搭建了一個涵蓋普通教育、職業教育與繼續教育之間互相銜接和溝通的資歷框架，以指明學習和發展的可能路徑，為人們提供靈活多樣的終身學習通道。通過學分銜接和學分轉換，幫助學習者建立持續學習的階梯，避免不必要的重復學習，有利于個人的持續和終身學習。

2.2 整合各級各類教育資源

各級各類教育資源如同架構立交橋的施工材料，只有施工材料品質優良、品種齊全、適合使用，才能保證終身學習“立交橋”的施工質量和順利架構。具體來說，整合各級各類教育資源，就是對現今已經存在的、各種原本獨立的、互不關聯的、乃至互相隔裂的教育資源進行重新整合和梳理；它以人的各個不同時期為中軸線，以與人關系最為密切的學校、家庭及社會等形態為橫斷面，由此圍繞人的一生發展構筑一個立體的教育學習網絡［4］。鑒于此，首先，要充分發揮優質教育資源的作用。當今，教育資源主要集中在學校，而學校教育的主要形式是學歷教育，要充分發揮學校教育在終身學習中的主要作用，就要整體設計各級各類學校教育，實現初中后學歷教育的溝通與銜接。當前我國普通教育和職業教育之間缺乏相互溝通和銜接的機制，然而目前世界上許多國家的普通教育與職業教育日趨接近。如美國的綜合制中學，除了學習普通教育課程外，還要選修職業教育課程，以適應各種不同出路的需要。德國提出建立把職業教育和普通教育統一起來的學校制度的改革方案。日本則提出通過職業教育和普通教育的互相接近來縮小兩者之間的距離。綜上所述，隨著教育機會的不斷擴大，普通教育與職業教育的日趨接近和統一，將是各國教育內部的一個重要變革；其次，對非正規教育、無固定形式的學習，包括各種形式的自學、培訓、進修和通過實踐學習提高的成果，建立或完善認證、積累、轉換和激勵的制度，有利于社會成員適應社會和自身發展對終身學習的需求。與此同時，開發社區學習資源，廣泛開展城鄉社區教育不失為應對良策；再次，一切社會資源只要具有教育意義和學習價值，都是可以利用的學習資源。這需要各級各類教育資源之間的統籌規劃，相互開放共享，而且還需要在教育系統與非教育系統之間的相互開放，以實現資源的廣泛共享。尤其需要指出的是，整合各級各類教育資源不是對學校教育資源與繼續教育資源的簡單疊加，而是對存量教育資源的優化整合，使其適合學習者的學習需求。除此之外，還需搭建一站式的終身學習公共服務平臺，促進各級各類學習資源的統籌、整合與共享，為社會成員終身學習提供強有力的資源服務和信息服務，從而建構覆蓋全社會的終身學習網絡。

2.3 建立各級各類教育的質量保證及評審機制

建立各級各類教育的質量保證及評審機制猶如立交橋的施工質量，有了施工質量的保證障，各級各類教育縱向銜接、橫向溝通和縱橫整合才能真正實現，才能得到社會的公信和認可。誠然，資歷框架成功搭建的關鍵，還需要建立嚴格的質量保證系統和評審機制，缺乏課程的質量保證和評審，資歷框架就成為一個毫無意義的工具。因而，質量保證機制和評審制度是成功實施資歷框架的保證。由于一直以來我國教育體系是選拔性而非全納性，教育被分成普通教育和職業教育或普通學歷教育和繼續學歷教育兩對互不相通的軌道，受教育者一生往往只能做一次選擇，而且教育過于正規化。因此在我國人們首先希望通過全日制、連續的普通學歷教育的途徑接受高等教育，然而并不是每個人都能走這一途徑。那么通過非全日制、不連續的、學歷或非學歷繼續教育途徑進入高等教育的人們想獲得同等認可尤為艱難，而且用人單位也存在著對繼續教育證書和文憑的歧視現象。歸根到底，造成這種現象的根本原因主要是我國尚未整體確立國家層面的資歷框架和以資歷框架為基礎的各類教育外部質量保證組織體系及機制。僅靠院校及教育機構內部的質量控制是不可能完全獲得社會的公信力，只因其缺失透明度、可比性和轉換性，阻礙了不同類型學習成果的互認和銜接。

如何解決這一問題，資歷框架只是建立終身學習立交橋的工具，要真正實現終身教育立交橋，建立各類教育統一的質量標準是首要任務。如果缺乏統一的質量要求和評審，任何一種資歷都無法得到社會的廣泛認可，各類教育也就難以實現互相溝通和銜接［5］。目前，國外一些國家逐步形成了內外結合、政府督導與獨立評估機構監控相結合的質量保證體系。筆者以為，學?；蚪逃龣C構應擁有各種各樣內部的和外部的機制來保證其教育質量。在這一點上，各級各類教育的質量保證機制，應以內部質量控制為基礎，恰當的外部質量評審機制為保障，并成立第三方權威評估與認證機構對學習成果進行評估、認證、積累和轉換，最終為學習者打通升學與成才的學習通道。具體來說，內部質量控制由學校自身完成，學校對教學計劃和授予學位的質量與標準負有全面明確的法律責任。外部質量評審并非要削弱學校的自治，而是要幫助學校包括教育培訓機構建立起自己內部健全的質量保證體系。學校的內部質量保證體系的建立，同樣需要外部質量評審的推動，以逐漸形成自身的質量文化。第三方權威評估與認證機構作為政府、社會和學校三方聯系的中間橋梁，起著協調政府、社會與學校相互關系的作用。

綜上所述，教育質量保證機制具有重要的導向作用。質量保證的存在是“為了確保所有教育具有讓人滿意的質量”，以及確保能快速地整頓那些不讓人滿意的質量。［6］國家資歷框架的實施將涉及各級各類教育的質量保證問題，各類學習成果的相互承認除了有基礎制度為保障，還需要有各級各類教育之間質量的相互認可，因此質量保證機制對國家資歷框架起著支撐性作用，而以資歷框架為基礎的外部質量保證機制將對各級各類教育的質量起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由于質量保證的目的之一是外部對質量的認可，因而與學歷普通教育密切聯系的學歷繼續教育、繼續學習和培訓成果的認證、積累與轉換制度，需把提高質量擺在突出位置，否則將降低社會的認可度和公信力，隨之失去其溝通與銜接的真正意義。有鑒于此，必須成立國家層面的終身學習資歷框架工作領導小組和專門機構，并建立一整套由政府、社會和學校組成的學術和職業資歷的強有力的公信力和高透明度的質量保證及評審機制，保障國家資歷框架的有效推廣和順利實施。

3 終身學習“立交橋”的通行規制：實行人人、時時、處處自由通行

眾所周知，在立交橋上行駛和在道路上行駛一樣，必須遵守交通規則。那么，在終身學習“立交橋”上通行，同樣必須遵守通行規制。由于時代的發展，教育與學習社會化，教與學行為社會化，因此教育和學習不再是在特定場所、特定時間和特定人身上發生的事情。故此，終身學習“立交橋”的理想通行規制應是實行人人、時時、處處自由通行。誠然，在讓社會成員自由通行之時，還需要建立健全相關教育制度來進行約束和保證。

3.1 健全寬進嚴出的學習制度

目前，我國高等教育自學考試制度實行免試入學，進行嚴格的學歷認證考試，當學分積累達到規定要求后獲得文憑或資格證書，實行的是寬進嚴出的學習制度。成人學歷繼續教育通過成人高考入學，但錄取分數線普遍很低，各高?？荚囈髮捤?，已經明顯呈現出“寬進寬出”的特點，越來越不適應學歷繼續教育發展的需要。網絡教育實行測試入學，通過計算機應用基礎和大學英語兩門公共課程的全國統考，實現一定程度的質量控制，可以說實行部分寬進嚴出的學習制度。針對同一群體的成人學歷繼續教育，國家采取了不同的教育政策，造成了教育的不公平。當今，在學習型社會建設中，要鼓勵更多的社會成員終身學習，需要放低入學門檻，讓更多的人有機會通過各種途徑進行學習，才能體現教育的公平和公正，因而“寬進”成為必然趨勢。但“寬進”之后必須把好質量關，制定真正適合而又客觀公正的“嚴出”標準，為學習者提供全方位的客觀評價，使教育結果客觀有效，受到社會廣泛認同，做到名副其實的寬進嚴出。這有利于提高學歷繼續教育的社會認可度和公信力，更有效實現學歷普通教育與學歷繼續教育的溝通與銜接。

3.2 建立繼續教育學分積累與轉換制度

這一制度的基本內涵是將學習者非學歷繼續教育的成果，比如成人在學習經歷和工作經歷中積累的知識、技能、能力和相關工作經驗，按照國家資歷框架相關標準進行認證，認定學分，學分積累達到規定要求，即可獲得相應的學歷文憑或資格證書，或者選擇更高資歷級別的課程進行學習，從而鼓勵成人的學習熱情和積極性，幫助人們實現繼續學習和再就業的需求。學分轉換，就是允許個人將已獲得的繼續教育學分按照一定要求在不同的教育機構和資歷項目之間進行轉換。學分積累與轉換制度有助于學習者將其學歷繼續教育和非學歷繼續教育有機銜接，有助于構建以學習者需求為中心的靈活的繼續教育體系，減少重復學習，實現不同類型學習成果的互認和銜接，以拓寬學習和獲取文憑的途徑，成就學習者變換職業、更新技能和再就業的機會，使個體得以自我發展。

值得注意的是，要使終身學習真正人人參與，時時、處處發生，還需政府立法和組織機構的保障，以及提供信息化學習公共服務平臺；還需所有的學校都面向社會公眾開放教育服務，增強各類學校的開放性，拓展教育功能和服務面向，充分發揮學校在終身學習體系中的作用；還需社區對外開放，倡導社區所屬機關、學校、企業、醫院、社團、文化場館等，將各自學習資源公布與開放，形成具有社區特色的學習項目與學習共同體，支持并推廣與生活相關的非正規、非正式學習的研究與實踐；還需促進和加強學習者的主體意識，使其以主人翁姿態，積極參與學習，積極進行自我學習；還需重點開展關于老年人、農民工、失地農民、失業人員、殘障人士等社會弱勢群體的學習活動，并通過學習改善其生活現狀；還需大力發展網絡教育，滿足勞動人口的時時能學、處處可學的教育培訓需要。特別是隨著信息技術與教育的深度融合，在學習的手段和技術方面，既有靈活性，又有多樣性。學習者通過計算機、電視機以及平板電腦和智能手機等各種移動終端，可以隨時隨地的在學校、工作崗位、家里、旅途中進行移動學習，這極大地滿足了學習者時時、處處進行學習的迫切愿望。

當今，很少有人在一家企業內工作一生。發達國家的現狀如此，在發展中國家，這一趨勢也日漸改變。了解這一趨勢對教育部門具有重要意義。首先，一張文憑不能再終身受用。其次，提供變換職業、更新技能和再就業的培訓十分重要?？傊瑸檫m應經濟、科技和社會發展的要求，應把發展知識技能和建設教育培訓體系作為促進經濟繁榮和社會融合與進步的基礎，其發展戰略是面向知識社會的終身學習。毋庸置疑，建構終身學習“立交橋”是鼓勵終身學習、支持終身學習的重大戰略構想。終身學習“立交橋”建構通車之日，就是實行人人、時時、處處自由通行，形成人人皆學、時時能學、處處可學的終身教育體系之時。此時整個社會呈現出一種“人人是學習之人，時時是學習之機，處處是學習之所”的濃重的社會氛圍［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