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男”當道

韓松落

生活里缺少什么，人們才會渴望什么。正因為生活日趨堅硬，人們才渴望柔軟，所以，“暖男”開始流行。一篇寫“暖男”的文章，發布在個人的微信公眾號上之后，創下了幾百萬的瀏覽量，足以說明，人們的這種渴望有多么強烈。

當我們談論“暖男”時，首先面臨的問題是，該怎么給出定義？綜合了諸多的討論結果之后，百度百科給出了定義：所謂“暖男”，是“能給人溫暖感覺的男子”。暖男的要素，更多體現在生活和情感領域。他們溫和細膩，能夠洞悉和體察別人的情感，他們勤勞肯干，懂得照顧人，是顧家、愛家的生活家，能讓別人覺得如沐春風，給身處不安之中的人，提供安全感和舒適感。

那么，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這么溫暖的人？似乎有的吧，在電影里，在小說中，在明星給出的形象里。

例如《來自星星的你》中的都教授，例如電影《橫道世之介》的主人公，都是經典暖男。尤其是橫道世之介，他愛笑，像是沒有心事，他熱情洋溢、天真爛漫，讓所有人都懷念他，他樂于助人，最后也因為助人而死。他像是某個人，又像是所有人，他分明是有特性的人，呈現他性格的細節，都是那么具體，但他的形象又不那么真實。所以網友說，你會覺得世之介這個人物是真實存在于生活中的，只是想不起他到底在哪里。他是由一千個人合成的，是用理想性格為素材做成的“芭比娃娃”，更是20世紀80年代那個純真時代的化身。

顯然，所謂“暖男”，其實不過是完美男性的另一個名字，只不過，這一次加上了新的表述，換上了溫暖牌包裝，更注重強調男性的情感能力，隱藏了對他們經濟能力的要求。為什么會在這樣的年代，出現這么一種需求？心理專家劉丹概括得更好，她認為，現在人們的生活節奏快，情感成本高，人們都在避免感情投入和感情卷入，而所謂“暖男”，其實更是有感情滋養能力和投入能力的男性。

正如電影《卡薩布蘭卡》中的那段臺詞所說，一個男人，有沒有錢、有沒有地位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沒有生命力。盡管，這種生命力必然有世俗意義上的結果，指向財富，指向地位。但讓人嘆服的，卻不是財富和地位，而是滾石上山一樣的、綿綿不絕的，與生命之短促、人生之艱難起伏對抗的心力和生命力，以及將周圍人凝聚在一起、給他們安全感的能力。總之，在物質生活極大地豐富之后，人們又對男性提出了情感能力上的要求。

這種需求并不過分，但當我們將這種需求不斷放大，將“暖男”視為尋找伴侶的最重要模板時，難免會遺憾地發現，能夠滿足這些條件的男性，實在太少了，甚至可以說，根本不存在。這樣的男性只可能存在于電影電視里，以及明星打造的公共形象中。而現實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脾氣、性格，以及自己的具體情況。“暖男”其實是一種人造生物，供人們遐想和對照，而我們面對的，只可能是一個個具體的人，有瑕疵、有缺陷，如果要求一個人集一千個人的優點于一身，多少有點虛妄。

隱藏在這種“暖男”心理寄托背后的，還有人們一直以來對完美的渴望。這是一種烏托邦式的性格理想，沉湎在這種對完美的渴望里，只會讓人對現實越發失望，對自己的認同感日漸降低。所以，當我們談論“暖男”時，需要時刻銘記，那是一個理想，也是人性的天堂，而我們掉過頭來，還是要面對自己千瘡百孔的真實人生，以及漏洞百出的命運。

（劉誼人摘自《健康生活報》2015年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