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妻

許寒山

看央視12套“法律講堂”節目，聽浙江傳媒學院楊吉老師講“鐵面判官周新蒙冤案”，一時來了興趣。經查閱《明史》，見卷161有《周新傳》，大略說：“周新，洪武中……授大理寺評事（依楊吉解釋，相當于今最高法院法官），以善決獄稱。成祖即位，改監察御史。敢言，多所彈劾。貴戚震懼，目為‘冷面寒鐵”。周新先后任官北京、福建，又“改浙江”。其中舉了幾則案例，不僅說明周新“工作作風”踏實、斷案決獄神奇，還贊頌了周新耿直的秉性，稱“當是時，周廉使名聞天下”。

楊吉所講“蒙冤案”一事，“周新傳”中有記載。大意為：錦衣衛頭目紀綱派某千戶到浙江辦差，千戶仗著自己是皇帝身邊的人，一路作威作福，且有索賄行為。周新得知后，依律查處，“捕系州獄”。千戶逃脫回京后哭訴于紀綱，紀綱遂向皇帝誣告周新。朱棣大怒，打狗還得看主子面不是？于是，“命逮新”。到了京城，周新據理力爭，拒不認錯。朱棣雖然信用周新，此前對周也曾“所奏無不允”，但面對周新當面大聲抗辯，覺得皇帝的顏面無處擱了，“竟殺之”！后來，“帝悔……（承認）‘枉殺之矣！”等到紀綱的罪行敗露之后，“以罪誅，（周新）事益（明）白”了。

這話兒本來到此為止了。但在“周新傳”的結尾，我又意外地發現了關于他妻子的一些記述——“妻有節操。新未遇時，縫紉自給。及貴，偶赴同官妻內宴，荊布如田家婦。諸婦慚，盡易其衣飾?！彪m寥寥數十字，卻使我感慨良多。這段話是很好懂的——說周新的妻子有節操，在周新沒當官之前，靠做一些針線活為生計。等到周新富貴了，偶爾一次陪著丈夫參加官場人家的宴會，身上穿著的也只是尋常的粗布衣服，因而看上去像是一個農婦。參加宴會的其他官妻相形慚愧，全都換下了自己身上華麗的衣飾。

周新當然算是百姓心目中的清官了，難得的是他的妻子也一直保持著尋常人的本色，并沒有妻以夫貴，誠所謂一心一德、夫唱婦隨。想到時下一些或鋃鐺入獄或飲彈刑場的貪官，事實上其中很有一些就是壞在了老婆手中的。這些不賢的官妻，或是自己貪圖不義之財，或是暗中慫恿、積極配合自己為官的丈夫趁著大權在握時巧取豪奪。到頭來，只落得個身陷囹圄悔不當初的可鄙下場，卻是何等的令人不齒？！

順便說一句，周新的這位“官妻”也一樣贏得了社會人士的尊重——“妻死”，浙江在周新老家廣東當官的人“皆會葬”。我在敬佩周新妻子之時，其實也感動于參加那場宴會的其他官妻——她們面對著只穿了粗布衣服的周新妻子之時，能摒棄嘲弄之意，能保留羞慚之心，甚至見賢思齊、取法乎上，也算是很不簡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