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群眾的通情達理

秦海

在等公交時，隨便看一個報刊亭擺放的報紙，在一張報紙上看到這樣的副標題——“群眾是通情達理的”，報道一位官員在一個會議上的講話：只要給群眾把道理講充分、講透徹，群眾是通情達理的，不會跟政府“頂牛”。

筆者完全認同這個話。

為什么一些地方會出現群眾與政府“頂牛”的情況呢？一些官員滿口官話套話，或者沒講幾句話就對群眾吹胡子瞪眼睛，甚至動輒斥責群眾刁民，不明真相，受壞人煽動，群眾當然不會買賬了。但也有這樣的情況，就是官員苦口婆心，把道理掰爛揉碎講給群眾聽，群眾仍然不通情達理，與官員“頂牛”，有的還釀成群體事件。這又是為什么呢？

這種情況，就不是官員沒有把道理講充分、講透徹，也不是群眾不通情達理，而是官員講的常是自身之道，理都不自覺地掰到了自認的一方，自以為自身的道理就是代表了群眾的道理，而沒有設身處地站到群眾的立場上充分考慮攸關群眾具體利益的道理，尤其是未能有效解決群眾面臨的具體困難，因而不入群眾的心。這樣的道理，群眾自然難以通情達理。這種講道理就是毛澤東批評過的對牛彈琴。至于有些官員今天這樣說有理，明天那樣說也有理，就正應了“官字兩張口，昨說昨有理”一句俗語，使群眾更難以接受。

朋友講過一個故事。某地多年亂砍亂伐，生態遭到破壞，水土流失嚴重，也給下游帶來危害。上面來人查處，當然也給當地老百姓講道理，講破壞生態的危害，既危害他人他地，也危害自己和本地，因而保護環境是多么重要和必要。但當地民眾反應冷淡。一個青年就問：你們看到我們的生活狀況了嗎？我們若有你們的收入水平、生活水平，我們比你們還會保護環境;而你們若生活在我們這里，可能比我們還要亂砍亂伐，靠此維持最起碼的生計。上面來人瞠目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這就不是他們沒有把道理講充分、講透徹，而是他們講的道理僅就是些“大道理”而已，不能解決當地老百姓面臨的實際生活困難，所以當地老百姓才對他們講的正確的大道理不能通情達理。有道是衣食足而后知禮儀;對環境保護，其實也是衣食足而后知環保。所以單純就環保講環保，當地的老百姓就很容易理解為是斷了他們的生計，因而產生極大的內心抵觸。“大道理”往往是人人皆懂的，但大道理若不能解決他們面臨的具體生計問題，也就只能使他們舍一理而求生存了。事實上，后來當地幫他們開辟了另外的增加收入的途徑，他們也親眼看到保護生態會給他們帶來切身的利益，這時就不需要再給他們講過多的道理，他們也會主動、積極地保護生態、保護環境了。

這幾年，不少地方因拆遷引發群體事件。在一些官員看來，這乃是民眾不通情達理，不顧全大局，是個人利益、個人小算盤在作怪。但是，當一些拆遷不顧民眾的意愿，不能妥善解決因拆遷給民眾帶來的實際問題和具體困難，甚至不能如數給拆遷戶發放補償款的時候，官員就是把道理講得再符合“圣道”，群眾也不會通情達理，還會嗤之以鼻。這就不是民眾不通情達理，而是一些官員的道理不通民眾之道，有悖民眾情理。

咱們有“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話。只用“公”的理要“婆”通情達理，或者反過來只用“婆”的理要“公”通情達理，恐怕都不容易。所以許多的不通情達理，未必是聽道理的人不通情達理，更可能是講道理的人所講的并非聽者的道理，而是講者自己的道理。“飽漢子不知饑漢子的饑”，“飽漢子”就是把自己的道理講得再充分、再透徹，“饑漢子”八成也不會通情達理。

所謂“刁民”有沒有？不能說沒有。但自古以來的歷史事實說明，刁官遠比刁民多——刁民也多是刁官帶起來或逼出來的。多一些通情達理之官，才會有更多通情達理的群眾。

要民眾通情達理，官員要首先通民之情，達民之理。這才是最硬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