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錢與鬼推磨

邢卓

中國有句極為著名的老話，叫“有錢能使鬼推磨”。實際情況卻并沒有這么邪乎。兩千多年封建專制桎梏的中國，一直是士農工商的排序，商人有錢，他們的地位卻擱在末尾，官員的某些特權是他們手中的銀子抵換不了的。一品二品他們比不了，七品八品，他們也比不上，官員們的穿戴或龍或鳳，色彩或黃或紫，車轎是四人抬，八人抬，所居屋宇的疊檐闊脊，那寬高尺寸，都不是摟著一堆銀子的人就可以享受得到的。

皇上的寶座被掀翻后，情況略有松動，但“有錢能使鬼推磨”仍是一句沒有坐實的虛話。我少年、青年時期，即使你再有錢，如若身份不夠，也進不了可以買到世上稀缺物品的“友誼商店”，出行也坐不得包廂軟臥，生多危重的病也甭想躺進什么高干病房，至于干部療養院，干部俱樂部，老干部活動中心……也都不是有錢就可以任意暢游的。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國逐漸步入市場經濟，經濟大潮洶涌澎湃，金錢的作用日益顯現，且逐步升級，到如今，幾乎可以與權力平分秋色了。軟臥包廂，頭等大艙，您有錢就能乘，七星賓館總統套房您有錢隨便住，想入主億萬別墅也不是海市蜃樓的空想，權力終于不再唯我獨大，金錢終于也可以盛氣凌人。然而，輝煌的權力并沒有暗淡，世上依然還有許多不是你有錢就能直接辦到的事情。但直接不行，曲線卻盛行了，分明存在著權力尋租的市場，金錢便將權力圍裹起來，與其公開或秘密交易，于是許多有錢人終于“能使鬼推磨”了。

我曾經對權力至上的社會深為不滿，盼望著瓦解這一現狀的歷史洪流快快到來，而今又對金錢至上的社會思潮頗感擔憂，社會的“進步”難道就是這么個樣子？對于那些無權少錢的普羅大眾，不是有欠公平有失正義么？于是把目光投向我們這古老神州之外的某些地方，看又是怎樣一番情景？終于，我在《史蒂夫·喬布斯傳》這本書里，看到了有別于我們目下的一些情景：喬布斯是世界頂級富豪，其社會貢獻亦無比巨大。2009年1月，罹患肝癌的喬布斯接受了家人的勸說，同意進行肝移植手術。他需要等待匹配的器官。在美國，器官的接受者先要做醫學測定，決定其移植的迫切性和必要性，同時也考慮病人等候的時間長短。喬布斯這樣家資百億的大佬也得乖乖排隊，不可能繞道“加塞兒”。“有錢能使鬼推磨”？想也甭想！你即使是個沒名沒錢的窮人，只要你排位在先，你的權利就無人可以侵害，哪怕是總統閣下，概莫能外。

“迄今為止，人類最值得驕傲的進步不是飛船上天之類的高科技發展，而是把權力關進了籠子。”（美國前總統布什）我想，權力被關進籠子里的同時，也就把金錢關進了籠子，當權力和金錢不能無孔不入為所欲為的時候，公平公正的良好秩序才得以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