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盜設施及其他

程學武

前幾日，我與一位專賣防盜門、防盜鎖的老板閑談，他說，現在的人生活好了，有錢有物，自然要加鎖買防盜門;再有，我的鎖科技含量高，一般技術很難打開，而且技術不斷更新，所有市場總是在我手里。

我笑道，我最不喜歡的東西就是鎖和各類防盜設施，因為這玩意分割了我們，是對人的不信任，是用來防人的。老板眉毛一挑，說，這年頭不防人防誰？我賺的就是防人的錢。你以為這世上有夜不閉戶的地方嗎？我笑了笑沒再說。

我信他的話。我承認，在一個物欲橫流的時代，每個人都珍惜生命，都把安全牢牢地緊系在心間。

說來也巧，老友老王，前不久在我們這座城市的某小區買了一套面積100多平米的房子，這幾天剛一拿到新房的鑰匙，立馬就忙活開了。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換防盜門，說是原來的防盜門質量不高，不可靠，還是換一個更好更放心的吧。緊接著，就把一次也沒用過的防盜鎖也換了，說要重新升級，絕不能讓小偷有任何可乘之機。在升級鎖的同時，又緊鑼密鼓地開始在所有的窗戶上加裝防盜窗。看著一道道不銹鋼的管子織成的籠子，老友自豪地說：“哈哈，我們自己把自己變成了困獸，這樣安全放心啊！”

放眼望去，如今喜愛設防的又何止老王一家呢？我們城市繁華、漂亮的背后，幾乎所有的居民小區，都有一個奇怪的獨特現象：每幢樓，居民的陽臺，都設有防盜窗;每家每戶的大門都安裝了防盜門，而每個防盜門，都配備了防盜鎖。不僅如此，每個小區的門衛，都安裝了視頻監控設備，攝像頭如貓頭鷹般，緊盯著每個進進出出的人，甚至阿貓阿狗，概不放過。

防盜門越來越先進，防盜窗越來越結實，防盜鎖越來越高科。這些金屬的組合，貌似給我們看似生活不錯的人帶來了越來越高的安全感。但，我們的內心深處，真的就永遠安全無慮了嗎？一方面，是我們盡情享受著日益豐富的物質化生活;另一方面，我們的安全感擔憂亦愈來愈多，稍不留意，身上的錢包不脛而走，一覺醒來床頭手機不知去向，不得不每時每刻都心中設防。

何止防偷防盜呢？生活在甚囂塵上的煩躁世界，一有風吹草動，我們就感覺焦慮。生活的變數，讓我們越來越缺乏安全感，越來越寢食不安。每個人內心深處，不得不增添一系列的“防盜設備”，就如同家中安裝的防盜窗、防盜門、防盜鎖一樣。茫然四顧，囚禁在物質或精神構筑的有形無形的防盜設施里，我們永遠不知道對門有多遠，幸福有多好。

緊張、不安、敵對的情緒，使我們內心深處“機關重重”，與人打交道，喜歡隔空打量對方，人與人之間的純凈部分，越來越遙遠。無數的“防盜設備”，綁架了我們每個人的內心，拉遠了我們彼此的距離，讓我們的幸福感、安全感呈下滑曲線。

正走筆行文之時，忽然接到朋友的一個電話，說他住的小區，因為物業不讓裝防盜窗，一夜之間包括他家在內連續四家被盜。事后全體裝防盜窗，結果依然有賊光顧，前夜，一戶居民夜間發現有盜賊蹬著樓下的鋼筋防盜窗，要爬進他家窗戶，急忙報警，旁邊派出所的警察迅速趕到，手電光照過去，果然有賊扒在二樓防盜窗上。接完他的電話，我苦笑的同時，心里也掠過了一絲的緊張。

一個處處設防的時代，讓人緊張、不安。給所有人以生活的安全感，更給人心中的防盜門、防盜窗、防盜鎖解“鎖”，那時我們才能坦然面對“你幸福嗎？”的提問從而脫口而出：“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