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消息（外四首）

詹守泉

那只春燕

剪開日歷上北方冬的幕簾

我也隨它去打探溫暖

滿眼殘雪 走在冰凌上

咔咔的腳步聲為春的序曲打著鼓點

幾只化裝成紫燕的風箏

不停盤旋攀升

尋找千里之外春的端倪

工地上 吊塔伸出僵硬臂膀

擺出熱烈歡迎的姿勢

不動聲色的柳樹站立河岸

送別徐徐的西南風

卻一再挽留正午的陽光

悄悄把一寸寸暖向根須輸送

現在 冰河的主人野鴨子

表現欲極強 心里暖融融的

在我的鏡頭前跳舞唱歌

還輪番夸張學我

冰上搖搖晃晃的樣子

被堅冰擠瘦的小河 比我樂觀

舉著彎刀喊著口號

兩只鴿子降落我面前

一如應對緊急路況

右腳踩死剎車

悄然降落的兩只鴿子

兩朵翩翩的白玉蘭

捧接住 差點

被我腳板碾碎的陽光

它倆

不驚愕也沒有愧色

背對我

不出聲交談 靠攏頸項親昵

把我當成了

會飛翔的路旁小樹

不小心滑落的云朵

晨風挪動的石頭影子

只吃滿坡綠草不與它們爭食的大哥哥

給孤獨打個結 繞個彎

二人世界 它們的

給杜鵑

斜倚南窗的清澈

你是否在想前些年 這個時候

你雍容麗質

乜斜媚眼

笑我挺不直的脊背

我扭過頭 看你翕動的粉唇

撿拾你 芳香彌漫

陽光

一波一波 從玻璃上跳下來

填不滿 你

瘦葉片捧出的罅隙

嶙峋的枝條 似

根根青筋暴露的骨頭

努力支撐 讓這六月的清晨

不塌陷

我想說的是

云朵肥碩 夕陽瘦削

你笑 不笑

我 一如

那個夏天

荒野

山坡上滿是腐爛樹樁

掩藏不住

父輩們津津樂道的神出鬼沒的那只狼

就算有凄厲的嚎啕

沒有了蒼鷹盤旋播放

沒有了層疊的綠葉捧接

只能摔碎在龜裂谷底

被螞蟻吞噬

認命的廢礦井

嘴里含著密匝匝的蒿草

什么也不想說

沒有誰觸碰的下山路

模糊成一道結痂的劃痕

山腳下四面漏風的工棚

吃力地挺著嶙峋的骨架

像個倔強的老礦工

烏鴉的叫好聲里

屏住一口氣

也沒有拖住

滑落的夕陽

與一朵花對視

端坐薄霧中

你捧出縷縷清香

笑出了眼淚

為我

未出口的杜撰情節

從呱呱落地 不

從初諳世事

到一只腳邁進老年門檻

什么時候

我也有過你的燦爛——

那只俏蜻蜓鉆進我的捕網

晶瑩翅膀扇不動悶熱七月的時刻

比花喜鵲還漂亮的入學通知書

載著我甜夢飛離大山的時刻

雷聲陣陣 老天忍住激動的淚水

我躊躇滿志到“衙門”注冊的時刻

… …

都不像 都不是

我努力尋找

只有那次

雨中 我的大傘下

兩個陌生孩子綻放的笑

像你（責任編輯 王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