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失聯父母

趙謙

晚上，大虎照例是頭還沒有碰到枕頭就打起了呼嚕。老婆小麗揪住他的耳朵，把他給拽了起來。大虎疼得齜牙咧嘴，大聲問：“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真是沒心沒肺，我們馬上就要喝西北風了，你還能睡得著！”小麗大聲說。

這兩年煤礦形勢不好，很多人都下崗了，沒下崗的也處于半放假狀態。大虎兩口子就屬于下崗的那一類，現在連基本的生活費都快沒有了。大虎問：“爸媽不是每月給咱們六百塊錢嗎？”

小麗一聽更急了，說道：“虧你好意思說，六百塊錢夠干什么！光買青菜都不夠！”

“你說該怎么辦？”大虎睡眼蒙眬地問。小麗說：“你怎么這么傻啊，去跟爺爺要啊。他每月退休金好幾千呢，不要白不要。”

大虎說：“爺爺才不會給呢，他可是有名的鐵公雞。”

小麗說：“那你不會想想辦法啊。”

大虎搖搖頭說沒辦法。

小麗就小聲告訴了他一個辦法。原來小麗是讓他去照顧80多歲的爺爺，這樣爺爺的退休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拿來用了。大虎想了想，感覺這主意不錯。

第二天，大虎就抱著被褥來到爺爺家。可是剛進門他就愣住了，原來弟弟二虎竟然也搬到了這里。二虎趕緊說：“哥，你來干啥呢，這里有我就行了。”

大虎說：“那可不行，照顧爺爺也有我的份兒。再說我是爺爺的長孫，更應該帶頭。”二虎不樂意了，說孝敬爺爺人人有責沒錯，但是也要遵循誰先到誰孝敬的原則，說著就拿起哥哥的被褥往外推。

看哥倆鬧得不可開交，爺爺發話了：“以前好幾個月也不見你們來一趟，今天也別爭了，你們來照顧我，我很高興，但實話告訴你們，我每月有3000多塊錢的退休金不假，可是，我去年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胳膊摔折了，住了好長時間的院，光動手術就花了不少錢，如今每天都要吃藥，還得花不少錢呢。”

兄弟倆得知這個情況后有些失望，不過，他們都沒有“知難而退”，而是聲稱不在乎錢，孝敬爺爺是他們不可推卸的責任。

見兄弟倆都沒有要走的意思，爺爺也就沒有再趕他們，讓他們幫著干活兒，把房子里里外外收拾了個遍，比過年時打掃得還要干凈。

第二天，爺爺眼圈紅紅地說：“大虎、二虎，現在看見你們，我真想我的兒子啊！”

兄弟倆都愣了，都囁嚅著不知該說什么。父親前些年就辦了內退，單位每月只給發幾百元的生活費，母親沒有工作，所以他們就外出打工了，只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回來。自從他們兄弟倆都下了崗，父母就每隔一段時間往他們兄弟倆的卡里打些錢。

過了一會兒，大虎問：“您，您沒有他們的聯系電話嗎？”

爺爺回答道：“自從過完年他們走后，手機就一直打不通，連中秋節都沒有回來，我也不知道他們去哪里了。這么長時間聯系不上，我不放心啊！”

兄弟倆一聽，表示有些為難，大虎說：“沒有個聯系方式，到哪里去找啊？年底他們就回來了，還是不用費那勁兒去找了吧。”二虎也隨聲附和。

爺爺從里屋拿出一條手絹，邊打開邊說：“不讓你們白找，我這可是有報酬的。”

“什么報酬啊？”兄弟倆的眼睛瞬間變綠了。展現在他們面前的是兩張存款單，每張上面有五萬塊錢！

爺爺說：“我的條件就是只要你們能找到你們的父母，這十萬塊錢你們哥倆就平分。”兄弟倆互相看了一眼，點點頭說行。接下來，爺爺根據自己的判斷告訴了他們一個大致的范圍，給了他們一些錢當路費。

大虎和二虎商量了一下，二虎決定用手機把父母的照片發到網上，讓網友幫助尋找。沒想到，幾天后，還真有熱心網友傳過來一些信息，但是經過仔細比對，都不是他們的父母。

看來光靠這條路行不通，他們只好坐車分頭去找。

先說二虎，他每到一個地方，就跑工地，進餐廳，拿著父母的照片讓人辨認，可是一直沒有結果。眼看手里的錢就要花完了，他就給爺爺打電話。爺爺說：“孩子，你自己想辦法吧，反正見不到你父母，我是不會給你錢的。”二虎又給老婆打電話，老婆一個勁地給他鼓勁，讓他一定要堅持住，并往他的卡里打了幾百塊錢。

再說大虎，在花光了爺爺給的路費后，他也一度想退縮。爺爺在電話里說：“眼看著天氣一天天冷起來，你找到他們送件棉衣也好啊。你要是回來了，難道還要我去找嗎？咱可說好了，找不回來，就別想從我這里拿錢。”

大虎只好硬著頭皮去找。沒有錢，他只好找了個餐館，跟店主講好，干幾天就結工錢。這樣他邊打工邊找尋父母。但找人就像是大海撈針，一直沒有進展。

眼看在外面找了一個多月，二虎打來電話問大虎下一步該怎么辦。大虎也沒有主意。說實話，在外面的日子真是艱辛，居無定所不說，連頓飽飯都吃不上，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父母是怎樣過的，不由為他們擔憂起來。

二虎告訴大虎，爺爺病了。大虎一聽非常著急，父母還沒有找到，爺爺又病了，應該回家看看才是啊，于是就打電話給爺爺。

爺爺在電話里說：“你們千萬不能回來，我的病不礙事，只要找到你們的爸媽，我的病也就好一大半了。”

無奈，大虎只好跟二虎會合，這樣可以有個照應。在大虎的影響下，二虎也開始打工。這樣又是一個月過去了，天氣越來越冷。父母還是杳無音信，他們非常著急。大虎擔心地說：“要是我們父母在工地上干活兒會多受罪啊。”

這天，二虎收到了一個陌生人的來電，說在一個縣的郊區看見一對賣蛋卷的老夫妻，好像是他的父母。兄弟倆按照陌生人提供的地址去找。他們費了很大的力氣，終于來到一個超市旁邊，遠遠地看見兩個人正在做蛋卷。

二虎眼尖，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正是他們的父母。因為天氣寒冷，他們就在旁邊用幾把破舊的傘擋著。北風把傘吹得忽上忽下。父母都用圍巾包著頭，但還是凍得瑟瑟發抖。

三輪車上放著一個煤球爐，父親攤餅，母親則把烙好的餅卷起來，這樣蛋卷就做成了。來買蛋卷的人倒不少，但是人家買完就匆匆離去，父母在寒冬里就像落了葉的小樹，可憐又無助。看著看著，兄弟倆的眼睛就紅了，他們頭一次看見父母在外掙錢的情景，自己和妻子竟然還嫌他們給的錢少。

“你們怎么來了！”兄弟倆的到來讓父母很意外。看天色已晚，父母就收了攤，騎著三輪車來到縣城旁邊。哥倆這才知道，父母白天在各鄉鎮輪流擺攤賣蛋卷，晚上就回到靠近縣城的出租屋。母親炒了幾個好菜，一家人邊吃邊談。屋里沒有暖氣，連窗戶都堵不嚴實，風呼呼地往里吹。大虎說：“爸媽，咱們明天就回家吧？”

父親有些猶豫，說：“年底了，還能多掙些錢呢。”二虎說：“可是爺爺想你們倆啊，所以派我們出來找你們。”

“你說什么？我們兩個月前剛回去了一趟啊！而且前天才打了電話給他，他也沒說讓你們來的事情啊。這是怎么回事呢？”母親不解地說。兄弟倆也很疑惑。父親接過話來：“或許你爺爺身體狀況不好，我們明天就回去吧。錢永遠也掙不完，還是看老爺子要緊啊。”

回到家里，他們發現爺爺身體很好。大虎和二虎剛想埋怨幾句，爺爺卻搶先說道：“你們哥倆好樣的，不管吃多少苦，都把你們父母找了回來。”

哥倆的母親說：“老爸，為了找我們，讓他們兩個花了幾千塊錢，不知您是怎么想的。”

爺爺說道：“這筆錢花得值，現在煤礦效益不好，沒有班上了，很多年輕人都在家里閑著啃老。不是老人不想給你們，可是總不能幫你們一輩子吧。你們的父母都這么大年紀了，還在外面打工。況且，找個工作并不是什么難事。這次出去，你們不也學會掙錢了嗎？”說著把那兩張存款單擺在哥倆的面前，“這些錢給你們，不過別光感謝我，有五萬塊是你們父母辛辛苦苦掙的，另一半才是我的。”

“爸，您怎么沒有治病啊？”哥倆的父親吃驚地說。原來自從爺爺生病后，他們老兩口就每月把掙到的錢打回來，讓父親去治病。

爺爺說：“我看病能報銷，哪舍得花你們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呢，這錢我都替你們保存著，就是希望你們不要再這么辛苦了。現在如果兩個孩子愿意的話，可以拿出來給他們當本錢，做個小生意。要是不夠，我可以再出點。但是你們一定記住了，生活有困難咱不怕，怕的就是失去信心。”

聽到這里，大虎和二虎都低下了頭。他們才明白，爺爺跟父母一直保持著聯系，最后那個提供關鍵信息的電話也是爺爺讓人打的，這樣他們才找到了父母。兄弟倆感到很慚愧，單位效益不好了，還真沒有想過該干點什么，而且平時很少關心自己的父母。這次，爺爺給他們好好地上了一課，所以他們誰也沒有動手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