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妞是我的開胃菜

葉傾城

她與他在同一家公司實習過，談不上誰追誰。他浮躁，有時夸夸其談，但能吃苦拼命的勁頭、談起未來時整個人都在發光，對未諳世事的她像旋風朝陽，情不自禁就被吸引。

很自然地開始了交往，她找了一份不太忙收入也平常的工作，他創業，經常三更半夜來敲門：“有方便面嗎？”之后同居也順理成章，何必要交兩份房租水電寬帶費？

那段日子她其實過得很辛苦，有限的工資維持兩個人的開銷很吃力，人人收受禮物的節日只有她從來空著手，偶然在“雙11”買條裙子也會被他罵得狗血淋頭，她弱弱地反駁：“是我的錢。”他暴跳如雷：“你和我分你的我的！”

最苦的三年終于捱過，有天使投資人看中了他的小公司。撒花、慶祝、終于可以買房談彩禮討論結婚大事了，他卻吞吞吐吐：“35歲之前，我不想結婚。”男人先立業后成家，匈奴未滅何以為家，你看人家劉強東……她終于帶淚冷笑：“你的意思，要功成名就成為大叔后再泡奶茶妹妹——那我呢？就算你白睡白玩的？”

男人大概被她的哭鬧惹毛了，斜眼冷冷看她：“我要是甘心一輩子睡在你身邊，這么努力工作圖什么？”

像有一個很大的氣球，“呯”一聲炸碎在她頭頂上，紛紛灑灑都是她的幼稚，但也讓她看穿了骷髏下的真相：對他來說，人生的盛宴尚未開始，他要留著席位空著肚子迎候。但在此之前，他不介意先吃點心、前菜、味碟、小零嘴兒、開胃菜……隨便你叫它什么，反正就是正餐之前用來墊肚子的小玩意兒。

她的三年付出在他看來微不足道——能給我拉來投資嗎？能拓展我的人脈圈、幫我平步青云嗎？不就是些雞毛蒜皮。雞皮蒜皮里也有熱量，可涼拌黃瓜、花仁菠菜能當晚宴？

這是一場用心兇險的賭博，他在賭自己的能力和機緣。也說不定正餐遲遲不來，小小味碟就是他的飲食定量，將就一陣子成了將就一輩子，但他得了個湊合的老婆，沒任何損失。可一旦他賭贏，就能得到更好的老婆。拿人家的青春時間當賭本的人，就是這么任性。

我無法如她想要的那樣痛罵男人。因為男人說出了很殘酷的真相：對于志向遠大的人來說，有些事物是注定要被犧牲的。

一趟產育，令我到達一生體重的頂點。之后是漫長的減肥期，穿什么都不看，就隨便買幾件寬松便宜的大媽衫打發過去。終于減肥成功，它們全部成為抹布或者垃圾，如果它們罵我負心，我大概也會答：“我如果甘心穿你們一輩子，我那么辛苦減肥干嘛？”

古代曾有兄弟二人一起山中苦讀，餓極了只能吃冷紅薯。后來兩人皆高中功名，作官為吏，弟弟生活奢侈，哥哥看不慣，說：“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吃冷紅薯的日子嗎？”弟弟反駁：“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吃紅薯，是為了什么嗎？”對呀，顯然不是為了一生不能吃翅參鮑肚吧。

女孩子被有上進心的男人吸引絕對不是壞事，但“只能共苦不能同甘”是人類本性，確實很少有人會把自己最低谷時做的選擇當作一生歸宿。

他們人生的馬拉松在起步時需要輕裝上陣，他們身邊的女孩子則有意無意變成供給站：背著抱著礦泉水、毛巾、營養飲料、電話……等他跑得漸入佳境，想不把女人甩在身后都不可能;而負擔太多的女人，想奮起直追也做不到。

也許，對女人來說，最好的選擇是“不做男人背后的女人”。同樣的時間精力，與其給他洗衣做飯，不如用在自己身上，到你更上臺階時，他就是你的前菜。如果不是這塊料，當你想“這男人是我的菜”時千萬小心，也許他正在想：“這妞是我的開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