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奧博 (河北大學文學院中國古典文獻學專業 050000)
王振偉 (河北大學文學院中國古典文獻學專業 050000)
宋代文學觀念對《論衡》評價的影響
王奧博 (河北大學文學院中國古典文獻學專業 050000)
王振偉 (河北大學文學院中國古典文獻學專業 050000)
《論衡》是東漢王充所著的一部不朽的無神論著作,歷代學者對其褒貶不一。每個時代對一部作品的評價都體現了這一時代的思想意識和文學理念。本文主要從文學觀念這一角度,剖析宋代文章觀對于《論衡》評價的影響。
《論衡》;宋代;文學觀念;影響
本文系河北省教育廳青年基金項目:“宋代《論衡》研究”(項目編號SQ151151)研究成果之一。
接受美學理論認為,作家及其作品的價值,是在讀者對他們的閱讀與接受中實現的,而讀者的接受活動又總是在一定的歷史時期中進行的,必然帶有一定的時代印記,同時又受到讀者自身條件的制約,從而呈現出一定的接受差異。《論衡》從其產生,歷代對它的評價與研究從未間斷,或對其贊譽,或對其詆毀。黃暉在《論衡校釋·自序》中將古代對《論衡》的評價分為三個時期,一是自漢代到唐代,認為《論衡》是一代偉著,受到人們的廣泛歡迎和高度評價;二是在宋代,《論衡》的命運發生了巨大轉折,被認為是一部離經叛道的書;三是明清時期,有表彰此書者,亦有承襲宋代觀點,對其大加抨擊,如《問孔》、《刺孟》。我們通過研究歷代《論衡》的接受史,不僅可以映射出其自身地位的起伏變化,而且也反映了各個時期思想意識的演化變遷。
這種接受評價背后的思想意識的演化變遷,如同海德格爾所說的“人對世界的理解依賴于一種“先在”(預先有的文化習慣)。這種“先在”或稱理解的前結構,它是解釋發生和進行的前提。”在這三個時期中,宋代對《論衡》的接受評價在歷代的研究與評價中起到了重要轉承作用。我們通過分析影響宋代讀者對《論衡》的接受評價中,文章觀的轉變所導致的審美趣味的變化,對其在宋代地位急轉直下的影響是不可忽視的。本文試從文章觀這一角度進行論述,以期可以較為清晰地反映出宋代文學觀念對《論衡》研究與評價的影響,這對于研究《論衡》發展與批評史有著重要的意義。
《論衡》研究至宋代為之一變,一改前代的積極評價。對于其在宋代的這一變化,明胡應麟在其《少室山房筆叢》中曾有過論述并將其原因歸結為“當時以新特而過稱之,近世以冗庸而劇詆之。匪充書異昔也,驟出于秦漢之間,習聞于伊洛之后,遇則殊哉。而宋人窮理之功,昭代上儒之效,亦著矣”,這種分析是相當中肯精辟的,他指出了文學觀念的變化是對《論衡》接受評價的影響。
唐宋古文運動以后,“八代之文”的地位下降,宋代作家吸取了唐代古文的經驗和教訓,在古文的章法、句法等技巧和敘事、議論等功能方面形成了自己的美學標準,古文派的文章觀開始在宋代占主流地位。在這種趨勢下,《論衡》所體現出來的“冀俗人觀書而自覺,故直露其文,集以俗言”,“充書不能純美”,“充書既成,或稽合于古,不類前人”,“充書文重”等語言通俗、行文直白、不合于古不加推敲的文學觀念自然而然受到了宋人的批評。晁公武在《郡齋讀書志》在寫到:“充好論說,始如詭異,終有實理。以俗儒守文,多失其真,乃閉門潛思,戶牖墻壁,各置刀筆,著《論衡》八十五篇,釋物類同異,正時俗嫌疑。后蔡邕得之,秘玩以為談助云。世謂漢文章溫厚爾雅,及其東也已衰。觀此書與《潛夫論》《風俗通義》之類,比西京諸書驟不及遠甚,乃知世人之言不誣。”他從“溫厚爾雅”的角度對《論衡》提出批評,并認為“東漢文章不及西漢文章”,其證據便是《論衡》等書“比西京諸書驟不及遠甚”。
如果說晁公武的文章批評只是表明了一種態度的話,那高似孫的批評就具體的多了。高似孫在其《子略》卷四“王充論衡”條云:“其為言皆敘天證、敷人事、析物類、道古今,大略如仲舒玉杯繁露。而其文詳,詳則理義莫能核而精,辭莫能肅而括,幾于蕪且雜矣。漢承滅學之后,文景武宣以來,所以崇厲表章者,非一日之力矣。故學者向風承宣,日趨于大雅多聞之習。凡所撰錄日益而歲有加,至后漢盛矣。往往規度如一律,體裁如一家。是足以雋美于一時。而不足以準的于來世。何則?事之鮮純,言之少擇也。劉向《新序》《說苑》奇矣,亦復少探索之功,闕詮定之密,其敘事有與史背者不一。二書尚爾,況他書乎……客有難充書繁重者,曰石多玉寡,寡者為珍。龍少魚眾,少者為神乎。充曰文眾可以勝寡矣。人無一引,吾百篇,人無一字,吾萬言,為可貴矣。予所謂乏精核而少肅括者,正此謂歟。”在這段話里高似孫分析了漢代文章的發展潮流及其發展趨勢和結果,我們從中既能看到古文派文章觀的具體原則及它與漢代文章觀的異同,也能看到高似孫從古文派在思想觀上的衛道角度出發,對《論衡》文章風格在表現“理義”方面的損失作了批評。
但在整個宋代并不是沒有發現《論衡》的文章價值對其予以積極肯定的,楊文昌在刊刻《<論衡>序》序中評價到“其文取譬連類,雄辯宏博,豈止談助、才進而已哉,信乃士君子之先覺者也!秉筆之士,能無秘玩乎?”這種評價在宋代是絕無僅有的,宋初古文派文章觀尚未完全占上風,是以他對《論衡》有如此之高評價也不難理解。值得注意的是,他對《論衡》“取譬連類,雄辯宏博”的肯定,并把“秉筆之士”秘玩《論衡》的原因歸于此,無意中揭示了千百年來人們對《論衡》或批評或喜歡的潛在原因。然縱觀整個宋代,這種對其所體現出的文章觀的肯定都是少有的。
總的來講,在《論衡》的接受鏈中,其接受過程是一個不斷加深、鞏固、發展或修正甚至推翻的過程。當讀者的審美趣味發生改變時,過去所肯定的或許將變得陳舊;反之,讀者也會因其視野的變化而重新發現過去所忽略的作品中的新價值。宋人對《論衡》的接受批評,是從秦漢古文與“八代之文”的差異出發,反映了古文運動以后宋人文學觀念的轉變看待《論衡》眼光的變化。
[1]黃暉撰.論衡校釋.北京:中華書局,1990.
[2]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北京:中華書局,1958.
[3]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4]高似孫.子略.叢書集成初編商務印書館,19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