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致寧 (河北大學文學院 071000)
馮延巳詞的風格及形成原因
吳致寧 (河北大學文學院 071000)
南唐時期的馮延巳在詞的創作方面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其詞既有對“花間派”詞風的繼承,而又能在其基礎上對詞進行雅化,從而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藝術風貌。馮延巳詞風格的形成與其所處的社會環境和自身的修養有著緊密的聯系。其詞對后代詞的發展有著重要的影響,特別是對于北宋詞風的影響。
馮延巳;詞;風格;晏殊
馮延巳作為南唐的重要詞人,其詞作的藝術成就達到了很高的水平。他所處的南唐雖在經濟和文化上非常繁榮,但卻遭受著北方后周和宋的威脅,馮延巳一生在官場沉浮,仕于南唐烈祖、中主二朝,三度入相,官終太子太傅,而又深陷激烈的黨爭之中,這樣的社會環境和個人經歷深深影響了馮延巳詞的風格的形成。馮延巳詞上承“花間派”詞風而又對其進行雅化,對宋詞的發展產生了很大的影響。陳廷焯在《詞壇叢話》中說:“詞至五代,譬之于詩,兩宋猶三唐,五代猶六朝也。后主小令,冠絕一時。韋端己亦不在其下。終五代之際,當以馮正中為巨擘。”1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對馮延巳評價其詞“開北宋一代風氣”。2足見其詞的藝術成就和影響。
在詞體雅化的過程中,馮延巳詞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對馮延巳詞有“馮正中詞雖不失五代風格,而堂廡特大”(同上)的評價,可見馮延巳詞雖然仍帶有典型的五代時期詞風的特點,但是又對其有所發展,所謂的“堂廡特大”則是說的馮延巳詞在風格和已經上的拓展。王國維又用馮延巳詞中的“和淚試嚴妝”3來概括馮延巳詞的詞品,正反映出其詞中較為明顯的心靈的矛盾與沖突,常懷著一種不可排泄的悲哀的心緒而又有著對美的執著追求,二者之間形成了較為強烈的張力,這也正是馮延巳詞中較為顯著的一個特點。
首先,王國維所說的“馮正中雖不失五代風格,而堂廡特大”,正是指出馮延巳詞突破“花間派”詞規模狹小的格局,把景物和情感推向深遠開闊的意境。所謂的“五代風格”,指的是玲瓏細膩的描寫所形成的優美風格。馮延巳詞并沒有失去這種優美詞風,而是保持這種風格的同事,對詞的藝術境界進行了拓展,從而給讀者以多方面的想象空間和心靈啟迪。比如他的兩首描寫戀情的《鵲踏枝》詞。“煩惱韶光能幾許。腸斷魂銷,看卻春還去。只喜墻頭靈鵲語。不知青鳥全相誤。 心若垂楊千萬縷。水闊花飛,夢斷巫山路。開眼新愁無問出。珠簾錦帳相思否。”4(《鵲踏枝》)“粉映墻頭寒欲盡。宮漏長時,酒醒人猶困。一點春心無限恨。羅衣印滿啼妝粉。柳岸花飛寒食近。陌上行人,杳不傳芳信。樓上重檐山隱隱。東風盡日吹蟬鬢。”5(《鵲踏枝》)這兩首詞都是上闋寫近景,以此來描寫人物細膩敏感的心理活動,寫得及其幽怨纏綿;而在下闋,筆鋒一轉,將描寫的筆觸伸向深遠的景象,進一步襯托出詞中主人公的相思綿長,而且也使讀者進入到一種更加深遠的境界。
而在馮延巳詞中的深遠之景,并不是單純的為了寫景,而是在其中熔鑄了自己深廣的憂患意識,其中蘊含著詞人由于身處復雜艱難環境而生發的諸多感慨。“梅落繁枝千萬片。猶自多情,學雪隨風轉。昨夜笙歌容易散。酒醒添得愁無限。樓上春山寒四面。過盡征鴻,暮景煙深淺。一晌憑欄人不見。鮫綃掩淚思量遍。”6(《鵲踏枝》)因梅花飄落和酒筵散席而引起傷春之愁,而后則將詞推向了“愁無限”的深遠境界,這種無限的愁,正是詞人內心無法排解的愁緒所生發的感慨。“誰道閑情拋擲久。每到春來,惆悵還依舊。”7(《鵲踏枝》)心中的惆悵始終如影隨形的伴隨著自己,卻總是也無法釋去,這源于作者深切的人生體驗,而又透露著一種普遍的人生哲理。結尾處“獨立小橋風滿袖,平林新月人歸后”更是意味深長,發人深省。
其次,馮延巳詞中有較為明顯的心靈的矛盾與沖突,而這正是詞人內心悲哀的情緒和對美的執著追求的矛盾所形成的。馮延巳詞中的女主人公往往都是殷殷期盼著遠人的歸來卻杳無消息,縱然如此亦不改初衷,仍苦苦等待。其盼遠人不至的悲苦心情與不改初心的執著追求之間形成一種張力。在其著名的《謁金門》(風乍起)一詞中有“斗鴨闌干獨倚,碧玉搔頭斜墜。終日望君君不至,舉頭聞鵲喜。”8面對人生中不可消解的愁苦哀情,馮延巳在詞中常常表現出一種無可奈何之情和竭力抗爭的意念。這正是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過的“和淚試嚴妝”的藝術風格,于絕望之中仍能閃現出希望之光。
由意境的深遠和內心的矛盾所引發的是馮延巳詞中抒情指向具有一定的模糊性。馮延巳詞中多有傷春懷遠之詞,這些詞固然可以當作戀情詞來欣賞,但考慮到馮延巳所處的社會環境,又可以隱約看到詞人在詞中的興發寄托。
此外,馮延巳詞的語言典雅,講究遣詞造句,又善于融化前人詩句,帶有古詩的意味。如“波搖梅蕊當心白,風入羅衣貼體寒”(《拋球樂·酒罷歌余》)、“高樹鵲銜巢,斜月明寒草”(《醉花間·晴雪小園》)、“桐樹倚雕檐,金井臨瑤砌”(《醉花間·月落繁霜》)等等,語言典雅,意味深長。
馮延巳詞藝術風格的形成一方面受其所處社會環境的影響,另一方面又與其自身的氣質和文化素養相關。
馮延巳身處南唐,位居要職。而當時南唐也是風雨飄搖,遭受著北方后周和宋的威脅。馮延巳雖位居要職,卻沒有能力挽回南唐朝廷的頹勢,反而在軍事、外交屢屢陷入困境之時不能有所作為,所以經常受到朝廷中政敵的指責和攻擊,其內心之愁苦可想而知。亡國之危和政敵的攻擊使馮延巳詞中帶有一種深遠的憂患意識,其詞中不可回避的愁苦多數正是源于此。
馮延巳是一位多才多藝的文人,他雖然在朝廷中長期居于高位,但鐘情于詩詞,尤其是詞的創作,有著多愁善感的詩人氣質。而且馮延巳還富有學識,思維敏捷,善于論辯,這造就了他執著自信、勤于思考的性格特點。所以其詞中才會蘊含深廣,即使在寫相思離別的戀情詞時,也會呈現出一種深遠的境界。
馮延巳所處的社會環境和其自身的氣質使其詞中蘊含深遠的憂患意識和對于人生的思考,這也使其詞在思想的深度上超越了五代詞風的影響。
注釋:
1.唐圭璋主編.《詞話叢編·詞壇叢話》.中華書局,1986:3720.
2.唐圭璋主編《詞話叢編·人間詞話》..中華書局,1986:4243.
3.曾昭岷等編著.《全唐五代詞》.中華書局,1999:699.
4.曾昭岷等編著.《全唐五代詞》.中華書局,1999:654.
5.曾昭岷等編著.《全唐五代詞》.中華書局,1999:657.
6.曾昭岷等編著.《全唐五代詞》.中華書局,1999:649.
7.曾昭岷等編著.《全唐五代詞》.中華書局,1999:650.
8.曾昭岷等編著.《全唐五代詞》.中華書局,1999:676.
[1]唐圭璋主編.詞話叢編[M].北京:中華書局,1986.
[2]曾昭岷等編著.全唐五代詞[M].北京:中華書局,1999.
[3]唐圭璋編纂.全宋詞[M].北京:中華書局,1999.
[4]黃進德編著.馮延巳詞新釋輯評[M].北京:中國書店,2006.
[5]顧易生,蔣凡.中國文學批評通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
吳致寧(1991-),男,漢族,河北省邯鄲市,河北大學古代文學研究生,研究方向古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