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青 (山東大學藝術學院 250100)
從藝術價值本身透視蘇軾在北宋書壇的崛起
黃曉青 (山東大學藝術學院 250100)
藝術是一種社會意識形態,是對社會生活、對世界的一種認識。在藝術創作和藝術欣賞中,情感因素是藝術形象具有生命力和感染力的主要原因。任何藝術都經歷著“初創—高潮—衰亡”的發展規律,書法藝術從誕生一路成長到唐朝的鼎盛期后,該如何使其繼續保持生命力而不走向衰敗和死亡,是北宋書壇將要面臨的一項嚴峻考驗。蘇軾意識到情感因素在藝術創作中的重要性,他所引領的以抒發己意為特點的“尚意”書風,為北宋書壇帶來生機,創造了繼唐朝之后書壇的第二座高峰,也確立了蘇軾在書壇的重要地位。
蘇軾;書法;藝術價值;情感
“西方美術史之父”瓦薩里曾在他的書中寫道:“如同人的身體和其他事物,藝術也有一個誕生、成長、衰老和死亡的過程。”1這是藝術發展的必然規律。唐代可謂是書法的鼎盛時期,宋初的書家多沒能脫離唐人余風影響,面對書壇的靡靡不振,宋人陷入深深的焦慮中,人們迫切需要有一股甘泉灌溉即將干涸的土壤。
隨著歐陽修“學書當自成一家之體,其模仿他人,謂之書奴!”的提出,人們開始意識到想要在繼承晉唐人書法中,走出一條有宋人獨特面目的道路,創新是關鍵所在。把歐陽修所提出的創新精神詮釋的最為透徹的當屬他的學生蘇軾。“唐人以身言書判取士,故人人能書”2,在蘇軾看來,以書取士是唐代書法興盛的主要原因,但在以統治階級審美意識為主導的情況下,為投其所好,書家必然會束縛自己的個性。時代變化,評書標準也應有所變化,沒必要墨守成規,只有打破古法才能創新。他認為,打破古法最主要的途徑便是突出書家的主體意識,要“以我作古”,敢于創造,抒發“己意”。蘇軾身體力行,通過自身實踐,成為了成功的在書法作品中融入作者主體精神的典型案例。在他的帶領下,北宋書壇形成了新的審美風尚—“尚意”之風。這種全新的藝術風貌,對宋代及后世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宋人書法在書史上有著特殊的地位,蘇軾便是其關鍵所在。
王水照先生曾評價蘇軾說:“蘇軾是我國文化史上一位罕見的全才,是人類知識和才華發展到某方面極限的化身。”3作為一個天才般的存在,蘇軾在詩、詞、書、畫、建筑等各方面都展現出他的驚人才華。那么,在書法方面,他是怎樣帶領北宋壇逐步登上繼唐人之后的又一座高峰的呢?
由上文可知,蘇軾認為,想要擺脫唐人的束縛,最佳途徑就是要勇于抒發“己意”,大膽創新。強調對“意”的追求,使書法創作的目的不再只是為了宣揚教化,而更多的是用來宣泄書家自身情感。由此帶來的審美標準也由最初的注重點畫形式變為對作品表現出的創作主體的精神情感的關注。如蘇軾《論書》中所言:“書必有神、氣、骨、肉、血,五者缺一,不為成書也。”4,這里把“神”“氣”放在的最前面,明確表達了他在書法欣賞中對神采、氣韻的重視。這兩點也恰恰是書法家情感的外現,正是這種審美情感,使人在欣賞藝術作品時能夠完全迷戀,感到興奮、滿足或是說陶醉。然而想要在書法創作中自然的融入個人情感,則需要有一種高度自由的創作心態。
首先,這種“自由”在蘇軾的書法創作中表現為心態上的轉變。宋人書論中曾多次出現“樂事”“有趣”等字眼,人們大膽不計工拙的通過書法來展現個人情趣的行為,可以說是心靈自足的一種游戲。如蘇軾所言:“作字要手熟,則神氣完實而有余韻,于靜中自是一樂事”。5
其次,這種“自由”表現為對成法的大膽突破。蘇軾在執筆上用單鉤法“腕著而筆臥”“握筆近下”,且認為“知書不在筆牢,浩然聽筆之所之而不失其法度,乃為得之。”6要盡力虛化筆在手中的感覺,是之達到隨心境情感自由運轉;在用墨上“研磨幾如糊”,喜用濃墨;在運筆速度上也因墨濃而“行之遲”;在結體上變唐人中正為肥扁,黃庭堅曾戲評其字有“石壓蛤蟆”之感。蘇軾的這一系列創新之舉無非是想告訴大家在創作時,不要被外在的形式所束縛,用字把作者的內心思想情感充分表現出來,才能達到書法的最高境界。
第三,“自由”還表現為書法創作時的不刻意,即“書初無意于佳乃佳爾”。宋朝的文人幾乎都在追求一種瀟灑雅逸、清高脫俗的境界,這種“不俗”表現在藝術創作中,就是要做到率真自然,即達到“心忘其手手忘筆,筆自落紙非我使”的隨心所欲和不刻意追求雕琢的創作狀態。如在《寒食詩帖》中,作者從最初的泰然自若到后面的縱情揮灑,整幅作品就像一張心電圖般清晰的向我們呈現了他的情緒波動。然而,最能體現蘇軾書法自然脫俗的,是他的簡札書信,如靈動活潑的《啜茶帖》,氣息疏朗的《一夜貼》,沉著安穩的《久留帖》等,每一幅作品都有自已獨特的氣韻。黃庭堅評價蘇軾的書法說:“東坡簡札,字形溫潤,無一點俗氣”7,我想這對當時的文人來說應是最高的贊美了。
第四,“自由”需要“有法”作為其前提。“法”與“自由”的關系,一些西方的思想家曾有過比較明確的論述,洛克曾指出:“自由固然要受法律的約束,但法律的目的不是廢除或限制自由,而是保護和擴大自由”。同理,想要在書法創作中獲得最大的自由,就要達到下筆即在法度中,法度為我所用的境界。做到這點,在蘇軾看來除了要有一定的天賦外,還要通過積學來完成。就像他所強調的“筆成冢,墨成池,不及羲之即獻之;筆禿千管,墨磨萬鋌,不作張芝作索靖”8,只有大量的練習,使法度為我所用,才能獲得法度中的最大自由。
綜上所述,蘇軾用自身的理論和實踐告訴了人們,想要讓宋人書法在唐人的影響下有新的生機,就要走與唐人不同的“尚意”之路。雖然蘇軾一生的書法學習都游于晉唐人之間,但他卻能自出新意,不踐古人,以我為主,為我所用。蘇軾用個人的獨特魅力引領了北宋書壇的審美取向,對宋代及后世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注釋:
1.瓦薩里.意大利藝苑名人傳.湖北美術出版社、長江文藝出版社,2003:37.
2.孔凡禮點校.《蘇詩文集》第五冊,中華書局,1986:2179.
3.《王水照自選集》,《走進“蘇海”—蘇軾研究的幾點反思》.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393-395.
4.5.6.許偉東著.《蘇軾題跋》卷四.人民美術出版社,2007:257,269,250.
7.水賚佑.《黃庭堅書法史料集》.上海書畫出版社,1993:46.
8.許偉東著.《蘇軾題跋》卷四.人民美術出版社,2007:223.
黃曉青,1990年出生于山東濟南。系山東省書法家協會會員、山東省青年書法家協會會員。2013年畢業于山東工藝美術學院,現就讀山東大學書法專業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