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勝 (湖南工藝美術職業學院 413000)
中國雕塑的生成與傳統文化背景
王平勝 (湖南工藝美術職業學院 413000)
在中國美學思想體系中,代表儒家精神的陽剛之美相對應、互補的是道家崇尚的陰柔之美,即所謂的“無為白化,清靜自正”。道家“無為而治”的處世哲學與治國之道的終極目標,是建立一個平順祥和、理想化的永恒人生。而儒家的“禮”制、“仁”學則是圍繞現實社會的人際關系,構建一個和睦相親、秩序井然的理想化社會。值得指出的是,幻想成仙以出世為追求,以長生不老來實現更永恒地享受人生的道家,在一條長長的拋物線運動的終點上復歸現實性,恰與素重現實的儒家精神異曲同工,殊途同歸。重視實用價值的儒家學說,缺乏一種更加純粹思辨精神。主張玄思將自己融于自然和宇宙的道家思想更多趨于神秘性。重現實、重實用的理性精神,與直覺體驗形成的思維方式融合、積淀、衍化出既不偏激,也不過分的一種中國人獨有的思維方式,倘若不能從根本上認清這一點,就無法理解中國造型藝術形神兼備的美學原則。重形兼神、重神兼形,始終介于抽象與具象之間的藝術表現,這也是中國雕塑藝術沿循不變的基本原則。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基于從現實世界的出世以企返璞歸真的道家,力主通過純精神活動即“坐忘”和“心齋”來擺脫“物以奴役”的桎梏,令人的性情得以徹底解脫和凈化,達到人與宇宙之精神渾然合一的最佳理想——道的境界?!扒逅鲕饺兀烊蝗サ耧??!币郧逍沦|樸為本,與“自然英旨”同趣的道家崇尚的審美追求,遠遠超越了一般的技巧性范疇,作為一種美學觀念的特殊表現方式,在中國古代美學思想體系中具有重要地位。也是重要的審美原則,對中國美學思想的形成和藝術發展,產生了積為深遠的影響。
中國雕塑藝術在設計匠心和創作營構上,主要圍繞著這一美學精神進行立意并直接體現出來的。不勝枚舉的事實證明,縱觀中國雕塑藝術漫長歷史進程的這一美學精神,鑄造了中國雕塑舉世無雙的藝術特色。這里且不論霍去病墓的氣魄是何等宏大,僅就他那不同凡響的墓冢與祁連山脈巧妙聯系起來的整體構思,便把一代名將生前的業績和死后與天地共存的精神昭然輝映在山體之中,創作了一座近乎于非人工所能的紀念碑。天然去雕飾的美學風范,釀造出中國雕塑藝術獨有的厚醇品味和風格特色。
道家倡導的無為,不以外在的行動或形式上的占有為手段,而是通過精神上的超越達到一種超然于物外境地,大大有助于人們精神上自由的升華和個性存在價值弘揚。從魏晉玄學到唐宋的中國式佛學——禪宗的瓜熟蒂落,形而上的精神超越主導著人們的思維意識直接跳過思辨的推理認識過程,獲得個體的直覺體驗,進而日臻形成憑直覺、重頓悟的思維體系和長于展示精神活動的美學傳統,塑造出中國人偏重主觀意念和性靈及情感的表現,富有一種灑脫浪漫的精神氣質。
道家美學思想的影響,還在于對功利性的否定本身突出了美和藝術的獨立價值,促進了對藝術規律的研究和藝術形式認識的深度發展,這方面尤以繪畫藝術表現突出。
儒家所倡導的美學思想,反應在藝術之中最顯著的特征是帶有濃厚的倫理色彩,藝術也成為維系人類社會長治久安的一種不可或缺的工具。注重藝術形式的規范化、秩序化、程式化的中國傳統藝術,顯然是禮的精神在觀念形態上的一種具體物化的表現方式。中國古典詩詞十分講究嚴格工整的格律對仗,建筑藝術嚴整傳承不變的對稱性布局,戲曲藝術中人物動作造型高度程式化和臉譜化的性格塑造,普遍富有典型化和類型化的特色。不能不說是從儒家學說的精神系脈繁衍出的中國藝術。
“博于詩書,察于禮樂,祥于萬物”的孔子,一生主要圍繞立禮成樂,并身體力行地將既可作為對個體人格的性情完善,又可看作是對社會群體意識和制度體系進行建構與設計的政策主張施教于人。它所確立的學說旨在把人的本性、欲望、情感升華到蘊含著強烈責任感和義務感的所謂自覺意識,借以指導入世。重視功名,強烈社會的共性價值,唯有克己才能達到復禮的最終目的,意味著個性勢必受到一定壓制?!岸Y”是孔子的最高理想,保障實現的手段則又是禮的具體化實施。立足現世,以“人其道制其人之身”,國法、家規與人法構成各種法度、規章,嚴明、完備的社會體質,無疑是對禮的實際內容和具有實用意義的泛社會演繹。儒家所倡導的美學思想,反映在藝術之中最顯著的特征是帶有濃厚的倫理色彩,藝術亦成為維系人類社會長治久安的一種不可或缺的工具。注重藝術形式上的規范化、秩序化、程式化的中國傳統藝術,顯然是禮的精神在觀念形態上的一種具體物化表現方式。在中國雕塑藝術中,其形制、尺寸、布局亦有一種相互繼承的規范。中國古代陵墓石刻藝術在此方面最具代表性。人世所彰顯的進取性,閃爍著陽剛之美。崇尚功名所追求的美,更趨華麗富貴之氣,多具錯彩鏤金之感。從皇家宮廷、商賈豪門的富麗堂皇的建筑裝飾雕塑,屹立于天地之間的華表牌坊,到陵墓前那些氣概不凡、粗壯雄渾的石人、石獅、石馬,無不洋溢著這種精神崇尚和審美規范。
重人倫、助教化的作用,幾乎一直貫穿于中國傳統雕塑藝術發展的始終。歷史性地承擔著人為因素和社會因素復雜交織的大文化背景直接影響的中國雕塑藝術,愈加反映出一種整體性的時代精神和社會風貌的宏觀囊括。與中國繪畫相比,中國雕塑的這一特質更加鮮明和突出。
中國古代社會分工已經相當明確的殷商之際,所謂雕塑家和畫家屬百工之列,雖在不同的工藝手段和用材施藝上有所區分,但歸統“皂隸之事”,工匠的社會地位是極其卑微的。中國雕塑藝術在這一特定社會機制下,自然而然地繁衍出與此環境相應的某些特點。從一定角度來看這些特點恰恰與它的創造者們所形成的某些職業特點頗為吻合,即工匠受雇于人,聽命于人,缺乏獨立人格,難以擺脫實用性和功利性制約,直接影響其創作的自由度和想象力。中國雕塑藝術在題材的選擇和表現方面,不同程度地受制于隱匿其中的狹隘性的無形卻有力的約束,形成了中國雕塑的幾大基本類型。
顯而易見,中國雕塑藝術所處的社會境遇對其發展影響深遠,對中國雕塑藝術特有的精神品格和獨樹一幟的美學風范的形成亦是有一定影響的。構筑中國文化內核的心理結構和審美心態的根基。對中國的社會體制、禮儀風俗、心理構造、審美意識影響深遠的學說,莫過于土生土長的儒、道和由西域傳入中國但最終融于中國本土的佛學,是它們賦予了中國雕塑藝術以風格及特質的品貌和精髓。
中國雕塑在表現題材、型制和功能上,與愈趨個性、品味、格調發展的繪畫藝術存在差異,而且這樣的差異越來越大。但在總體的大的文化取向支配下,中國雕塑多以圓渾、柔和、富于律動之美的曲線為造型語匯,體面變化和勁健有力,或優雅柔順,均宛轉自如和諧生動而不造作,形成飽滿、渾厚、柔潤的輪廓形象。雕塑造型以靜穆、沉穩之狀為主,即使是一些動勢奔放、造型夸張的作品也并非著力表現激烈的矛盾沖突,而是強化其氣韻生動。中國雕塑藝術的整體基本呈現陰柔之美的基調。在表現方式和程度上雖與繪畫藝術不盡相同,但中國雕塑藝術的美學風格與繪畫藝術確有趨同的明顯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