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劇在現代抗戰劇中的呈現
——《雪豹堅強歲月》人物形象分析

⊙李 蓓［山西大學文學院， 太原 030006］

悲劇在現代抗戰劇中的呈現
——《雪豹堅強歲月》人物形象分析

⊙李 蓓［山西大學文學院， 太原 030006］

悲劇淵源于古希臘，是最古老的戲劇藝術表現形式。在戲劇史上，悲劇的題材經歷了一個由窄而寬的發展過程，人物性格也由單純趨向復雜。到了近代，悲劇愈益面向現實的、平靜的、日常的生活，重視表現人的內在精神活動。伴隨著傳媒的發展，影視文學已經占領了廣泛的受眾。悲劇作為西方戲劇藝術的源頭，自然會在現代影視文學中留下它的影子，對人物形象的浸潤和塑造就是其深遠影響之一。本文以《雪豹堅強歲月》為例，從悲劇藝術的視角出發，對現代抗戰劇中的人物形象進行分析。

悲劇 抗戰劇 《雪豹堅強歲月》 人物形象

電視劇《雪豹堅強歲月》是近年來比較成功、比較典型的抗戰劇，講述了周衛國帶領其組建的“中國首支抗日特戰隊”，攜手各路武裝隊伍聯合抗日的故事。該劇不僅反映了中日對決的社會大環境，迎合了全民抗日的主旋律，而且成功地塑造了那段風云歲月的大環境中各式各樣的人物形象。文學是人學，人物塑造在電視劇創作中居于核心地位，《雪豹堅強歲月》中除了周衛國式的主要英雄人物給人以深刻印象，次要人物也刻畫得真實具體。

西方理論家曾把悲劇分為命運悲劇、性格悲劇、社會悲劇，這在蕭雅、張仁杰和竹下俊三人身上可分別作對應的理解，他們身上有著深刻的悲劇性，有著可貴的藝術張力，故而有重點分析的價值。魯迅提出過一個關于悲劇本質的表述：“悲劇是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那么，《雪豹堅強歲月》所塑造的這三個人物，有著怎樣的價值，并且如何最終毀滅給人看的，以下我們將針對三人逐一探究。

一、與命運掙扎的蕭雅命運悲劇有宿命論的含義，即人生與命運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并且人的努力最終不能改變命運的安排。盡管難逃命運的束縛，然而正是因為人在強大命運面前的不懈努力，反而產生了令人震撼的悲劇力量。劇中蕭雅便是受命運（婚姻）纏繞而不斷抗爭的悲劇人物形象。

1.指腹為婚。蕭雅剛一出生就被指腹為婚，她的命運不被自己所掌握。蕭雅的成長過程中又注入了中國傳統女性的許多特點：溫柔賢惠、善解人意、忠貞不貳。指腹為婚的人生限定和包容忍讓的女性特質，為她的悲劇命運埋下了伏筆。

2.周衛國的命運糾纏。從指腹為婚這一點來看，周衛國是蕭雅的未婚夫。結婚當天，周無故離開，蕭雅善良地認為周是為了保衛國家，怕以身殉國才不愿和自己結婚。在蕭雅的心中，周是英雄，是自己的丈夫。這種想法拋除命運和社會環境的大前提，蕭雅已經把自己的命運和周衛國綁定在了一起，愿意承受、愿意付出、愿意等待、愿意舍生。此后的蕭雅只有一個合理而美好的生活愿望，就是和周衛國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這個簡單的愿望直到蕭雅被逼自殺也沒能實現。這種命運的自行綁定，是追求幸福的方式，但是又因為命運的不可抗拒，她的生命仍然和周衛國屢屢擦肩而過，最終給后者留下了深深的遺憾，以一個美的形象給觀眾以深刻的打動和無盡的哀婉。

二、惡性毒瘤張仁杰性格悲劇一般被視為莎士比亞開創的一種悲劇類型。多寫某貴人陷入困境，后其性格弱點或偏見被揭示，他的言行關系本人和整個民族命運，處在尖銳斗爭的中心，體現巨人性格及詩人理想，但結局是徹底毀滅。《雪豹堅強歲月》中的張仁杰便因為其性格缺陷，鑄就了他的悲劇形象。

張仁杰是八路軍總部委派到獨立團的政治部主任，他的亮相是一個在黨內地位較高，學養豐厚的上層人物。但隨著實際工作的逐步開展，性格缺陷一一暴露。“一個偉大民族的衰亡始于內部。”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張仁杰雖是抗日最積極的共產黨成員之一，但是因為性格缺陷，他本人的錯誤對抗日力量所造成的損害，在一定程度上比日寇所帶來的損害還要嚴重。我們可以從以下幾方面性格缺陷的分析入手，揭示他悲劇下場的原因。

1.盲目自大，無知無畏。張仁杰自恃曾在蘇聯伏龍芝軍事學院的學習經歷，就主觀地向大家講解虎頭山的周邊形勢，而實際上自己對山地作戰一知半解。在他第一次參加伏擊日軍的戰斗中，就犯了盲目自大的毛病，不聽指揮，不從軍紀，在沒有任何把握的情況下，擅自提前開槍沖鋒，導致一些戰士的無辜犧牲，卻還自以為打了一場漂亮仗，既沒有對這些戰士的犧牲有所愧疚，也沒有進行自我反省。這種無知無畏一直保持到他被日軍俘虜仍有顯現，注定了他的悲劇結果。

2.懷疑嫉妒，蠻不講理。在“整風運動”中，張仁杰無端懷疑革命同志，稱有內奸，擅行隔離審查。面對大家的質問，張仁杰竟給出“我們現在既沒有證據證明他是內奸，但是我們也沒有證據證明他不是內奸”的荒誕說辭。張仁杰嫉妒周衛國身居要職，部署得當，當著周的面說說笑笑，背后卻在戰士面前說他的壞話，后借審干之機，以周衛國出身國民黨，至今未入黨為由將其隔離，其實是想要借由周的身份識別問題搶奪領導權，在虎頭山立威。日寇在得知周衛國被審查后，立即對虎頭山進行全面掃蕩，大敵當前，張仁杰仍不聽張楚讓周出來指揮戰斗的勸告，反而辯解道：“沒有他周衛國，我們共產黨人就不抗日了？”因為他的錯誤方向，使虎頭山抗日力量大受挫折，不僅自己沒有立威，反而留下了壞的形象。

3.自私狹隘，無所顧忌。在盲目指揮作戰產生無謂犧牲甚至慘敗后，面對周衛國的指責，張仁杰不以為然，自我辯解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只要我們虛心吸取教訓，下一次戰役就能成功”，他自詡為純粹的革命者，卻用戰士寶貴的生命來積累作戰經驗，這是滅絕人性的思想和行為。事后從對張仁杰的處分中，人們得知上級早已發出停止清洗運動的命令，是張仁杰違逆上級的安排，私自壓住命令，繼續大搞清洗。這說明張仁杰已不再是簡單地想保持革命隊伍的純潔性，而是個人私斗泄憤，有目的地打壓和針對周衛國。他雖然沒有叛變，可因為他主觀對周衛國的敵意，導致了周老先生的犧牲，給國共雙方都造成了重大損失。

我們看到的張仁杰，脫離群眾路線，犯下不可原諒的革命錯誤，但究其本質，還可以認定為一個有革命信仰的黨員。張仁杰后被日方抓獲，保持黨員節操，寧死不屈，堅決不投敵叛變，而且在槍決前有了醒悟，說明其人并非代表純粹的惡，而是一個發展著的，有血有肉的，有優點也有缺點的實實在在的人。他悲劇性來自于他自身的性格弱點，而他所處的位置，使得他的弱點給抗戰事業和周邊人物帶來巨大影響，進而突出了他個人的悲劇命運。

三、亦敵亦友竹下俊社會悲劇，顧名思義就是由外部社會的原因、歷史或政治等造成的悲劇。該劇中的竹下俊就是這樣一個典型。他深處時代漩渦不能自控，他努力奮斗，卻難逃悲劇的結果。竹下俊是一個不完全的反面人物，他既是侵略者，又有著可貴的善良正直的本性，這是人性和社會性產生矛盾的地方。竹下俊最終失敗了，他失敗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就是我們常說的“站錯隊”，這是一個帶有社會悲劇的人物形象。

1.英雄惜英雄。竹下俊和周衛國有極為相似的人生經歷。出身名門，少而聰穎，十六歲入日本帝國陸軍學校，十九歲時赴德留學，歸國后接任日本劍道第一大流派的流主，可謂是青年俊彥。在德期間，竹下俊和周衛國因為追求人生進步和希望兩國交好而結為朋友。相對于周衛國，竹下俊甚至還有一些額外的為人稱道的品質。他主動要和周衛國交朋友，幾番被拒之后仍能誠懇地說出，“日本武士道里，是希望和敵人做朋友的，因為和敵人做朋友，可以發現他的弱點，從而提高自己的技能，以便在下次的戰斗中取得勝利”。他教會了周衛國日本劍道和日語，給周的人生產生了積極的影響。在許多方面，竹下俊給我們展示了一個正常的人所應該具有的追求真善美的一面。

2.“長恨此身非我有。”作為日本軍人中的精英，作為堅守武士道講究效忠的日本武士，在中日開戰的大環境下，竹下俊有著復雜的內心沖突和太多的身不由己。“竹下是帝國的一名軍人，軍人沒有愿不愿意，只有服從”，他的善良的人性被不堪重負的社會責任所扭曲，曾經中日友好的美好心愿在硝煙里灰飛煙滅，雖然他也知道自己在中國的領域從事侵略戰爭，但是他堅守的社會責任逼迫他服從命令去戰斗，甚至在得知自己的師父因反對日本發動侵略戰爭而被日軍投毒身亡后也沒有絲毫改變，他認為結束戰爭最快的方式就是消滅敵人。此刻，竹下俊的內心是矛盾的。在戰場中，他仍保持良知，不濫殺無辜，尊重自己的部下和對手，對著自己打死的虎頭山獨立團政委李勇的尸體敬禮，“你是個真正的軍人，值得我們尊敬”；將陳怡抓獲后保護起來，并許諾如能等到戰爭結束，便將她交給周衛國，“請您體諒竹下的苦衷，也請您接受竹下對您的尊重”。作為侵略者，竹下俊應是所有中國人痛恨的對象，但是本劇一改以往的套路，刻畫出一個謙卑有禮的日本軍官形象，改觀了觀眾心中對日本人以一概全的反面角色印象。

說竹下俊是反面人物，但又不是一個徹底的壞人，在特殊的抗戰背景下，竹下俊被命運驅遣走上戰場是一個悲劇，而這場悲劇的根源就是日本發動的侵華戰爭，他的悲劇不是個人的悲劇而是社會的悲劇，而他就是那個時代社會悲劇的犧牲品。

四、結語藝術化的悲劇人物要具備悲劇性，悲劇人物所經歷的悲劇事件要帶有普遍的社會意義，要帶有某種歷史的必然性。蕭雅、張仁杰和竹下俊的形象，雖然是三個個體，卻連通著時代的脈搏，反映出他們所處的廣闊社會人生，具有普遍的意義，因而產生了深刻的悲劇效應。《雪豹堅強歲月》正是通過對這些悲劇人物細致、真實、復雜的刻畫，反映出戰爭的殘酷以及帶給人類的痛苦和戕害，表達了對今天和平社會的珍惜之情。

[1][美]杜蘭特.世界文明史[M].臺灣幼獅文化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10.

[2]張筱強.電視劇人物塑造藝術[M].北京：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1998.

[3] 彭吉象.藝術學概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作 者：李 蓓，山西大學文學院戲劇與影視學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戲劇與影視理論創作研究。

編 輯：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