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由心生
——淺析《白象似的群山》中景物的描寫

⊙周宇航［哈爾濱師范大學，哈爾濱 150025］

“象”由心生
——淺析《白象似的群山》中景物的描寫

⊙周宇航［哈爾濱師范大學，哈爾濱 150025］

海明威的《白象似的群山》被認為是他最優秀的短篇小說之一，這里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在于文中的景色描寫具有較強的象征性，由景色描寫可窺視出人物的心境。本文試著通過文中的景色描寫分析女孩的心境，解讀作者沒有提及的藏在水面下的“八分之七”。

文中主要的寫景語句主要有四段，第一段便在小說的開頭，介紹大致的背景環境，這一段的景物描寫出自敘述人的眼睛。除了這一段，后三段關于遠處群山的描寫都出自女孩的眼睛，這既是敘述人的描寫，也是女孩眼中的景色，但是這三次的景色描寫之間有著較大差別：

第二段的景物描寫：“女孩正在眺望遠處群山的輪廓。山在陽光下是白色的，而鄉野則是灰褐色的干巴巴的一片。”

第三段的景物描寫：“女孩站起身來，走到車站的盡頭。鐵路對面，在那一邊，埃布羅河兩岸是農田和樹林。遠處，在河的那一邊，便是起伏的山巒。一片云影略過糧田，透過樹木，她看到了大河。”

第四段景色描寫：“女孩望著對面干涸的河谷和群山。”

為何這三段的景色描寫彼此間有著較大的差異？筆者認為這與女孩當時的心情有著密切的聯系，景象一定程度上也是女孩心境的反應，正所謂“象”由心生。

雖然在海明威的敘述中，我們關于姑娘和男人沒有太多信息獲取，但是通過一些蛛絲馬跡，也能得到一些收獲，也能發掘出女孩彼時的心境狀況。

首先，男人是女孩的唯一依靠。從文中可以看出，女孩并不懂得的西班牙語，而旅行包上的所有旅館的標簽以及男人的話“心煩的時候我會變成什么樣你是知道的”，顯示出她與男人相識已久，兩個人一直過著漂泊的日子。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并沒有寫出男女主人公的名字，只用“the man”和“the girl”相稱，但在兩次談話中，我們得知女孩的名字是“吉格（Jig）”。每一個英文名字都有其背后的含義，吉格（Jig）原意是一種舞蹈，這種舞蹈以步調瑣碎、節奏快而著稱，而文中寫到旅行包上的二人住過的所有旅館的標簽，暗示出男女二人一直過著漂泊的生活。在這種漂泊之中，女孩有了身孕，她自然期望著一種穩定的生活。

其次，敘述人在文中只寫了等車時男女主人公關于胎兒的爭論，但根據一些細節，如第二次景色描寫前的兩個人對話的不合作以及姑娘的那句“是你先提起來的”，我們可以推斷出二人關于這個胎兒以前也發生過爭吵，只是并沒有達成一致的意見，這個問題被暫時擱置，這也讓女孩心情灰暗，因為在她的眼里，這個胎兒不僅是一個生命，還是她與男人愛情的試金石。女孩的態度從后文中可以看出，她想要這個孩子，因為這是“一個人期望了好久的東西”。男人的態度也很確定，他堅決不要，這讓女孩很糾結也很傷心，所以當她面對群山時，她眼中的景色才是那樣“灰褐色”“干巴巴”的，風景之于人，人對于風景的認識，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看風景人的心情。

而第二段的景色描寫則發生在男人勸說女孩做手術之后，女孩眼中的風景是“埃布羅河兩岸是農田和樹林。遠處，在河的那一邊，便是起伏的山巒。一片云影略過糧田，透過樹木，她看到了大河”。為何在男人一次次的勸說之后，女孩眼中的景象突然豐富了起來，這是否也反映出女孩心境的開闊？這是因為在胎兒這塊試金石面前，男人對于墮胎的反復強調以及假惺惺的話，讓女孩依靠的愛情變成了虛無的東西。男人毫無責任感，打破了她對于愛情的憧憬，后文中寫道：“我們本來可以欣賞這一切，我們本來可以舒舒服服享受生活中的一切，但一天又一天過去，我們越來越不可能過上舒心的日子了，”可見女孩對于男人，對于愛情是有著憧憬的，只是這種憧憬虛無縹緲。現在女孩還有另一個憧憬，她對于這個憧憬的渴望也許要比對男人更加強烈，這便是腹中的胎兒。失去了男人這個憧憬，這也讓她決定了如何去處理腹中的胎兒。女孩眼中的景象中有“大河”“樹木”，這兩種都象征著旺盛的生命力，特別是大河，大河在世界各民族的神話中都象征著孕育能力與旺盛的生命力，多數的神話系統中，世界與生命均由河流產生。這也暗示出在女孩的心中，她已經決定生下這個胎兒。胎兒的存在與否，這個關鍵的問題有了答案，所以女孩的心境也變得開闊，心情也積極了一些，眼中的景象便也有了生命力。

文中最后一次關于群山的描寫同樣來自于女孩的眼中，“女孩望著對面干涸的河谷和群山”，女孩眼中的群山又變成了無生命力的，這也是因為姑娘心境的變化。關于胎兒，女孩已經決定如何處理，可關于那個男人，她又能怎樣處理？男人之后又進行了屢次虛心假意的表白，這讓女孩的心情變得更加混亂。女孩在文中多次將群山比喻成白象，關于“白象”這個意象，眾多評論者聯系東南亞國家對待白象的傳統，認為這是胎兒的象征，珍貴而沉重，然而在女孩看來，男人又何嘗不是一頭“白象”呢？男人的勸說，假模假樣的安慰，這讓她與男人的關系，也像人類與白象之間的關系一樣。男人是女孩在外的唯一依靠，這對于女孩來說是珍貴的，然而他卻打破了女孩關于愛情的憧憬，讓女孩對自己的未來感到擔憂，她想離開，卻又怕無人依靠，所以對于她來說，男人就像是白象一樣，珍貴卻是一個沉重的負擔，這讓女孩的心情重又回歸憂郁。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女孩腹中的胎兒成為了男人眼中的“白象”，而男人又成了女孩眼中的“白象”。

關于為什么胎兒會成為“白象”，一些評論者認為這是因為無論男人還是女孩都是迷惘的一代，除了這個原因之外，男人也是實際型男人的代表，作者之所以沒有給男人以姓名，筆者猜測也是為了讓他代表一類人，這類人并沒有責任感，他們只想四處游蕩，這樣的男人也是女人眼中的“白象”，是沉重的負擔。

《白象似的群山》中的景色描寫與女孩的心境密切相關，每一段景色都是女孩心境的反應，景色的變化也是女孩心境的變化，用意象去傳遞背后的故事，這符合海明威的創作風格，也為后世的讀者留下了巨大的闡釋空間。

作者：周宇航，哈爾濱師范大學文學院2014級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碩士研究生。

編輯：康慧E-mail:kanghuixx@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