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能過剩背景下的五類投資機會

林毅夫

產能過剩背景下，很多人認為投資機會沒有了，其實不對。

我們是發展中國家，目前看，還有五類產業面臨大量投資機會。

第一類是利用后發優勢的技術追趕型企業。現在我們的人均GDP是7500美元，德國是40000美元，德國能有那么高的人均GDP，就意味著他們的技術和產業附加值比我們高。我們還在趕超階段，在這個階段投資機會非常多，如產業升級和技術創新，怎么做？既然國外已有這些產業，而且技術水平比我們高，我們就要發揮后發優勢。就是到國外去并購，那些擁有先進技術的企業，不管是在德國、美國或是在其他高收入國家，并購了后就可以把技術引進來，我們的技術水平就能提升，產業產品的附加價值就能提高。這方面我們的民營經濟做了不少，比如三一重工到德國并購了一些工程機械方面的企業。

因為我們面臨新常態，經濟相對疲軟，但發達國家經濟比我們更疲軟。并購的前提是有公司愿意賣給你，如果沒有就到國外去設立研發中心，現在發達國家就業形勢不好，失業率超過10%。去有這種技術和產業的國家設立研發中心，就能雇傭當地優秀的工程技術人員。南京有家做玻璃機械的民營企業，國內生產價格低，國外價格高，他們就到德國一個小鎮設立研發中心，雇傭當地科研技術人員，一下子就把技術水平提高了。投資這類企業，絕對不會賠錢。

第二類政府支持的技術領先型產業。我們現在是發展中國家，其實也有不少產業和產品技術已在世界上領先，或者說跟發達國家企業的技術差距不太大。福建就有一家民營企業生產汽車擋風玻璃，現在是世界第四大廠。這些企業既然已站在世界最前沿，其技術和產品必須自己開發，他們的開發有兩個部分：一部分是研究一些基礎知識，產品是幾篇論文。第二是新產品新技術開發，這確實需要企業自己來做，但基礎科研不管在美國還是在歐洲，主要還都是由政府支持。很多還是跟大學合作，申請科技部項目。跟美國也一樣，在美國設立研發中心，美國國家科學基金就會支持這樣的項目。所以，一方面要市場和企業的主動出擊，另一方面還要看政府給不給支持。

在江蘇我看到一家做嬰兒推車的牌子，其產品跟國外沒有差距，但在國外價格賣得低了很多，他們最近收購了一家德國做嬰兒推車很有名的企業，當然還包括一些設計人員，一下子利潤率就高出很多，所以我想這也是一個很好的投資機會。這些機會要靠企業主動出擊，但也要政府支持。比如基礎科研方面，在國外設研發中心或購買品牌，有人才問題、法律問題、隱私保護問題和金融問題等，這些都需要得到政府支持。

第三類是退出型企業。退出型企業包括兩個部分，一類是已有品牌優勢，就是勞動密集型加工業，皮鞋、服裝、小家電等。這種情況下可鼓勵支持一小部分走向微笑曲線兩端，品牌、研發、設計，企業首先必須有這種能力，其次政府也必須支持升級，比如研發人員、技術人員的需求不一樣，要設立一些職業培訓學校，幫助這些企業進入微笑曲線兩端。加工部分有一部分可以用機器人替代，但空間不大，用機器人替代成本比較高。這部分產業從二次大戰以來的情形看，最早是日本開始做勞動密集型加工業，六十年代是產業轉移，亞洲四小龍借用這個機會發展起來了，后來都轉移到大陸來了。我們現在也已到了日本當年產業轉移的階段，但轉移出去有兩個問題，一是大部分臺資、港資企業，已轉移到越南等國家去了。大陸的企業轉移時比他們更不利，因為他們是二次轉移，環境比較適應，我們是第一次轉移，大部分老板在四五十歲，外語不行。二是轉移到哪兒去？早期臺資、港資企業轉移到越南、柬埔寨等東南亞國家，一般認為那些國家頂多再待三年五年，必須再轉移。在這樣情況下，我認為非洲更好，年輕人很多，到那么一個陌生的地方去一家企業可能不敢，但可以抱團出海，讓我們政府通過當地政府在那里設立工業園區，幫助轉移出去的企業創造第二春。所以這樣的企業投資機會也很多。

第四類是有市場的彎道超車產業。最近出現了一些新的產業，其特征是以人力資本投資為主，而且產品跟技術研發周期特別短，幾個月、半年就可以研發出來，比如手機。雷軍做手機只用了一年。另外互聯網+、微信搶紅包也非常熱。搶紅包這個產品是幾個人兩個星期設計出來的。這類產品的研發是以人力資本為主，研發周期很短，投資潛力很大，因為大有市場。

最后一類是靠中央政府投入的戰略性產業。其特性是資本投資特別大，研發周期特別長。但跟國防有關，像飛機、超級計算等。當然，完全按照市場原則企業不愿意做，這種產業需要中央政府的投入。在這種情況下地方政府能不能做一些事？因為這些戰略性產業想要落地在什么地方有很多外部性，需要很多配件和其他產業配套。那些配套產業也就是一個投資機會，對當地經濟增長有很大好處。另外，這些核心戰略性產業有科研人員，他們怎么安家、落戶以及子女教育問題等，這也就派生出了投資機會。因此，產能過剩背景下的投資機會很多，關鍵是如何去發現，去抓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