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鈺潔
文人,尤其是中國古代文人,似乎總與自然、與山水有著宿世之緣,似乎總十分熱衷混跡于林泉,融身于自然。山水讓他們放松,使他們自由,令他們怡情。這些可愛的文人向來抱有修齊治平之志,總渴望為國效力。可官場永遠不是他們所想的那般單純——失意了,被貶謫了,受排擠了,終究還是到自然那里尋求安慰,而很多文人的一流作品,也正誕生于他們遠離塵囂、融身自然之時。
例子實在太多。
阮籍、稽康們在竹林間的呼嘯伴著酒香悠悠傳來,他們藐視權貴,終日與詩酒山水為伴。在“竹林七賢”中,余秋雨先生似乎對嵇康與阮籍評價最高,尤以嵇康為甚。我也是喜歡著嵇康的,說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喜歡他對生死的坦然,羨慕他能擺脫約束的心境,愛慕他“龍章鳳姿,天質自然”的氣質。他的心中有一個家園,遠離官場,回歸自然,享受悠閑,這個家園,便是竹林;
不遠處,陶潛正在棄官回鄉的路上,歸去吧,那片田園就是目的地,今后的歲月,只愿“晨興理荒穢”,只愿“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陶潛曾在《五柳先生傳》說:自己的簡陋居室里空蕩蕩的,擋不住風雨也遮不住太陽。短短的粗麻布衣服破破爛爛的,常常沒有吃的沒有喝的,但還是安然自若。他不懂音樂,卻有一張素琴,弦也不調音,每當朋友們來喝酒,就彈琴唱歌,說“只要能體味琴中的趣味,何必一定要有琴音呢!”。也許我也可以學學他,將這山林中的悠然自得、與世無爭當做一種享受,變成一種境界;
再往后,柳宗元被貶到了永州,在那完全脫離官場是非的“蠻荒之地”,他徜徉于山水,也窺見了自己的真實性靈,作“永州八記”,開山水散文之先河。在他的《小石潭記》中,描繪了一個多么美麗的如人間仙境般的地方啊。那兒有白玉般干凈、清澈的小溪水,水中魚兒自由自在地游來游去,似天上的鳥翱翔在無邊無際的天宇下。清晨,當陽光開始照入竹林中,蒼翠的竹子和翠綠的藤蔓相互纏繞在一起,透過微微的晨光,在清風中隨風飄拂。當陽光照在溪水中時,水波點點,閃爍著光芒,好像是金子發出的耀眼亮光。溪路蜿蜒,斗折蛇行,溪中石塊千姿百態,各色各異,這真是每個人心中所夢想的人間仙境啊;
更不必說李白的“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王維的“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蘇軾“山高月小,水落石出”等等。在他們身上,文化與自然,詩文與山水有了妙不可言的交錯和碰撞,摩擦出炫目綺麗的火花。
自然,從古至今都這般令人心醉地美著、震撼、感動、撫慰,陶醉著一代又一代熱愛自然的人的心靈;而融身自然,與山水花木為伴,也一直是無數人的夙愿——當然,此中也包括我。
也許是受媽媽熏陶,我從小就很喜歡親近自然,享受融身自然的快意。小時候的周末,爸媽只要有空便會帶我去公園轉悠。公園倒也不大,但很精致,小小的我便陶醉在這一片天造地設的美麗中。無論是嬌媚妍麗的春花,青蔥郁郁的喬木,蜿蜒而清澈的溪流,還是自由盤旋在天空的鳥兒,都會讓我欣喜異常。爸爸會隨身帶著相機,抓拍每一個值得留戀的瞬間:戴著柳條花環的我背靠著柳樹,玩賞著手里的花;媽媽挽著我的手走在茹苒草地上;一家三口坐在秋千上,旁邊是一棵參天大樹,它那茂盛的樹冠成了許多鳥兒的家……時至今日翻看相冊,仍會有莫名的愉悅溢出心間。
漸漸長大,我還是習慣每月和爸媽一起去遠足幾次,也有時和朋友一起,只是手里抓著相機的變成了我。我很愛攝影,而拍攝對象永遠是花鳥蟲魚、樹木山川。我會端著相機,湊近路旁一朵小野花,攝下它纖薄的花瓣上自然的脈胳和花蕊上清晰可辨的花粉顆粒;我會給蒲公英特寫,突出它那不染纖塵的潔白以及將乘風飛翔的姿態;我會耐心等待棲在樹枝上的鳥兒張開翅膀的那一瞬間;我會把鏡頭對準蔚藍天幕上的一縷流云——
當我們留戀于縱橫交錯的繁華街市,忘情于都市的熙熙攘攘和人聲喧囂,傾慕于那一座座高樓大廈和夜晚的流光異彩時,我們,已將自己窒息在那狹小的空間。我們在滾滾紅塵中掙扎著,被煩惱、苦悶、徘徊、彷徨纏繞著心境。大自然卻展示它無比的寬容與大度,仍然日夜守護在我們身邊,為我們送來陽光、雨露和空氣,使我們在不知不覺中感受春的明媚、夏的燦爛、秋的生動、冬的寒冷。
也許,受現實生活羈伴,我今生無法真正效仿阮籍、稽康、陶淵明、柳宗元們,無法做到放浪形骸于山水,終生相伴于自然,但我有我自己融身自然的方式。當我坐在田野里,看著四周的自然之美,靜下心來想想,我早已與自然水乳交融,無法分割。走進自然,日月星辰,江河湖泊,山岡田野,花草樹木,我與大自然朝夕相處,與大自然相依為命。
指導老師:張本良,江蘇省泰州中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