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里的超感獵殺

袁越

《黑客帝國》的編劇兼導演沃卓斯基姐弟拍了部新的科幻劇集《超感獵殺》（Sense 8），講的是8個具有超感能力的人（Sensate）和試圖消滅他們的惡勢力斗爭的故事。這8人分別來自8個國家，從事8個不同的職業，但卻能隔空感知對方的情感，共享各自的才能，于是每個人都成了集黑客、演員、小偷、科學家和武功高手于一身的超級英雄。

這樣的事情真的有可能發生嗎？還是讓科學家來回答這個問題吧。2015年7月9日，《自然》出版集團旗下的《科學報告》（Scientific Reports）雜志刊登了兩篇來自同一個實驗室的論文，證明起碼在實驗室條件下可以把多個哺乳動物的大腦連在一起，讓它們彼此合作，共同完成某項任務。

兩篇論文的作者是美國杜克大學醫學中心的米格爾·尼科萊利斯（Miguel Nicolelis）博士，他的研究方向是腦機互動，也就是讓腦細胞直接驅動機械臂，這樣就可以用意念來控制機器了。這類研究對殘疾人的好處是很明顯的，因此一直是神經科學領域的熱點之一。

有一天他突發奇想，決定用現有的裝置把三個猴子的大腦連接起來，看它們是否能學會合作。具體來說，研究人員把三只猴子大腦中負責動作的神經元與微電極相連，然后通過電線連到電腦上。經過一定的訓練，每只猴子都學會了通過意念來操縱電腦屏幕上的虛擬機械臂，完成某個動作，然后得到獎賞。

之后，研究人員修改了參數，讓每只猴子只能控制機械臂在兩個維度上的動作（比如X軸和Y軸），每只猴子對于任一緯度的控制力都是50%。然后科學家把三只猴子的大腦通過電線連到同一臺電腦上，看它們如何反應。結果出人意料，三只猴子很快就學會了相互合作，共同操縱機械臂完成特定的動作。也就是說，這三個大腦連接起來形成了一個微型的超級大腦，尼科萊利斯稱之為“腦網”（Brainet）。

有趣的是，實驗證明這個“腦網”具備很強的抗干擾能力。如果一只猴子在實驗過程中開小差，那么另外兩只猴子便自動接管了它的工作，不至于讓機械臂失去控制。想象一下，如果是100萬只大腦同時相連的話，形成的超級大腦將具備極強的抗干擾能力，甚至可以說是百毒不侵的。

上述實驗中的三個猴腦并沒有直接相連，而是通過一臺計算機彼此合作，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超感。于是尼科萊利斯又做了一個實驗。這次他改用四只小鼠，每只小鼠的大腦連接了兩組微電極，一組微電極可以輸出電信號，用來刺激小鼠的腦細胞，另一組微電極則用來接收腦細胞發出的指令。四個小鼠大腦通過輸入和輸出端連接在一起，組成了一個真正的超級大腦。

之后，科學家通過微電極刺激其中一只小鼠的大腦，另外三只小鼠的腦電波很快就同步了，說明另外三只小鼠間接地獲得了和第一只小鼠同樣的體驗，它們之間發生了“超感”。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加神奇。科學家通過一個總開關向這個由四個大腦組成的腦網輸入電信號，模擬溫度和氣壓的變化。正常小鼠會根據溫度和氣壓變化判斷出未來到底會不會下雨，然后把這個判斷以腦電波的形式輸出來。實驗證明，這個超級腦網中的四個大腦很快就學會了相互合作，同步運算，做出氣象預報的能力比單獨任何一只小鼠都更快更準。這說明超級大腦不但可以發生共情，還可以相互合作，提高工作效率，后者正是研究人員想要達到的效果，所謂“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是也。

“這個（由四只小鼠大腦連接而成的）系統模仿了電腦行業‘并行處理的工作模式，即從外部輸入一個指令，然后并聯的幾臺電腦自己進行計算，然后把結果統一輸出來。”一位沒有參與這項工作的科學家評價說：“這項研究結果非常刺激，將徹底改變人與人之間相互合作的模式。”

另一位科學家指出了其中的關竅：“人與人之間的合作經常因為語言障礙而變得很困難，如果通過這種方式把他們的大腦連接起來，就可以繞過語言障礙，讓兩個不同個體直接感知對方的想法。”

當然了，這只是個初步的實驗，實驗對象也只是猴子和小鼠，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猴子小鼠只能做簡單的事情，如果將來有一天真的能夠讓人腦相互合作，所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不過，在做這件事之前先得解決超感過程中的隱私保護問題，畢竟很多人不愿意把自己的一些隱秘的小想法公開出來和他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