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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誕與溫情——范小青訪談

2015-07-18 02:05:45江蘇范小青
名作欣賞 2015年1期
關鍵詞:小說

江蘇 范小青

山西 吳言

作 者: 范小青,當代著名作家,江蘇省作家協會主席。代表作品有長篇小說《褲襠巷風流記》《老岸》《百日陽光》《女同志》《赤腳醫生萬泉和》《我的名字叫王村》等。

吳言,自由撰稿人。

我不是文學圈里的人,但從一些片段的信息中,仍然留存了這樣的印象:在中國文壇,江蘇文壇呈現出的是一種特別的、宏闊的整體氣象,那里各個年齡段的作家人才濟濟,作家們的狀態舒展自由,同主流價值體系保持著恰當的距離,是一塊非常適合文學滋長的土地。后來我才知道范小青是那里的領軍人。當初,在“魯迅文學獎”的獲獎名單里第一次看到“范小青”這個名字,還以為是哪里的一位新人,沒想到是如此資深,想必當得起“德藝雙馨”。而且,還是一位女性,我心中又平添了一份敬重。我這樣的認識路徑也說明了這樣一個問題:在傳媒空前發達、世界日益喧囂的今天,有的作家享有了超越自身的名氣,有的作家卻很容易被遮蔽。范小青當屬后者,這是我在閱讀她的作品中得出的觀點。我還有了這樣的認識:在當今無長篇不足以立足的中國文壇,作家們都是長短并舉。長篇,如山峰一樣,體現的是一個作家能達到的高度;短篇,則是平原和河流,呈現出的是一個作家所達到的寬度。范小青這里的景觀,有群山連綿、奇峰突起的景觀,也有著寬闊平緩、大江大河的態勢。在范小青身上,既有靈秀姑蘇孕育出來的秀氣,也有因文學而拓展出來的大氣,甚至,還能感覺到一種豪氣。溫情,是范小青作品中一以貫之的品質,她后期的作品中越來越多了荒誕的因子和氣氛。小說,是作家打量這個世界的角度和方式。于范小青這樣一個氣質方正的人,荒誕是對小說藝術邊界的探索,也是對心靈、對人性的一種補足和釋放。

吳言(以下簡寫為吳):范老師,我們先從您最新的長篇小說《我的名字叫王村》談起吧。我讀到了這樣一層精巧的寓意:弟弟有精神疾患,自認為是一只老鼠。全家人引以為恥,想盡辦法要將弟弟丟棄。哥哥良心不安,后來又費盡心力將弟弟找回。“我的名字叫王村”,是最終找回來的弟弟在篇尾說出的一句話,也是在點題。在社會城市化進程中,個人也在城市化,鄉村是社會和個人一度拼命擺脫的東西,丟棄后又發現失去了根,才回過頭竭力找回。不知能不能這樣解讀?

范小青(以下簡寫為范):《我的名字叫王村》的創作初衷可能是尋找,但是寫著寫著就突破了尋找這個想法,一邊寫一邊拓寬和改變了原先自己給自己設定的框框,將主題蔓延開去了,或者說,主題很難用兩個字、幾個字或一句話概括清楚。正如您所說的您讀到的這層意思,確實是我的小說中要表達的。今天,我們每一個人都身處城市化的進程中(不僅是農民),我們拼命地加快速度扔掉的東西,當它真正丟失的時候,才發現似乎又得重新尋找它們了。比如土地,當我們看到那么多的土地最后不是土地了,我想,可能每一個人的心里都會有一種強烈的不舍,有一種回歸的欲望。

吳:這樣說來,這篇小說就有兩條主線,一條是前臺的、顯化的,就是丟棄和尋找弟弟;另一條是退居為背景的、隱性的,就是鄉村的變遷和消失。到最后兩條線并到一個點上,弟弟失而復得,鄉村卻消失了,只剩下了弟弟名下的兩畝土地,篇尾弟弟說“我的名字叫王村”,弟弟和王村合二為一。這是不是您想要表達的意圖?

范:您讀得非常細致,分析得非常準確,非常高興我的作品能夠得到您這樣的行家的指點。這個小說正是有兩條線,這也是我精心設計的,“我的名字叫王村”,寓意就是,弟弟就是王村,王村就是弟弟,王村就是我,我就是王村,王村就是我們每一個人,我們每一個人就是王村。

吳:身份焦慮此前在您的很多短篇中都表現過了,比如《我的朋友胡三橋》《生于黃昏或清晨》《尋找衛華姐》等,都有無法確定身份的焦慮,在《我的名字叫王村》中是集大成,到底“我”是弟弟,還是弟弟是“我”,到底誰精神有問題,甚至弟弟到底存不存在,都成了需要證明的問題。寫這種恍惚感時在邏輯上還特別嚴密。是什么促使您一再表現這種焦慮?

范:是現代生活中種種的現狀,讓我覺得焦慮這種狀態成為現代人較為普遍的一種情緒狀態。現代社會的特點是多亂雜,多和亂勢必會造成真假難辨。事實上,我們幾乎每天都能看到、聽到或碰到“假”,假新聞、假事件、假身份、假面具,而且造假成風,造成信任的喪失。人們碰到任何事情,首先不是感動,不是憤怒,而是懷疑真假,否則的話很可能會上當受騙。這種現狀,造成心理的壓抑和對別人的不信任,甚至會懷疑自己的言行,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行為處世。長此以往,焦慮的情緒就占據了我們的內心,當然也包括我自己,所以我會在作品中反復表現這個主題。

吳:《香火》這部小說稱得上完美,用現在的網絡語言,就是很“穿越”,在幽明兩界無縫無礙、自由自在地隨意往來,創造了一個人鬼并存、虛實合一的世界。這部小說比起《赤腳醫生萬泉和》和《我的名字叫王村》,更有一種寫意上的美。您創作這部小說的靈感何來?在表現手法上,這部小說被稱為“西方現代小說寫法和中國小說敘事美學的完美結合”,您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借鑒了哪些寫作方法?

范:其實在《香火》的創作過程中,我作為寫作者似乎時而是清醒的,時而是夢幻的;書中的人物時而是真實的,時而又是虛浮的;歷史的方向時而是前行的,時而又是倒轉的。就像我們生活在這個時代,我們在疾行的時代列車上,由于速度太快,節奏太強,變化太大,我們醒來的時候,常常會不知身在何處,得聚攏精神想一想,才能想起來,呵,昨天晚上我原來是睡在這里啊。有一天我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住宿,晚飯后天已經很黑了,我到院子里散步,因為陌生,因為黑,到處人影綽綽,光怪陸離,有一瞬間,我忽然懷疑起來,我覺得我到了另外的一個世界,或者另外的一個星球。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很奇怪的夢,夢見了許多很奇怪的事情。或者,在我疑慮的那一瞬間,我真的已經脫離過了。一個人如果身體過度勞累,如果心靈過度疲憊,是有可能產生出一些錯覺的,那么,一個時代、一個社會呢?

許多本來很踏實的東西懸浮起來,許多本來很正常的東西怪異起來,于是,漸漸地,疑惑彌漫了我們的內心,超出了我們的生命體驗,動搖了我們一以貫之的對“真實”這兩個字的理解。

吳:能感覺到《我的名字叫王村》中的“我”——哥哥王全,跟《赤腳醫生萬泉和》里的“我”——萬泉和有些像,說話的口氣像,身份像,都是稍有文化的小知識分子,都是農村的邊緣人物,對鄉村的主流不抵制,但也不是那么順從。《香火》也有這樣的痕跡。您很少寫高大上的人物,香火這個人物又懶又饞,但在關鍵時刻卻也能擔起肩膀;王村里的王全時常有些自私的小心思;萬泉和素樸無私,卻總是惴惴的、怯懦的,比正常人要憨傻,最終知道是一場腦膜炎造成的結果。這應該是您對普通人和人性的理解,還有同情。您為什么會多次選這樣的人物和角度構建自己的小說?這些人能算得上是典型人物嗎?他們有一定代表性嗎?

范:他們也許沒有什么代表性,也算不上典型人物,但他們有特異性。他們不太聰明(也許會自以為聰明),甚至有點傻,他們都匍匐在生活和生命的最底層,我寫他們,是因為我喜歡他們;我喜歡他們,是因為我的心始終也是匍匐在那兒的,我在精神上和他們是相通的。

吳:我發現在這三部小說里,都有一個特別個性的“爹”。萬泉和的爹開始讓人覺得不是他親爹,處處阻撓萬泉和當醫生,但后來好多年病而不死,一直襄助著萬泉和;香火的爹確實不是他親爹,但對香火一直心懷虔誠,至死不渝支持香火;王村的爹是個出盡洋相,被兒子蔑視的爹。相反在這幾部小說里,娘都是若隱若現,萬泉和的娘沒出現過,香火的娘見不得香火,王村的娘最后不見了。這種相似性不僅僅是巧合吧?這樣的安排有什么寓意嗎?

范:這一方面是一種藝術的選擇,同時,我想這可能和我對父親的感情有關聯。一直到父親離開我們五年多的今天,我仍然不敢和別人談他的事情,尤其不談他的真實的病情,不談他的最后的日子。因為,我覺得他會聽見。他一旦聽見了,他就知道自己不在了,他會傷心,他會害怕,他會難過。我不想讓他難過。所以,關于父親的一切,尤其是他得病以后的一切,都塞滿在我心間,我不敢說,也不敢寫。今天回想起來,我寫《香火》的時候,差不多正是父親得病、治病、病重、去世的過程。父親去世的時候,我五十四歲,在這之前的五十四年中,我始終和父親生活在一起,從沒有長時間地離開過父親,尤其是母親去世后的二十多年,我和父親更是相依為命、相互扶持,一直到陰陽相隔的那一天。

其實是沒有相隔的。

吳:用荒誕的手法寫作在文學藝術上往往是容易取得成功的。像您寫了很多寫實的作品,贏得更多聲譽的還是荒誕系列。從我閱讀感受上來說覺得有這樣一個問題,我曾一度從文學作品中讀了很多異人、怪人,比如阿來的《塵埃落定》中的主人公是個傻子;賈平凹的很多作品也喜歡用這樣的人物,《秦腔》里主人公是傻人,《古爐》里的狗尿苔是異人,這樣的人物讀多了總覺得有些窒息感,不能夠滿足審美的需求。這是個顛覆的時代,破壞和解構總是比建設更容易找到應和。這次讀《我的名字叫王村》,讀到最后覺出這是部好小說,但閱讀過程中會有些不那么舒服。有些作家創作重心在審美上,比如王安憶、張煒等,有些作家側重于審丑,感覺您介于兩者之間。審丑真的比審美更高級嗎?您是怎么看的?

范:其實我的創作審的是我自己的內心,審的是我和我自己創造的人物的溝通。我在創作中沒有刻意地審美或者審丑,我寫的這幾個特異的人物,是試圖通過他們的不正常來寫社會的不正常,通過他們的看似荒誕的行為來寫生活中的荒誕。如果在讀的時候,讓人有不舒服的感覺,這是我的不成功,因為在我心里,他們無論怎么怪異,都不應該是討人厭的,至少我內心是非常偏愛他們的;如果他們不可愛,那是我的功夫不夠,文本沒有達到寫作的目的。今后還須多加努力。

吳:2012年底我在山西作協參加一個評論培訓班,請胡平老師講課。他講到了剛剛評選完畢的“茅盾文學獎”,對您的作品《女同志》非常贊賞,對不能獲獎有遺珠之憾。作為一名職場女性,我當時就很期待讀這部作品,想看看您筆下的女同志是怎樣的。讀完《女同志》,我的感覺是不可多得、不可或缺。女作家總是以抒發感情見長,能這樣客觀地、現實地描寫職場其實很不容易。在我本人眼里,您不單純是一位女作家,還有著職場女性的色彩。女作家更個性一些,職場女性要社會化一些。這樣的印象可能源自您從年輕時候起就是團干,后來又一直從事黨務工作。所以我覺得您寫職場女性是自然的,也是值得信賴的。我能接納和欣賞作家身上的個性,但畢竟我們都是社會人,能擔當好社會角色也是值得肯定的。從這個角度看待《女同志》不知道是不是合適?

范:其實在寫《女同志》之前,我并沒有職場工作的經驗,或者說沒有直接的經驗,但是我接觸、認識和熟悉許多職場的女性,這是我寫《女同志》的基礎。《女同志》出版幾年后,我才擔任了一些行政的工作(而且是作家協會的行政工作,本身和常規的職場也不完全一樣),有人跟我開玩笑,說我是自己把自己寫成了“女同志”。其實對我來說,身份不是最重要的,作家也好,職場也好,通過各種不同的形式和方式,深入地感受生活才是最重要的,這是一;第二,寫作《女同志》這類作品,依賴的是揣摩人的內心世界。我用“揣摩”這個詞,而不是用“想象”,可能會讓人更感覺它的現實性,也會讓我自己在寫作中更有自信,多少有把握一點。關于社會性的話題,您說得很對,無論什么樣的人,無論多有個性,多么自我,多么特別,終是擺脫不了社會屬性的。

吳:《女同志》這部書中,對一直在背后支持女主人公萬麗的康季平這個角色我有些疑慮。因為我們都會有這樣的感覺,就是大部分職業女性都需要靠自己,不是那么幸運地能有規劃和支持自己的這么一個男人存在的,而且如此死心塌地。這一點也弱化了萬麗這個人物的代表性。萬麗是個在職場上不甘落后、要求進步的女性,康季平的存在掩蓋了萬麗自身要求上進的野心,這樣使得這個人物更可愛一些,讓人們更容易接受一些。還有就是書中兩位女性,萬麗和陳佳,都是貌美的女子。也可能江南確實美女如云,不過我認為,美貌對一個仕途上的女性來說,開始可能會多些機遇,但最后會成為一種障礙,能往更高處去的往往是那些相貌平平、女性特征不那么突出的女性。書里書外,您是怎么看待職場、官場女性的?

范:設計康季平這個人物,通過他在背后支持著萬麗,表面上看是考慮故事情節的原因,其實我是想寫出一點宿命的意思。似乎人生總是悲觀的,尤其是當萬麗知道了這個事實的時候,她會覺得所有一切的成功,除了自身的努力外,還有別的因素,甚至是更重要的因素。這時候,即使不說她萬念俱灰,至少她是沮喪的。但沮喪歸沮喪,她仍然會奮力前行的,這就是我理解的人生吧。

相貌平平,女性特征不突出,和男同志一樣工作,一樣處理問題,這只是表面現象,或者說是工作時的現象。我認識的一些女干部,看起來確實是比較平常,從穿著打扮,到言行舉止,都循規蹈矩,但是在私下里,她們常常是另一種樣子,她們做美容談衣飾,她們聊孩子說丈夫,有時候,我和她們聊天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注意她們的長相,在想象中替她們打扮,替她們換上好看的衣裳,于是,她們似乎成了另一個女人。我認為,這就是寫作的最好的基礎——人的多面性。

吳:若說《女同志》這部小說有什么失的話,我覺得是成也寫實,失也寫實。具體來說就是感覺萬麗本人精神成長的軌跡不夠清晰明確。從時間跨度說,萬麗經歷了青年到中年,職務越來越高這樣一個過程,其間從量變到質變,精神飛躍成長的關鍵點一定是存在的。但全書萬麗始終都在靠性格的本色在職場奔波,時間的積累不是那么明顯,本身的自覺自省程度也不太夠。不知這樣的理解對不對呢?

范:這部小說有個前后不統一的缺陷,前半部主要是寫成長,后面開始糾纏于具體的事件中,成了寫事業了,這是我的結構上的失誤,是寫作能力問題。

吳:綜覽您的作品,我覺得性別色彩是很淡的,女性主義不那么突出。在您身上感覺不到很多兩性的沖突,對于現狀雖不抗爭,也不妥協,只是接受,以此出發延展自己,尋求女性的發展空間。2014年國慶長假期間正值電影《黃金時代》上映,女作家蕭紅的命運引發了熱議,我看到了這樣的觀點,就是即使是現在,中國女性面臨的問題,與蕭紅那個時代的女性也沒有本質上的區別。某種程度上我是同意這樣的觀點的。不同時代的女作家總是能更多地折射出時代的光影,對于中國女性,追求思想獨立總是具有很大的挑戰性。作為一位女作家,您是怎么看待女性主義和女性的生存現狀的?

范:我很少研究,也很少談女性主義這個話題,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許是理論功底太差勁,呵,總覺得到現在我也搞不清到底什么叫女性主義。當然我可以去查字典,去百度搜索,但結果仍然不得要領。可能正因為此,我的作品中女性意識很淡,因為在我的三十多年的寫作中,似乎很少從女性的角度去挑戰文學,我只是從一個寫作者(性別含糊的寫作者)的角度去挑戰文學。

吳:短篇小說是很見作家功力的,我覺得您的短篇小說非常好,是我心目中認定的好小說。我不喜歡那種戲劇性因素太多的小說,總覺得那樣的小說不符合生活自身的規律和本質。您小說中那種疏淡的風格很有汪曾祺老先生小說的神韻,我理解為汪老和您都是江南人,那種淡雅的水墨畫風格已經成為你們的性格底色了,這也令你們的精神氣質比較接近。這就說到作家的地域風格,您先前被認為是蘇派小說的掌門人,但后期感覺到您的地域色彩越來越淡了,好比是以蘇州為起點和原點,走向了一個更為廣闊的世界。您怎么看待作家的風格?地域對作家的影響有多大呢?

范:作品中的地域色彩,對我來說,是有一個變化的過程的。一開始寫作的時候,根本是懵懵懂懂,也不知道什么地域色彩,什么地方特色,幾乎是閉著眼睛(差不多是閉著思想)寫就是了。當然,這與寫作的題材也是有關系的,我早期的作品,大多是寫知青或農村。過了幾年,我的注意力漸漸轉變到蘇州這座城市來了。我人在蘇州的大街小巷轉悠,作品也在蘇州的大街小巷穿行,這樣蘇州的地域風情,也就自然而然地呈現出來了。自己從主觀認識上,也逐漸明白了這一點,認識到地域這個概念后,再創作的作品,就會刻意地體現地方特色,包括風俗,包括方言的使用。記得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褲襠巷風流記》,因為使用了較多方言,還特意加了注解。但是再往后寫,一直到近期,小說中的蘇州色彩逐漸減少,甚至越來越少,方言也很少使用了,最多只在關鍵之處,用一個詞,那是因為覺得這個地方必須要用方言中的那個詞才更準確,才更過癮。這種地域色彩的退場,和我的寫作內容又是有很大關系的,因為就目前我的寫作來看,主要是寫現代人在現代社會中的處境、困惑和糾纏,這不僅是蘇州的問題,也不僅是中國的問題了。

當然,話又說回來,雖然人物的符號已經不是蘇州符號了,但是他們身上體現的東西,一定仍然是帶有地方特性的。比如我寫一個在蘇州打工的農民工,和寫一個在東北打工的農民工,他們的情形肯定是不一樣的,這是地域留下的痕跡。盡管這種痕跡不是那么明顯,但它始終會存在的。

吳:您早期的小說比較寫實,后期越來越多了荒誕感:有的小說將焦點放在了偶然性、或然性上,讀了讓人覺得很無常、很恍惚,比如《我在哪里丟失了你》《不要問我在哪里》,這些偶然因素已經構成了人生的荒謬感;有的加入一些激烈的因素,比如好幾篇小說結尾都是以精神病結束的,如《暗道機關》《你要開車去哪里》《哪年夏天在海邊》。這些跟您疏淡平緩的風格似乎有些出入,感覺結尾忽然蹺起來了,有些突兀。當然您的中短篇小說創作量非常大,不可能是一個模子。您說過荒誕是創作的源泉,不過您的荒誕中總是透出一股溫情。作家對小說風格的追求也不會是單一的,荒誕和寫實在您心目中是怎樣調和的?

范:我比較習慣或者說比較喜歡的創作路數就是通過平常的事情(寫實),寫出生活、人生的不平常(荒誕),比如我可以通過人人使用的、習以為常的手機,來寫現代人一方面享受現代科技帶來的便捷舒適,另一方面又被現代科技所束縛,無法擺脫,痛并享受著的這種糾纏狀態。

吳:《城鄉簡史》是篇非常完美的小說,我覺得這個題目也能概括您很大一部分的創作題材。還很少有作家像您這樣城市和鄉村題材都在一直寫,而且寫得都得心應手,女作家就更少一些。您寫了很多以“城市”命名的小說,有《城市之光》《城市表情》《城市片段》等;也寫了很多農村題材的小說,如《赤腳醫生萬泉和》《香火》《我的名字叫王村》等。這么一做二分法,就發現寫城市您多用寫實手法,寫農村多用荒誕手法。作家基本都在城市生活寫作,農村經驗都是早期的,后來只是以觀察者身份在關注農村生活,在城市生活中倒是參與者。總的來說似乎農村經驗更容易把握,城市總是讓人有無力感。是不是因此讓您采用了不同的表現手法?

范:我們(無論是城市人,還是農村人)的根都在大地上,大地是什么?大地就是言說不清的東西。因為大地太大了,太復雜了,而寫作者最喜愛的就是復雜和說不清楚。說到城市和鄉村的區別,城市可能更具體、更物化,而鄉村卻是一幅朦朧圖卷。更何況,正如您所說,我們這代人曾經有過鄉村生活,但那都是在過去,農村經驗是早期的,現在回頭再體會,有了歷史感和距離感,就不再那么近切和實在了。

當然,您所提到的我的關于城市的那些小說,寫作的年代比后來的農村小說更早一些,大概要早十來年。十年中,關于寫作的想法和實際操作,都會發生很大的變化,所以,我自己問自己一個問題:如果今天我再寫城市小說,我會怎么寫?

吳:您寫了很多農民進城成為農民工的小說,長篇的有《城市之光》,短篇很多,比如《在街上行走》《茉莉花開滿枝椏》《杏花倉不是最后的倉》,《城鄉簡史》應該也是。這確實是個不容回避的社會問題。對這個群落您很早就給予了關注,能從您的作品中讀出悲憫之情。底層寫作現在是比較流行的,不過感覺您不是在刻意寫底層。是什么促使您寫這一類小說的?

范:確實不是刻意去寫他們的,我曾經說過,那是生活撲上門來了。有一天我們打開門來,忽然發現我們的生活中一下子多出來那么多的農民(他們已經不是農民,他們是出生于農村,但現在生活和工作在城市的中間人)。對于我們來說,這個群體是十分新鮮的,是過去很少接觸到的,但現在他們進入到我的生活中,送飲用水,收舊貨,裝修房子,修馬路,等等,我們(城市人)的生活已經離不開他們。他們在城市工作和生活,但是他們真正能夠融入城市,最后真正成為城市的人嗎?他們的生活、他們的內心世界以及他們的未來,就成了我所關注的內容,也成為我寫作的動力和內容。

吳:您的小說涉及的社會面是很廣闊的,當前還真的很少有女作家能做到這樣。我覺得小說有兩種,一種是擴充你的社會經驗,一種是深度挖掘你的生命經驗、心理經驗,后一種發生的共鳴作用更持久一些,用專業的評論術語就是“表面小說”和“深度小說”。我覺得寫小說本來就不是刻意為之的事情,最終總要同作家的個人特質相吻合。您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小說的?

范:總的來說,寫小說的過程是外界的影響投射到內心,經過內心的體驗和醞釀,再用文字(文學)的形式呈現出來,其實也就是主客觀的一些轉換。從我自己的寫作情況來看,我習慣用大白話的形式,寫出有寓意有深度的故事,或者換句話說,就是用大白話說出言外之意。當然,這是我的寫作宗旨,能不能做到,有沒有做到,不一定是我說了算,要看讀者有沒有讀出來。

吳:您的小說里很多時候都寫到佛教,而且寫得比較深入透徹,《香火》里是這樣,早期的小說《還俗》也是這樣,感覺您很得佛教精髓。宗教只是您創作的題材,還是對您的文學有一定影響?您是怎么把握文學和宗教之間的關系的?

范:我比較相信生活禪,在我看來,在平平常常的生活中,處處有禪,處處是禪。我很少特別地去學習禪理,更少研究,但是禪對于我的創作卻是時時處處存在,時時處處有影響的。

吳:關于小說的語言,在寫早期的蘇派小說時您會用很多方言,增加了地域色彩,后期基本都放棄了。近年來也有像《繁花》這樣以方言創作的小說受到好評,看到您在《不要問我在哪里》中還特意使用了網絡語言。您說過您是很重視語言的功力的,只是您筆下的人物都很世俗,很普通,表現起來是比較困難的。我理解為不可能大肆揮霍語言,只能不動聲色地讓語言呈現出普通的面容。作為一個創作量很大的作家,您對語言一定有獨特的感受,而且不同階段感受不同。現在您對語言的體會是怎樣的?

范:確實如此,您說得太好了,“不同階段感受不同”,這是每一個人都會有的變化,這種變化說不上是越變越好或者越變越差,但畢竟變化是令人欣喜令人向往的,這是一;其二,語言的使用還是和故事的內容有很大關系的,比如從前我寫蘇州小巷里的老頭老太的平靜生活,我可能只能用淡如碧螺春茶水的語言,緩慢悠長的,后來寫農民工,語言相對會粗糲一些,干練一些,現在寫城市新人群,就出現了一些網絡語言(作為一種嘗試)。但是這所有的變化,都得建立在語言的基本功之上。

吳:感覺您小說的體例、形式一直在不斷變化。您小說中有很多對話,現場感比較強。現在的作家寫作,引號慢慢消失了。我注意到您做過多種嘗試,在中短篇小說里基本不用引號,長篇里是用的。不用引號讀起來流暢,但現場感弱了。還有就是分段,有些作家是大段大段的,氣息特別長,讀起來是要用些力氣和耐心的。您的《赤腳醫生萬泉和》是這樣,到了《香火》則轉變了,分段很勤,讀起來節奏感增強了,文風輕松活潑了很多。我想這些形式多半是要服從于想要表達的主題。這方面您是怎么考慮的?

范:大致上就是您所說的形式服從內容、服從主題,但是寫的時候,并不一定都是十分明確的,并不一定都是事先完全設定好的。有時候是邊寫邊調整,有時候是邊寫邊否定自己,比如開始用引號,寫著寫著,覺得用引號不適合,不舒服,就不用引號了;反之也一樣,開始不用引號的,后來覺得必須用引號。寫作時可能更多的是感性的、直覺的東西在指引,而不是理性的指導。

吳:都說您是高產作家,以前不太有量化概念,這次看到您的《我的名字叫王村》是第十九部長篇小說,而賈平凹最新的作品《老生》是他的第十五部。賈平凹一直被視為高產作家,而他如今基本上只創作長篇小說,您這里一直沒有中斷中短篇小說的創作,還寫這么多的長篇,確實稱得上“高產”,也當得起“勞模”。您曾戲言“高產”是個貶義詞,但量的積累遲早會引發質的變化。這么大的創作量,還有很多社會工作要做,如何利用時間本身就已經是一門藝術了。您是如何控制創作節奏的?三十多年的創作給您帶來了怎樣的人生感悟呢?

范:創作量大,是因為我喜歡寫作,不寫作我會很難受,會惶惶不可終日,于是就寫呀寫呀。當然,作品多,粗制濫造的也會多一些,但是仍然不影響我繼續寫呀寫呀。利用時間沒有什么特別的經驗,就是動作比較快,做任何事情不喜歡拖泥帶水,不喜歡膩膩歪歪。時間的利用上,我會放棄一些東西,比如有機會外出游玩一般都放棄了,出差途中在汽車或火車上辦公(打電話發短信之類)更是習以為常。我也很少逛街,一年一般只買兩次衣服等日常用品,而且基本只到同一個店,進去,掃一眼,看到幾件,快速地試一下,就買下,回家。他們碰到我這樣的顧客,應該蠻爽的呵,有的人挑一件衣服挑了三個小時,最后還是沒買。有人會對我的生活表示懷疑,是否有點苦行僧的樣子,錯也,因為我所有的樂趣,就在寫作中呵(有些人的樂趣就在挑選衣服的過程中)。

吳:閱讀對一個作家的影響是顯見的,您自己的閱讀路徑是怎樣的?就寫作風格而言,哪些作家對您的影響比較大?

范:很慚愧,我是一個閱讀滯后于寫作的人,雖然不能說寫的比讀的多,但閱讀對我來說,總是跟在別人后面,比如其他人在談論什么作品,我才會去找來看。我看得比較多,并且能夠堅持讀的是中國當代小說,由此可見我還是個實用主義的閱讀者哈。

吳:非常感謝您百忙中能接受訪談。

范:非常感謝您讀了我那么多的作品,并且您的訪談提問,很多是帶有啟發性的,這對我來說,真是有很大的收獲,也受到很大的鼓勵。

2014年10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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