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槐生祖上就是喂馬的,到了他這一代,他更是把這種技藝練得爐火純青,不管什么樣的馬在他的調教下都是個個膘肥體壯,匹匹俯首帖耳。
1944年春天,日本人打過來了。他們為了掩蓋罪行,假惺惺地打著“親和友善”的大旗,要舉行一場日中賽馬大會。原來,憲兵隊的野村少佐酷愛騎馬,他的手下有一隊騎兵,平日耀武揚威,沒少欺負百姓。
比賽那天,王槐生和附近村的人騎著各自的馬來到比賽場地,野村也從騎兵隊里挑了幾個騎手。
比賽規則很簡單:繞村五圈,快者為勝。
騎兵隊的馬高大威猛,比村里的馬大出一號。他們根本沒把這場比賽當回事,看到跑第四圈時整整把王槐生他們落下一圈,就把馬慢下來,興高采烈地在馬背上唱起了日本歌。鄉親們都為王槐生捏著一把汗。沒想到王槐生把兩腿一夾,右手食指一蜷往嘴里一伸,發出一種似狼非狼,似虎非虎的長嘯。只見他胯下的棗紅馬像一道紅色的閃電,轉眼超過日本騎兵,跑完了第五圈。老百姓都歡呼起來,把王槐生從馬上接下來,抬起來在村里游行。
野村暴跳如雷,把他的騎兵大罵了一通,最后宣布,比賽要三戰兩勝才算贏,第二場比賽十天后舉行!
第二天,野村以補充軍需為名,把好馬全部搶走了。別人問王槐生怎么辦?王槐生說不怕。他從剩下的馬里挑了一匹黑色的病馬。這匹馬瘦得皮包骨頭,連站也站不起來了,所以才沒被搶走。王槐生從家里拿出僅剩的半袋馬料,又從柜子里翻出幾粒白色藥片,攪到馬料里讓馬吃了。過了一天,這匹馬就站了起來。王槐生牽著它,趁天黑躲進了山里。
到了第十天,天都大亮了,還沒見王槐生回來。眼看就要開始比賽了,王槐生才騎著那匹黑馬從山上下來。這些天來,王槐生白天在山上采草藥喂馬,馴馬,晚上就和馬一起睡山洞,這匹馬現在看起來恢復得不錯。
老百姓歡呼著,像迎接貴客一樣牽著王槐生的馬,把他們帶到比賽場地。野村的臉上則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奸笑。
一聲鑼響,比賽開始。這次野村親自參加比賽,而且是誰先跑到山上的槐樹下舉起紅旗者為勝。雙方都派有代表在樹下等著,十里八鄉的許多老百姓也在那里等著。
野村的白馬跑得很快,王槐生的黑馬也不甘落后。兩匹馬一白一黑,像兩團旋風,相互追逐著向前跑去。趟過村前的小河,王槐生的黑馬已占了上風,但野村仍催馬前行,緊追不放。眼看王槐生先到了一塊巨石前,過去這塊石頭,離大槐樹只有二十米的距離了。這時只聽叭的一聲槍響,王槐生的黑馬踉蹌了一下,前腿跪在了地上,站不起來了。王槐生也被摔了下來。野村騎馬瞬間超了過去。王槐生趕緊爬起來,從旁邊揪下幾把藥草,在嘴里嚼了,吐出來敷在馬的傷口上,又對著馬的耳朵說了幾句什么。黑馬聽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王槐生快速騎上去,黑馬像瘋了一樣向前沖,尾巴都拉成了一條直線。
野村剛到大槐樹下,馬還沒停穩,王槐生就到了。只見王槐生一個飛身從馬背躍到樹上,搶到插在樹枝上的紅旗,揮動起來。樹下的老百姓從驚愕中清醒過來,頓時響起一片掌聲和歡呼聲!
一個月后,不知為什么,野村的東洋大馬紛紛病倒了,跑肚拉稀站都站不起來。這下可把野村急壞了,他立即把王槐生抓到了憲兵隊,讓他給馬治病。
王槐生到了憲兵隊,像木頭人似的,馬沒水添水,沒料加料,然后就呆在一邊睡大覺,連看也不多看一眼。兩三天過去,有幾匹馬就死了,更讓野村惱怒的是連他最心愛的那匹馬也奄奄一息。
野村瞪著眼說:“你的良心的大大的壞了!”
“太君,不是我良心壞,”王槐生不緊不慢地說,“日本的馬大老遠跑到中國來干什么?這兒不是它的家呀!這兒的水土不養它!”
“你的藥呢?”
“我的藥只治中國馬,日本馬吃了也沒用!”
野村聽出話中有話,上前就是一記耳光,“刷”地抽出軍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八嘎!你的對皇軍的大大的不忠!馬要是死了,你的死了死了的!”
后來,那匹東洋馬還是死了。野村悲痛欲絕,為他心愛的戰馬舉行了隆重的葬禮,并讓王槐生陪了葬……令人奇怪的是王槐生死的那天,全鎮的馬都不吃不喝,整整嘶鳴了一天。
一年后,日本人投降了。老百姓把王槐生的遺骨挖出來,選了風水最好的地方重新下葬。一場雨過后,王槐生的墳頭上長出了一種不知名的野草,并且迅速蔓延。人們把它薅回去喂馬。馬個個吃得津津有味,百病皆無。老百姓都說那草是王槐生變的,他死了都還惦記著世間的馬呢,我們就把這草叫槐生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