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永顧
六月,偌大的校園,被炎熱炙烤著,像一個巨大的火球場。風中有溫熱的氣息拂過,夾雜著某些低落的情緒。
樹蔭下三三兩兩的人站著聊天,松懈、疲倦的神情,使得整個校園看起來有些頹廢,在盛夏中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此時的校園綠意蔥蔥,那些曾經叫囂著要立刻離開的人,竟然也會回過頭來,戀戀不舍。我們與相處三年的人一一道別,卻說起“好想回教室認真聽一節課”或是“老師講的課真精彩,可是就再也聽不到了”,說到最后都變得沉默起來。
可是平時,我們卻總是抱怨老師拖堂,甚至希望不要上課,給我們充足的時間打打鬧鬧,荒廢學業。而那一天來臨的時候——老師突然說今天是最后一節課了,同學們自己看看書吧!我們卻會變得特別不習慣,好像突然卡住的磁帶,發出“吱吱”的聲音,像弦突然就斷掉了那樣。
走過那個吃了三年的食堂,會忍不住回頭望,曾經幾度說再也不要去食堂吃飯的我們,如今卻惦記著那里的點點滴滴。搶著打飯,互相吐槽食堂的飯難吃,誰突然少帶了錢,從同學碗里搶走一塊魚……這些細枝末節的事,就這樣在夏日炎炎中,隨著思緒慢慢飄遠了。
拍畢業照那天,我和室友坐在一棵樟樹下,聊著天兒以消遣這最后的校園時光。而其他人都在四處與人合影,眼之所及,到處是剪刀手與嘟嘴的動作。
“多快啊,去年我們還嘲笑上一屆的班服好丑,一晃,就我們了。”室友也矯情地發出感慨。我努力地想去年是什么時候?然后腦袋里突然冒出一句詩: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這樣的季節,只有面孔在一直更換,而風和炎熱還是一如既往,正在炙烤著大地與一群正要離別的背影。
似乎畢業季這個時候,每個人都有點兒無精打采,不再鬧騰,連班上那些調皮搗蛋的男生也無比安靜地站在一邊,再也不需要老師歇斯底里地再三強調別吵啊別鬧之類。每個人都自覺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對著鏡頭一愣,“咔嚓”一聲就好了。
畢業的那幾天,樓下面,隔三差五就有老師巡邏。只是為了防止同學們撕書、撕練習本,并把撕碎的紙片從樓上扔下來,造成畢業恐慌。但是大多時候,老師總是防不勝防,到了后來,不得不派幾個老師站在樓下一直盯著我們。還貼出“看見誰扔紙片一經抓到嚴懲”之類的狠話,但是我們誰都沒有放在心里,用后桌的話就是:這破學校嚇唬我們三年了。
我們總是在清晨或是傍晚,抑或是下了一節課之后,看見整個樓下面,鋪滿了細碎的紙片,像是下了一場雪,堆積在一起甚至有幾厘米厚了,在風里打轉,飛舞。我們看著,竟然覺得好玩,也跟著偷偷扔點,被發現了就趕緊往樓道里跑,同學之間看見了,也見怪不怪,笑笑就過去了。
畢業季期間,除了做一些逗比的瘋狂的傻事,也會有點兒惶恐。
還記得,一直坐前排的一個小女生,就在某晚“失蹤”了,嚇得我們深夜11點還在四處找,也沒敢跟老師說,然后慶幸的是在教學樓的女生廁所找到她。我們叫一個同學進去看看是不是她,結果她出來后,說她蹲在那里背政治知識點。就是這樣,每個人面對分別都是不一樣的情緒,但是誰也沒有錯。有些人瘋狂,有些人會哭,有些人安靜地沉默地站在一邊,有些人面帶微笑……他們都在用心感受畢業,感受慢慢迎面走來的成年禮。
我覺得這樣的季節,我們都不必為此難過。我想這一生,唯有這一次別離,是充滿喜悅的。因為它代表著長大與自由,是值得歡慶的,就算是掉了眼淚,也是喜極而泣。那些曾經熟悉的風景與書聲瑯瑯的清晨,會印刻在我們一生的記憶中,會和我們成為一體,永不分離,那也就意味著——不再有分離這一說法。
離校的前兩天,我們將不要的課本與一些雜志,低價賣給低年級學弟學妹。看見同學們賣得不亦樂乎,我想閑著也是閑著,于是跑下去幫忙。就那樣,我們手忙腳亂地站在一片白茫茫的紙片中,開始買賣我們最后的青春。
其實,很多事情本身是枯燥的,但是有你的感情在,你就會覺得意義重大。
拿著一些破了封面的雜志,會想起里面的內容,以及課余同學之間的打鬧;拿起一本教材,就會條件反射地想起某某定義與概念,以及信手拈來地背誦……往日點滴浮現,我突然想起一些更矯情的東西:
當我們離開高中,那些我們用過的書本,看過的漫畫和雜志,又會重新遇見他們的主人,那份青春的記憶又會有人來繼續拾起,然后他們又會站在同樣的地方,交接給下一屆,下一屆給下下一屆,并一直延續下去,也就意味著我們的記憶一直在青春里,不曾離去;那些熱血奔騰的歲月,并沒有一去不復返,而是仿佛停住了一般,永遠留在了那樣的花樣年華。
即將畢業了。雖然,我們一直來不及說再見;不過,我們應該相信,未來的我們終將以更好的姿態重逢!
并不是每一場分別,都暗藏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