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俊
[摘要]社會穩定一直是政治學長久以來致力研究的問題。抗爭政治理論是社會問題的主要研究框架,它由集體行動、社會運動和革命共同構成。在抗爭政治理論的形成過程之中,一共經歷了三個研究視角。分別是心理學研究視角、資源動員研究視角和相關性視角,三個視角相互彌補。抗爭政治的研究對于我國的群眾運動有極大的啟發。
[關鍵詞]抗爭政治;心理學解釋;資源動員;相關性解釋
一、抗爭政治理論的發展
在西方學界,并沒有所謂的統一的“抗爭政治(Contentious Political)”的理論研究,其關于這方面的理論研究主要分為三個內容:集體行動(Collective Action)、社會運動(Social Movement)和革命(Revolution)。直到查爾斯·蒂利(Charles Tilly)和西德尼·塔羅(Sidney Tarrow)提出抗爭政治的研究框架,從而將集體行為的研究納入到一個框架范圍之中。“抗爭政治”在他們的筆下被定義為發生在提出要求者(makers of claims)和他們的要求對象(objects)間偶爾發生的、公眾的集體的相互作用。這種相互作用發生在(a)至少某一政府是提出要求者或被要求的對象,或者是要求的贊成方,(b)所提出的要求一旦實現,將會影響到提出要求者中至少一方的利益時。[1]
中國學者對于抗爭政治的研究起步較晚,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是政治因素,這是中國學者大多避而不談的研究領域。在傳統映象里,社會運動就包涵了對于當前政權的一種否定假設,如中國學界將抗爭政治定義為“群體性事件”一樣,有著壓抑該研究領域的威脅。事實上這種擔心是沒有依據的,因為學者都是抱著嚴謹的態度尋求抗爭政治爆發的原因和傳播機制,而并非刻意站到弱者的視角指責政府的行為。而且,一旦抗爭政治的研究取得了成果,完全可以成為“群眾路線”工作的理論依據。群眾路線就是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了解為什么會爆發群體性事件以及如何妥善解決各類群體性事件不僅將是創建和諧社會的工作重點,如果能秉承著治不如防的理念,從根本上剔除群體性事件的導火索,才能做到杜漸防微、防范于未然的效果。中國的抗爭政治研究另一個局限就是執泥于美國學界所灌輸的結構理論之中,因而一而再再而三地進行著“解讀”的工作,缺乏了自身去發現、去溯源、去論證的“解釋”工作,案例研究的數量相對較少,而且如江水中的一朵浪花,并沒有在中國學界這條淘淘長河中卷起某一理論的浪潮。大多數扛鼎的學者都是閃耀在類型學的研究之上,或是干脆就是做著文獻綜述的工作。在美國學界重返意識形態和案例路徑分析研究視角的現階段,中國學界如何打破結構理論的桎梏,對抗爭政治理論進行擴充甚至是進一步的發展,將是一個具有重要理論意義的課題。
二、抗爭政治理論研究的三個視角
(一)心理學解釋視角
抗爭政治在初期被認為是社會心理學上的研究范疇,主要代表人物是法國著名社會學家古斯塔夫·勒龐,其著作中群體精神統一性的心理定律[2](亦被趙鼎新稱為“心智歸一法則”)(law of the mental unity of crowds)的提出是研究大眾心理的首發。龐勒認為作為個體存在的人是具有自我控制能力的,由單位的人構成的社會將是穩定的社會。而隨著人群密度的增加,人與人之間的想法和行為越發趨向一致,這時候就人們的行為難以再受到個人的影響。個人的意志正如被卷入泥石流的樹枝一樣,最終將與大眾的意志融為一體,這時候就是社會運動爆發的時機。雖然勒龐只是在社會心理的研究方面進行了淺層次的挖掘,但是他為之后的研究打通了道路。在他之后,法國學者埃里克·霍弗進一步挖掘了群體的狂熱情緒,那些被他描繪為“狂熱分子”(true believer)通常都是由“失意者”(the frustrated)構成的,在少數野心勃勃的“言辭人”(men of words)的操控下投身于群眾運動。在此之中,他們多數是為了逃避自由生活中自身的失敗失敗,而對于集體生活所賦予的整齊劃一的規范產生病態的需求;他們反抗的并不是壓制而是壓制者的軟弱化;他們要求的不是自由而是絕對的平等。在霍弗之后,美國心理學家埃里希·弗羅姆(Erich Fromm)提出的“權威主義人格”深化了這一認識,認為個人存在著為了逃避自由狀況下的孤獨和無助而放棄自由的傾向。R·K·默頓(R·K·Merton)將“相對剝奪感”(Relative Deprivation)引入到群體運動的理論之中,他認為人們對社會都有一種價值期望,而社會則相對應的存在著實現價值的能力。每次社會變遷導致了社會實現價值能力的變化,當該能力小于人們的價值期望時,就會產生相對剝奪感。相對剝奪感越大,人們參與社會運動的可能性就越大。
我們可以看到,在心理學的解釋視角之下,社會學家們都在努力尋找抗爭政治爆發的原因。他們的共同點都是將社會心理學作為主要的研究視角,而將社會運動視為病態的社會行為,所以參與社會運動的成員都是非理性的。
(二)資源動員視角
持資源動員視角的研究者們開始完全用社會學的視角來研究社會運動,該理論視角的主要代表人物有威廉·康恩豪薩(William·Kornhauser)、薩繆爾·亨廷頓(Huntington`Samuel)、西達·斯考切波(Theda·Skocpol)等等。康恩豪薩提出了“大眾社會理論”(Mass society theory)。他認為,一個穩定的社會應該由三個結構構成,分別是政治精英、中層組織和大眾。其中中層組織的存在是極端重要的——穩定的中層組織既可以既防止政治精英的思想直接籠罩在大眾的簡單思維之上,也可以防止大眾所造成的壓力直接對政治精英造成影響——它是穩定社會的解調器。同時,中層組織帶有自身的多樣性,如此一來就不容易產生籠統劃一的情感歸宿,大眾無法被完全動員到同一個社會運動中去;而且隨著一個社會運動的產生,也將有一個對立認同感的社會運動來進行消磨。
資源動員視角最著名的代表人物莫過于曼瑟爾·奧爾森(Mancur Lloyd Olson)。奧爾森將集體行動這個非市場行為引入到經濟學的范疇之中。他所謂的集體的成員,都是作為經濟人的存在,他們都存在著使自我利益最大化的傾向。而當這種基礎性假設被引入到公共活動的體系之中,就出現了“集體行動的困境”。在集體行動之中,如果公共物品被集體中的個人所渴望,那么為了得到這個公共物品他將付出個人成本,同時他不能保證其他對公共物品有所渴望的集體成員會付出成本。于是由他個人成本造成了集體收益,他的個人收益就是集體收益除以集體人數而遠小于他所付出的個人成本。于是作為一個經濟人他在集體行動之中會扮演一個無動于衷的角色,就像其他集體成員那樣。我們可以這樣認為,即集體行動并非完全處于心理學的原因,而是更多關注成本—收益機制、選擇性激勵等問題。
(三)相關性視角
蒂利強調從機制和過程的層面對抗爭劇目進行分析,我們會發現無論是在那種類型的群眾事件中,相似的機制都在發生作用。蒂利構建原初形態政權類型[3]圖譜標示某一特定政權下群眾運動的形態,其維度是中央政府的能力以及其民主程度;另外,政治機遇結構(political opportunity structure)和抗爭劇目(repertories)兩個因素也在影響著群眾運動的特性。總結而言就是相似的機制和過程在抗爭政治所關涉的總體范圍內起作用;現存的政治機遇結構與已有的抗爭劇目決定著抗爭的類型與程度。在蒂利和麥克亞當所提出的政治過程理論中,政治機遇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這些政治機遇機構包括(1)該政權內部存在著多個獨立的權力中心;(2)該政權對于新行動者的開放性;(3)現行的政治結盟關系的不穩定性;(4)挑戰者獲得有影響的盟友或支持者的有效性;(5)該政權壓制或推進集體性提出要求的程度;(6)第1至第5條所列各項屬性發生決定性的變化。[4]泰羅甚至把政治機遇提升到了第一無二的地位,強調了一個社會運動能否興起、怎樣發展,既不取決于人們的憤恨,也不取決于所能利用資源的多少,而是取決于政治機遇的多寡。至此我們可以發現,西方學界對于社會運動的研究已經完全擺脫了社會心理學的范疇而專注于機制和組織的實證主義研究。
注釋:
[1]謝岳,曹開雄. 集體行動利理論化譜系:從社會運動理論到抗爭政治理論[J].上海交通大學學報. 2009(3)。
[2][法]古斯塔夫·勒龐.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M].中央編譯出版社,2005年版。
[3]詳細參考[美]查爾斯·蒂利. 政權與斗爭劇目[M]. 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31頁。
[4][美]西德尼·塔羅,查爾斯·蒂利. 抗爭政治[M]. 譯林出版社,2010年版,第253頁。
[參考文獻]
[法]埃里克·霍弗.狂熱分子:群眾運動圣經[M].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
[美]美埃里希·弗羅姆.對自由的恐懼[M].國際文化出版社,1988年版。
[美]曼瑟爾·奧爾森.集體行動的邏輯[M].格致出版社,1995年版。
趙鼎新.社會與政治運動講義[M].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