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卓如
云龍縣的漕澗古鎮是滇西最古老的集鎮之一,早在西漢元封年間,這里就是益州郡所轄巂唐縣的治所。歷經唐代的南詔、宋代的大理國等地方割據政權,到元代成為云龍賧軍民總管府的屬地,明清兩代為云龍州所轄,民國以降屬云龍縣。
漕澗地處瀾滄江與怒江之間,漕澗壩子東邊是莽莽蒼蒼的漕澗梁子,西邊是蒼翠欲滴的志奔山,都屬于云嶺山脈的支系。壩子田疇廣闊,溝壑縱橫,稻菽飄香,自古以來就是滇西要沖,是從沘江流域產鹽區通往迤西的鹽馬古道上的重要節點和商品集散地。漕澗老街那斑駁的石板路默默地見證著古鎮漕澗的繁華與喧囂。
老街那刻意鋪就的街道、精心點綴的店鋪、莊嚴恢宏的寺廟、裝飾精美的會館、蜿蜒曲折的長街,無一不在向世人述說它古老的歷史、深厚的文化、淳樸的民俗。漕澗老街沒有在滾滾紅塵中湮沒,沒有在風塵仆仆中頹萎。在歷史的長途跋涉中,它卻越走越精神煥發,越走越精力充沛。
老街巷陌
夕陽西落,巷陌黃昏。斑駁的記憶揮灑在古鎮的街道。記憶中的老街全長千余米,上由花崗石板鋪就,兩旁用鵝卵石鋪成。其實老街就是一條從北延伸到南的巷道,彎曲、幽深,巷道兩側矗立著溫暖擁擠的房子,大多是那種高墻深院,有著天井,漏進陽光,也密灑進風雨霜雪。商家和居屋雜列,添了生活的濃郁氣息。一條街幾乎囊括了古鎮所有手工業、飲食業和商店。
老街的東側有一條清澈的小溪,隨老街由北至南蜿蜒流淌,既是消防用水,又是平日里大姑娘小媳婦浣洗衣物的地方。溪水潺潺泛著清泠的波,凈菜、汲水、洗菜、浣衣,河便捷著人們的生活。老街多水井,最有名的是位于老街西北緩坡下的一口甘泉,叫做“三角井”,井水清澈甘冽,是老街上段的居民們過去主要的飲用水源。
菜市設在長街中段的馬樁一帶,晨曦微露間,早市就熱鬧了。沒有固定的攤位,就地沿街擺放,中間窄處只容一人穿越。但大家都不起紛爭。菜街的早市時間不長,當太陽升到一竿高時,菜市如露水蒸發一樣,街上復歸平靜。
在南北走向的主街道的東邊,有很多東西走向的巷道與之相交,主要的有朱家沖、賣米沖、張家沖、東巷、衙門沖口等;西邊,與老街主干道平行走向的有一條后街,又稱棉花街,這里集中了來白保山.騰沖等地經營棉花、棉紗、棉布的商販。老街有許多令人印象深刻的地名,比如七烈士、馬會坪、鐵匠坊、水碓箐、何家馬店、中心店、上戲臺、中戲臺、下戲臺、馬莊等等,都有一定的來歷和典故,比如,“馬會坪”是傳說中志奔山龍王和云龍籍翰林學士馬錦文相會的地方,“衙門沖口”是歷史上在漕澗設立的“縣佐”辦公的衙門所在地,“七烈士”則是在云南爆發“重九起義”時漕澗民眾響應騰越張文光反正的事件中七位反清義士的犧牲地。
老街中段的張家沖口,擺放著一只雄壯的石獅子,面朝東方的三崇山,高大威猛,神情活現,窮極工妙。民間認為,石獅子這種人們心目中的靈獸可以避邪納吉。在民俗生活中,石獅子不僅用來守衛大門,還有在鄉間路口設立石獅子,用以避邪、禁壓不祥和保護村寨的平安。這只石獅子就表現了人們這種祈求平安的心理要求。民間傳說,漕澗著名的木匠大師何應斗有法術,每年春節都要驅趕這只石獅子在老街上巡游一遍,以驅除邪惡,保佑老街的平安。
老街現在變了。走在沉重石板鋪成的路上,那些布置精美的店鋪沿街一字兒排開,讓人眼花繚亂。平時,街上冷冷清清,顯得極為空曠。店鋪的主人無精打彩,閑暇得神情俱顯疲憊。忙時,游人如織,熙熙攘攘,街道顯得狹窄擁擠,店主們陡然長了精神,不停歇地大聲吆喝,顯得十分亢奮。老街變得整潔、熱鬧、色彩燦然,但這已經全然不是我記憶中的印像。
記憶中的老街,寂靜幽幽。巷陌,灰白的墻面篆刻著滄桑的記憶,院落圍墻上的薔薇散發著幽微的清香。風輕輕地撫摩墻角那一垛鮮嫩的墻草,我靜靜地走過,生怕驚醒它們親昵的曖昧。腳下,青石板整齊地排向遠方,直至深巷拐角處,地面依稀隱射點點白色的微光。高高的木門,龜裂的皺紋印記著歲月劃過的痕跡。門旁是小孩子們嬉戲的童聲,透過小巷,歡樂的笑聲傳向遠方。
與長街相交的巷道,有寬有窄,狹小處僅容得下兩人擦肩而過,上方窗臺閣樓晾些未干的衣服,花花綠綠,像萬國旗幟。也有的人家曬些家常腌味干肉什么的,這時候磚墻石壁頹敗的紋理愈發顯現出來,觸手可及。然而孩子們是不會顧及這些的,騎竹馬,捉貓貓穿來穿去。
街西緩坡上的本主廟是我幼時常去的地方,雖然狹小簡陋,像一只豁口的粗瓷老碗,全然不似玉皇閣的精致輝煌。但它的老舊和古樸倒不失老街的一景,供果是有的,鮮花也是有的。我最迷惑的是本主三崇老爺殿前陳列的那些青銅兵器,據說是村民們在建房時從地下挖出來的,應當是先秦時期留下來的重要文物??上г凇按筌S進”的年代被當做“破銅爛鐵”毀掉了。廟里燭火搖動,青銅兵器暗光閃閃,浮光點點。幾次想摸一摸三崇老爺殿前的這些被村民們稱之為“金瓜鉞斧”的器物,只怕三崇老爺手上捂著世間種種因果,怕破了什么真正的玄機,終于罷手。
巷陌深處,不知從何處飄來美酒的馨香,深深地吸一口氣,陶醉在這迷人的濃郁古香中。
老街上的酒香,從不起眼的一間鋪子溢出。是漕澗的酒坊釀制的米酒、包谷酒、大麥酒。酒店的柜臺上滿是壇壇罐罐,大大的“酒”字,規規矩矩的。沒來由,我早早地便也認識了這個壇子一樣的“酒”字,甚至到后來,多少與這酒字結下了一些兒愛好。一個個酒壇頭頂蒙了紅綢子做封蓋,神神秘秘,像要出嫁的新娘子。不由想,街口走過的花轎,嘀嘀嗒嗒的喇叭后面一群追逐討糖吃的兒童。然而花轎并沒有出現,嘀嘀嗒嗒的是酒鋪里酒水沿著竹節滴落到酒壇里的聲音。這時,蒸煮酒米的煙火順著屋頂瓦隙裊裊地繚繞,風一吹,歪歪斜斜的帶著幾分醉意,說不得的,畢竟是酒鋪人家的煙火。
孩子們的嬉戲聲漸逝在這悠長的古巷中,而酒的芳香卻仍然在繼續飄蕩,延伸。這帶著鄉土清香的聲音和氣息,讓人浮想聯翩,縷縷鄉愁在心里久久地回蕩。
白族院落
四月的的天空,陰雨紛紛。早晨醒來,嘎吱打開古老的木窗。彌漫著古韻的清爽空氣撲鼻而來,擱不住閉上眼,享受清晨清新的氣息,雙臂展開,似乎翱翔在深藍的天空中。
漕澗老街是一個以白族為主體,漢族、白族、阿呂族、傈僳族等多種民族共同生活的古鎮。老街的民居,多是具有民族特色的白族民居院落,過去很多大戶人家的院落為四合院,有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六合同春、走馬轉閣樓等講究,青堂瓦舍,白墻粉壁,飛檐斗拱,畫棟雕梁,十分氣派。當然,在偏僻的陋巷,也有很多窮苦人賴以柄身的竹笆房、草房,甕牖繩樞,漏風漏雨,搖搖欲墜。這幾年,老街的變化很大,那些陋室,早已消失,卻不知在什么時候冒出了一批鋼筋水泥的小洋房,與那些青堂瓦舍比肩而立,形成了奇特的對比,多少給人一種不倫不類的感覺。
慢慢地睜開眼,檐角的雨滴一滴一滴的緩慢滴下,落至水渠,悠悠的流淌。雨中的四合院只有雨滴答的節奏聲,顯得特別清靜。伏在窗前,看著口字形的天空,霏雨在漫漫地在空中飄散著,完全沒有落地的意思。闖落進院內,它們輕輕地拂打在樓下翠綠的文竹身上,當雨滴漸漸明亮,它才怡然地從葉尖落下,片刻彈出美麗的弧線。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陶淵明的詩句成為了國人田園閑居的向往。我想,在那充滿鄉土氣息的云水之間,只有老街的白族庭院才有與之相符的氣質。高低錯落的庭院,精心培植的花木,造型簡約的假山,在午后陽光的照射下點綴出白族庭院的獨特氣息。踏著庭院深深的巷道,來到庭院中央,面對著水池,睡個午覺,曬曬太陽,老街的庭院旨在為您打造舒適的環境和愜意的自然環境。
許多老街的庭院布局,于動中取靜,將虛實相生:鋪陳壺中天地的意境,歌詠院居主人的隱逸風采。庭院的設計回環復雜,但從線條上來看又比較簡潔明快,通過回廊、景墻、轉角、曲徑等,完成視線與空間上的隔離和聯系;以大圍合落筆,借助景觀節點的設置,呈現藏院于宅的悠居畫意。在老街的白族庭院的格局中,意在營造出豐富多樣的庭院空間,庭院、連廊、街巷漸次遞進,層層內斂的合院結構中,創造出一種經典的生活樣式。
院內的卵石經過雨水的洗禮,锃亮光華如被刻意擦飾過般美麗。彎腰摸去,有種被咯吱一樣的癢癢卻十分舒服的感覺。站在院內,仰望格子式的天空,霏霏細雨拂面而來,尤其親切。巷陌深深處,傳來孩子們如絲如縷的童謠:“大下雨,小下雨,栽黃秧,吃白米……”
昔日繁華
漕澗老街橫穿全鎮南北,是滇西行鹽古道上的一個重要商品集散地,商賈云集,市井繁華。明清時臨街兩面一律青磚的瓦房鋪面,店鋪前都建有一個“鋪子臺”,用以擺放商品。其中間有數座小樓聳立,街道商鋪作坊貨棧鱗次櫛比。
一條老街,每天有各色人等生活于此,有南來北往的過客匆匆路過,都在此留下白己生命的軌跡,最耐人尋味。一大早,來自保山、大理、騰沖的洋貨、紙煙、草編、布匹、鹽巴、紅糖、茶葉當地出產的燒酒、豆腐等等,不約而同地從睡夢里醒轉過來,次第打開店鋪的木板“開張牌”。先是女人當街倒出一盆洗臉水,含}昆著一夜的脂粉憔悴味道,隨后是街頭井邊汲水的阿公阿婆,接著是男人們各白出了家門,尋找各自營生去了。孩童們永遠是最后一個起床,對著太陽,揉揉惺忪的睡眼,猶白回味夢里的甜蜜頑皮。
至清末、民國,漕澗老街尚存商號六家,其中有泰昌號、明遠號、春記號、三元號、鴻發祥商號等,特別是以著名鹽商李子俊創辦的“裕豐號”,專營諾鄧經漕澗銷往各地的食鹽,實力雄厚,生意興隆,其分號遍及保山、板橋、騰沖、緬甸、下關、昆明,有專門的馬幫從事食鹽販運,在滇緬公路通車后,李子俊甚至購買了一輛汽車,從事食鹽販運。這大概是歷史上云龍人最早擁有的私家汽車了。
由于漕澗是滇西鹽馬古道上的重要集鎮,老街馬店、貨棧、旅館眾多,有三家較大的馬店、七家客棧、多家飯店、旅館和貨棧,一個保山會館、一個郵政代辦所。每當馬幫和旅客到來,這些馬店、飯店、客棧、旅館就人歡馬叫,熱鬧非凡。
老街上遍布著各種鐵匠鋪、木匠鋪、染坊、皮匠鋪、銅匠鋪、銀匠鋪等手T作坊30多家,馬鞍、木桶、木缸、木瓢、木甑、大板是漕澗的特產,遠銷保山、騰沖、下關等地。老街家家婦女都會紡織,有傳統的木機織白布、格條布、蚊帳布、包頭巾、包網等機房。
秋冬季節,漕澗壩子的油菜花一片金黃。油菜籽是漕澗的一項特產,因此,漕澗就有了很多榨油坊。吱吱嘎嘎的榨油聲,表示它不同凡響的勞作,樸實的貌不驚人的黑菜籽就此變成黃澄澄的粘稠的油流出,且香氣四溢,讓枯燥的生活潤澤。油坊是一個令人羨慕之地,缺油少鹽的日子,讓我每每經過都要深深吸溜一下鼻子。
漕澗故稱“早竹村”,是因為阿昌族人多姓“早”“?!保惨蜾顫尽暗囟嘞聺瘛?,白族、阿昌族人多喜歡種植竹子。老街的人幾乎人人都會篾匠活,修長的竹被削成青青的、薄薄的篾條,然后在纖長、柔韌手指音樂般的彈奏下,就變成爽目怡人的竹編,有盒、提籃、背簍、墊吧,有些小巧玲瓏的器物,裝飾多于實用。
副食行業也是當年漕澗老街的一大特色行業,最多的是肉鋪,每天生意興隆,滿足著居民和旅客的飲食需求。傳統的糕點有紅餅、白糖餅、雜糖、芙蓉糕、玉帶糕、米花糖等,馳譽滇西。此外,臭豆腐、鹵豆腐、豆豉、糯米酒、臘肉、香腸、血腸、白族吹肝等副食品,餌俠、米線、餌絲、面條、油粉(豌豆涼粉)、湯網等小吃也遠近聞名。
經營雜貨的店鋪有十多家,經營布匹、火柴、煤油、酒類、鐵絲(洋絲)、鐵釘(洋釘)、麻、桐油、皮草、煙草、竹木、陶瓷炊具等物資。有多家釀酒作坊,有苞谷酒、米酒、高梁酒等,白酒遠銷保山、六庫等地。另還有糧食行及糧食過載行多家,專為外地糧商零收躉運。漕澗壩子所產的稻米、包谷、大麥、小麥、蠶豆、豌豆、油菜籽,主要銷往保山,過去有“搬不完的漕澗,填不滿的保山”之說。
舊時漕澗老街是逢戊日趕集,每十天一街。雖然老街天天都顧客盈門,生意火爆,但逢戊“街子天”更是摩肩接踵,熱鬧非凡。街道上人聲鼎沸,挑擔的、背籃子的、人推的車、馬拉的車,擠成一團。高喊讓車的、大叫讓路的、怒斥閃開的、責罵撞倒的,亂哄哄地攪成一團。大家只好艱難地在車流的窄縫、人流的間隙中胡亂穿行。
老街最熱鬧的就是牛馬市場。這里不單有牛有馬,還有豬羊貓狗、雞鴨鵝兔。凡是農家喂養的,這里樣樣都有。牲畜的屎尿到處都是,空氣里彌漫著刺鼻的騷味,在仍有熱度的陽光下,十分嗆人。小豬崽有站著的、睡著的,也有些臥在糞欄里,更小的幾個一起裝在竹筐的,放得進去,卻爬不出來。
日漸西斜,四山八寨的人陸續往家回趕,街市開始漸漸松動。很多人就在這時找一個地方先填飽肚子。老街兩邊上擠滿了賣粉面的、賣涼食的、賣菜飯的。菜肴并不豐富,大鍋里熬著水豆腐黃豆芽,騰騰地冒著熱氣。打滿白米飯、挾著水豆腐、沾上紅辣椒,不啻是肚饑人的美食。酒館里酒都是苞谷、米釀家酒,下酒菜無非干黃豆、煮豆干、炸辣椒之類。正兒八經在酒館里喝酒的人并不多,大多是買個三幾兩倒進土碗,幾口喝光了事。倘若口干舌燥,有小攤賣本地粗茶,茶水顏色很深,呈醬黃色,幾口下去,也還解渴。孩子們大多去買冰果露喝,那是涼水里加進糖精、色素,裝進透明玻璃瓶中的土制飲料,桔紅的顏色,倒很刺激人的味口。戲臺滄桑
漕澗老街舊時分三個地段,稱作上戲臺、中戲臺、下戲臺。以戲臺這一公共建筑物為標志來命名地段。
云龍是白族吹吹腔的發源地,舊時滇戲、花燈戲在漕澗地區也十分興盛。特別是漕澗地區流行的“馬子歌”,又稱“三馬鬧花燈”,是年節期間村民白娛白樂的重要文藝形式,具有鮮明的山地白族文化特色。實際上,這些民間文藝形式,都具有“社戲”的特征,它們的演出往往與年節和廟會、白族的迎神活動“接佛”儀式結合在一起。古戲臺就是這種演出活動的舞臺。漕澗地區村村建有戲臺。逢年過節,各鄉村競相開臺演戲,代代沿襲。在漕澗農村,演戲的由頭多的是。每逢春節、元宵、端午、中秋、重陽,或子弟升學,接風剪彩,新屋落成,婚喪嫁娶以及修譜、開譜,攀華宗,接娘娘,建寺廟,祈福禳災等等,都要堂而皇之請戲班演出。
漕澗老街的上、中、下三個戲臺建于清代同治十一年(公元1873年),其設計之巧妙、結構之別致、雕塑之精工、布局之繁華,在滇西地區堪稱一絕。記憶中的老街戲臺,建筑面積約500平方米。戲臺臺面距地面2米,分前臺和后臺部分,前臺又分正臺及兩廂。戲臺正立面制作工藝講究,斗拱、內外額枋、斜撐、月梁等雕刻著各種精巧的人物、戲文、花鳥等圖案。天花為藻井式,看臺雕刻有精致的隔扇欞花窗和精美的花鳥和人物故事浮雕,裝飾性很強,富有感染力。
每逢開臺演戲,村子里便熱鬧非凡,家家戶戶宰豬殺雞,買菜置酒,炊煙不斷,三鄉五里的親朋好友都要請來做客看戲。一次演出的時間或三五天,或七八天不等。演出活動夜以繼日,村民看戲如醉如癡。凡上點年紀的人無不諳熟劇情,唱做念打,心中有度。與輝煌燦爛的吹吹腔、滇戲、花燈戲相比,老街古戲臺建筑更是燦爛輝煌。老街古戲臺之多同時也令人遙想到當年鄉村文化活動之盛況。
馬店客棧
由于漕澗古鎮是滇西行鹽古道上的一個重要商品集散地,因此老街上的馬幫、馬店和客棧就曾經應運而生,盛極一時。
馱馬運輸一般搭幫結伙,形成“馬幫”。舊時的馬幫分官幫和民幫兩大類。官幫是由官府出面組織的,騾馬有上百或數百匹,主要押送官商的重要物資。民幫系民間組織的馬幫,又分為常年幫和斗湊幫兩種。常年幫是一種較固定的組織,而斗湊幫往往是臨時湊合在一起,做臨時性或季節性的運輸,官幫和民幫的規模一般在10到20匹騾馬不等。
馬幫的頭領是“馬鍋頭”,下設有“二鍋頭”、“三鍋頭”、“管事”。馬幫每3到5匹馱馬分配有一個趕馬人,有的裝備有武器,用于防范野獸和匪盜。
馬幫中領頭的頭騾掛有大鈴,二騾掛串鈴,頭騾和二騾的頭部有花籠套口,披掛紅色彩帶,額上系紅繡球。馬幫行動時有人專敲錐鑼。以鑼聲聯絡所有的馬群并有在途中驅離野獸的作用。馬幫行路,一般按驛堡行程歇宿,多數住馬店,不入旅社。有時露宿,將三個馱子并在一起,上蓋油布防雨,下墊毛氈做鋪蓋,人往馱孔中一鉆就是一宿。
老街的馬站、客棧是專為過往馬幫歇腳和裝卸用的站點。漕澗老街舊時的馬店、客棧,一般臨街、臨巷的房子開成商鋪,主要用來做生意,后面的房子和院落開成馬店,供南來北往的馬幫、客商住宿、存貨、存放馬匹。馬店多是二層木質建筑,底層的房子做成商鋪,大部分都有長條的木柜臺,是進行交易貨物和銀子、銅板的堆放處。商鋪里擺著貨架,用來擺放各種貨物。馬店、客棧在商鋪進后院的門楣上懸掛寫有招牌,以示后院即為馬店,為古街平添一份古韻。
但凡馬店周圍,都形成一個集市,這是因為:其一,馬幫一旦歇下,馬就要吃草吃料,馬鍋頭也要住宿吃飯,所以當地就有賣草賣料租賃馬廄及開設旅社、食堂的人。其二是馬鍋頭為了獲得途中生活所需要的銀兩及利潤,在馱茶及山貨出去之后返回時,也將外面的布匹,百貨馱運進來,并在沿途進行交易。這樣,馬站所在地就很自然地成為集市貿易的場所。由于來來往往的馬幫都在這里歇落,使當地的集市貿易不但興起得早,而且十分繁榮。
抗戰舊痕
1942年5月上旬,日寇入侵滇西,騰沖、龍陵相繼淪陷,鐵蹄直達怒江西岸。處于怒江東岸的漕澗,距怒江栗柴壩渡口和六庫渡口只有一百來華里,是扼守東岸的重鎮。因滇緬公路怒江上的惠通橋炸毀,大批旅緬華僑紛紛翻越高黎貢山渡怒江涌入漕澗,騰沖縣政府在抗日縣長張問德率領下,曾經一度遷移縣政府到漕澗設政府辦事處,與駐軍協同開展騰沖抗日工作。與此同時,抗日軍隊云集漕澗,計有11集團軍滇康征緬游擊總指揮部(簡稱蓉總)的分監部,預備2師、36師、28師,野戰醫院、兵站、航空電臺等等約一萬多人,漕澗一度成為防守怒江天險,反攻騰(沖)龍(陵)的基地。漕澗老街至今流傳著這樣的一首童謠“大門外首皮鞋響,不是連長就是營長”,就是當時漕澗老街家家駐有軍隊的生動寫照。
龍陵、騰沖被占領后,日本侵略軍直逼怒江惠通橋,數次渡江被擊退在六庫,日軍從西岸炮擊六庫土司衙門,渡江未果。漢奸造謠說日軍將渡江,漕澗地區人心惶惶,有的逃難或準備逃難。隨后遠征軍急調兵力,加強了東岸防守,鞏固了防線。預備2師,36師在漕澗開辦戰時訓練班,組織民眾抗戰。在漕澗開展了大規模的軍事訓練,民眾和駐軍一道在四周要隘挖了戰壕。美軍教官在漕澗西北大操場教官兵使用八二追擊炮、重機槍、火焰噴射器等武器的實彈射擊演練。為了協調軍民關系,一致抗日,成立了漕澗軍民聯合辦事處。
怒江西岸不斷傳來日寇燒殺搶擄,奸淫婦女殘暴的消息,有十多個怒江西岸的農民被日本鬼子抓獲,為他們背運物質到片馬丫口,到達后用機槍射殺,其中一個農民幸存回來訴說了慘狀。這些暴行激起了民眾對日寇的仇恨,增強了支前抗日的決心。漕澗各族各界以實際行動全力支前。組織了騾馬運輸大隊,騾馬230多匹,趕馬人員60多個,隨部隊跟進運送糧彈。他們從漕澗出發渡怒江,忍受沿江峽谷的酷熱,又在寒風冷雨中,越過高黎貢山,至界頭、騰沖、龍陵等地。僅這個大隊在支前中就犧牲了李芝陽等8人,損失騾馬170多匹。繼1938年漕澗人民參加修筑滇緬公路后,又在1943年奉命修筑瓦(窯)漕(澗)公路;(后因抗日戰爭勝利停工未完成),漕(澗)栗(柴壩)馬路,直達栗柴壩渡口,這些便道成為了抗日軍隊反攻時進抵怒江岸邊的重要通道,為抗日軍隊在栗柴壩強渡怒江提供了便利。
波濤滾滾的瀾滄江上,木船、竹筏劃渡著成百上千送糧食給養的群眾。他們翻山越嶺先把糧食等送到漕澗集中,然后由漕澗人組成的支前騾馬隊運往前線。1943年1月26日,天寒地凍,60多個背運軍糧的從湯澗出發至望江坡大巖房山丫口,其中有13個鄉親因凍餓、背靠糧袋而死,同伴們用樹枝蓋在死者身上,據說其時突降大雪,大雪覆蓋了遺體,這就是有名的望江坡13座雪墳。有的新婚夫婦,婚后丈夫支前送糧彈,妻子在家碾米備軍糧。有一位婦女把剛滿一歲的吃奶娃娃寄養給別人,背上70多斤的軍糧,兩天時間,翻過梁子送到漕澗。當時漕澗街頭巷尾,到處唱著“義勇軍進行曲”、“大刀進行曲”、“流亡三部曲”……等抗日歌曲,抗日的活報劇、街頭劇經常演出,抗日的標語口號隨處可見。
教育事業在抗戰時的漕澗空前發展,部隊進駐漕澗后把原來只辦高小的學校增辦初中班,男女生分班改為男女生同班。1945年秋成立漕澗軍民聯誼中學,后改稱云龍中學漕澗分校。聯誼中學初創時,教師不夠,由預備2師的軍官分別授課,他們都是大學生投筆從戎的,文化水平高。
1943年10月,11集團軍總司令宋希濂、71軍軍長鐘彬親臨漕澗視察部署反攻,1945年5月11日反攻騰龍戰役全面開展。除高黎貢山左翼有名的松山大戰外,右翼也全面反攻,山上有許多要隘,日軍修筑著堅固的防御T事,還埋設地雷,觸雷犧牲的不少,老百姓建議把牛羊趕在前面踏爆取得效果。反攻之后,捷報頻傳,攻下了高黎貢山右翼的日軍據點灰坡、齋公房、大塘子。在漕澗,經常能聽到勝利的炮聲。激戰40多天,收復了騰沖、龍陵、畹町。
抗日時期,漕澗老街寫下了自己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整理好行囊,當我為了討生活而闊別這優雅的古鎮,闊別這夢回牽繞的老街,心中有種難以言表的不舍之情。車行至遠處,眺望整個古鎮,群山環抱,如屏如畫。
在春雨中,朦朧之間她猶如一個豐潤的美麗女子,風姿綽約。老街,確實是我一生的牽掛。
大理記憶:
云龍漕澗老街曾經很繁榮,緣于最初的生活記憶,作者對小鎮老街總有一份難以割舍的真情,打開那些塵封的記憶,一幕幕過往回旋于腦海,把那些樸實、平常、瑣碎的往事娓娓道來,卻顯得那么親切、真實和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