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蘇童的長篇小說《米》的主人公五龍,因家鄉被洪水所淹,搭乘運煤火車流徙到城市,離鄉背井的他受盡人們的鄙視和侮辱,心中充滿了仇恨,通過各種不擇手段的報復,成為了這座城市的主宰者,不再被邊緣化,然而他的身心也隨即在城市中淪陷,最終在從城市逃離回家鄉的途中孤獨地走向死亡。
關鍵詞:《米》;孤獨者;復仇者;逃亡者
蘇童的《米》講述了主人公五龍擺脫饑餓貧困的人生歷程,伴著一個家族三代人的頹敗,鄉村與都市的糾纏與沖突,隨著食欲的滿足而又落入性欲和權力欲望的陷阱。五龍為“米”而來,也終于死于回鄉火車的米堆上。
一、孤獨者
五龍是孤獨的,孤獨伴隨他一生。五龍的爹娘死于二十年前的一場大饑荒,因此五龍從小就是個孤兒。楓楊樹村被遭遇洪災后,五龍隨著一輛運煤火車從農村來到了城市。從故鄉輾轉到城市的五龍落魄不堪,所幸米店的老板收留了他,并且把女兒嫁給了他,然而實際上米店一家人并未把他當人看,而把五龍當作一件干活的工具。出身的低賤以及世人的鄙視和侮辱使得五龍產生了深深的自卑感。自卑導致孤獨,一直到后來,五龍成家立業、兒女雙全,可他仍然覺得自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他至死都擺脫不了這種孤獨感。文中有一個非常精彩的細節,從中可以窺視出五龍從骨子里散發出的孤獨感。五龍把自己一嘴健康的牙齒全部敲去換成一副金牙,五龍的這種畸形變態的行為看似在炫耀擺闊,實則恰恰折射出他骨子里孤獨感。在拔牙的極度極度痛楚中,五龍的腦海中閃現的是一些陌生的死者,他看見那個斃命于鐵道道口的男人,那個從米袋里發現的被米嗆死的孩子,可他無論怎么努力,就是看不見自己熟悉的家人和孩子,于是一滴渾濁的眼淚猝不及防地從他眼眶中滾出,這當然不是因為忍受不了拔牙的痛苦而流出的眼淚,這是一滴孤獨的淚水。五龍在彌留之際對他的兒子柴生說:“金子是永遠不會腐爛的,我什么都沒剩下,剩下的就是這兩排金牙。”五龍的一生中沒有親情,沒有愛情,唯一讓他感到踏實安心的就只有那兩排金牙,由此我們看到了一個可悲的孤獨者形象。
二、復仇者
五龍的仇恨從小就存在,在楓楊樹村,鄉親們認為沒爹的孩子像狗,五龍就是只狗,沒有人把五龍當人看,這在五龍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種子。進城之后,五龍的仇恨更加迅速地滋長:阿保對其人格恣意踐踏;馮老板收留五龍,不是因為如他自己所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而是看重五龍的廉價勞動力。當織云要給五龍買鞋時,綺云和織云發生爭吵,馮老板也讓織云別給五龍買皮鞋,說他是干力氣活的人,讓五龍覺得馮老板是在暗示自己不配穿皮鞋而只配穿幾分錢就能買到的草鞋,所以五龍想“米店里是沒有人真心對他好的,仇恨像一塊沉重的鐵器,無論怎樣鍛打磨蝕,鐵器永遠是鐵器,墜在他的心里。”無論是過去在故鄉還是現在所身處的城市,所有人都不把五龍當人看,五龍都沒有感受到人與人之間的溫存,有的只是像鐵器般沉甸甸的仇恨。仇恨積累到一定的程度,必定會爆發。
五龍的復仇行動首先體現在他對女性的性暴力上。每當女人的肉體周圍堆滿米,或者米的周圍有女人的肉體時,五龍總是抑制不住交媾的欲望。他粗暴地玩弄女性的身體,把米粒強硬地灌進她們的下身。不光如此,發展到后來,五龍的行為更是古怪。他看著妓女婉兒把米粒摳出來,腦子里突然浮出一個新奇的念頭,他走過去,從窗臺上抓起那把發粘的米,威嚴地送到婉兒的唇邊,強迫她將這些米吃下去。毫無節制的性欲使五龍染上了梅毒,他不反思自己縱情聲色的罪惡生活,反而把復仇的矛頭直指與自己有染的八名妓女,并殘忍地殺害了她們。五龍對權力的瘋狂追求也是他復仇行動的體現。五龍具有飽脹的權力欲望,他以一擔米為資本加入碼頭兄弟會,漸漸成為小城一霸,他殺人如麻、作惡多端。在他身染梅毒的那段時間里,他的大權旁落到別人手中,復仇的火焰熊熊燃燒,即使身染不治之癥,他仍成功地賣掉了碼頭兄弟會的地契,致使兩大黑幫械斗終于兩敗俱傷。
三、逃亡者
蘇童的很多小說都貫穿著“逃亡”主題,正如摩羅、侍春生在《逃遁與陷落—蘇童論》這篇文章中所說的一樣:“對于蘇童來說,逃遁卻是命中注定的劫數,是命運分派給他的第一主題,也是他的小說的基本情調。逃亡主題體現了作者的情感,同時又融入了作者特有的理性的思維觀照方式。蘇童把自己孤獨屏弱的身影隱藏在逃亡主題后面,而逃亡主題也較好的反映了他苦悶與求索、茫然與內省的靈魂。”《米》中的五龍就是一個很典型的“逃亡者”形象。“楓楊樹故鄉”的大水災將稻田變成一片汪洋,五龍從鄉村逃亡到城市,在與米店一家人共同生活的過程中,五龍感到人與人之間有的只是猜忌和仇恨,親情和道德在無邊的罪惡中消失殆盡。強悍的五龍用盡一切心思去實現自己的夢想,最終取代了六爺的位置而成為了城市的主宰者。但成功后的五龍并沒有找到心中向往的家園,反而更加孤獨和痛苦。最后在五龍的生命快要終結的時候,他又逃離城市,想要回到自己的家鄉。
四、總結
在小說《米》中,蘇童卻塑造出了五龍這個男性人物形象,其人物性格之鮮明和復雜,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論者甚至拿他和老舍《駱駝祥子》中的祥子相提并論,認為老舍筆下的祥子和蘇童筆下的五龍呈現出千絲萬縷的同質性。這兩個異鄉流浪者帶著各自的夢想闖入城市,演繹了一場相似的絕望與毀滅的人生悲劇。
作者簡介:鐘雪梅(1989–),女,漢族,江西贛州人,碩士,江西師范大學文學院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