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尋《在酒樓上》的新意象

摘 要：《在酒樓上》是一篇情深意濃的小說，被譽為“最富魯迅氣氛”。在主流評論之外，我們可以嘗試著尋找文本的縫隙，去重新解讀文本中未被探及的意識底蘊。

關鍵詞：《在酒樓上》 ;呂緯甫 ;人道主義; 個人主義

在魯迅先生的眾多作品中，小說《在酒樓上》曾被譽為“最富魯迅氣氛”，是辛亥革命后中國知識分子精神面貌的真實寫照。《在酒樓上》創作于20世紀20年代，被收錄在魯迅的小說集《彷徨》中，通過講述主人公呂緯甫由一個在辛亥革命時期的熱血青年變成意志消沉的文人這樣的轉變，對當時社會上新型知識分子的形象及心態做了深刻的探討剖析。

一、尋找文本新縫隙

小說中“我”同主人公呂緯甫在酒樓上意外相遇，昔日老友必當一番敘舊。但在呂緯甫大不如從前的風格講述中，瑣碎道出他來S城是為了奉母親之命辦兩件“大”事——在他看來，只是“等于什么也沒有做”卻不得不做得很盡興的“小事”。對這篇小說里呂緯甫的命運遭際，主流評論大都一方面寄予深切的同情，另一方面又尖銳地批評了他以敷衍模糊的態度對待不可抗現實的消極情緒。魯迅先生更是將他的這種人生態度作為徹底反封建的對立物來加以針砭，并在這種針砭中，暗含出魯迅先生寄予知識分子的一種殷切期待。

在這篇情深意濃的小說中，我們常常說魯迅批判了呂緯甫的懦弱搖擺，但為什么魯迅又表示了對呂緯甫的深刻同情？魯迅在描述呂緯甫為小弟遷葬和順姑送剪絨花的情節時為什么又如此感人深切？這兩個情節對表現呂緯甫的消沉落荒又有什么作用，很顯然，我們并沒有真正探及這篇小說的意識底蘊。

其實，解讀這篇文本是可以有新的切入點的。首先，切入點一：“……我有時自己也想到，倘若先前的朋友看到我，怕會不認我做朋友了。——然而我現在就是這樣。”他甚至頗為尖刻地諷刺自己：“我在少年時，看見蜂子或蠅子停在一個地方。給什么來一下，即刻飛去了，但是飛了一個小圈子，便又回來停在原地點，便以為這實在很可笑，也可憐。可不料現在我自己也飛回來了，不過繞了一點小圈子。”可以看出，呂緯甫雖然渾渾噩噩地度日而無力自拔，但他在思想上卻是十分清醒的，并且懷著難耐的隱痛和自責。他說的坦誠，也更讓我們痛心，因為他說的這就是真實社會和人生。他顯然是不滿于這樣的人生的，但他的人生“確實是一種蜂子或蒼蠅飛旋似的悲劇”，“不得不像蜂子或蒼蠅似的盤旋回來”。這種對人生可悲的清醒認識，更加劇了主人公內心的痛苦。切入點二：雖對“母命”心存怨念，但依然盡職完成“遷葬”和“送剪絨花給順姑”。如果僅僅是為了敷衍老母親，完全可以草草了事，但在呂緯甫的講述過程中，很明顯地感受到兄弟之情、母子之情和對順姑往昔鄰里之間不能忘懷的情誼。

二、人道主義和個人主義

魯迅曾在致許廣平的信中說：“其實，我的意思原也一時不容易了然，因為其中本含有許多矛盾，教我自己說，或者是人道主義與個人主義這兩種思想的消長起伏罷。”這里的人道主義和個性主義，就是魯迅當時與中國傳統封建倫理道德相對立的倫理思想。

深入到《吶喊》《彷徨》的具體藝術畫面，魯迅前期個性主義思想（即他所說的“個人主義”），首先是與當時反封建思想革命中首先覺醒的知識分子聯系在一起的。《狂人日記》里的“狂人”，《長明燈》中的“瘋子”，《傷逝》中的涓生和子君，當他們堅持著自己先進的思想追求時，他們同時便具有強烈個性主義色彩的人物形象。然而，這種觀念意識并不是在他們實際生活環境中產生的，而是在西方的精神產品（社會科學著作、文學藝術作品等等）直接接收過來的。這就導致個性主義的思想層面與周圍廣大社會群眾的思想層面成了兩個遠距離懸隔的思想層面，發生嚴重的裂痕。

或者決絕地斬斷與封建傳統的一切葛藤，那就要犧牲掉許多人世間原本是正常的人倫關系和道義責任，這同時也與他們的人道主義的思想理想發生矛盾。或者履行實際上也應履行的道義責任，維持原本是正常的人倫關系，但這就會讓他們陷在封建關系的葛藤中難以自拔，從而喪失掉與封建傳統進行決絕戰斗的勇氣。呂緯甫走的實際便是后一條路——人道主義。與《孤獨者》中于連殳選擇的個性主義完全相反，呂緯甫背負著深重而艱難的人道主義齟齬前行。

解讀到這里，我們深切地感到，在封建傳統思想還束縛著廣大社會群眾頭腦的時候，在這種傳統還是社會各類關系主要聯系紐帶的時候，“一個首先清醒的知識分子是沒有一條十全的路可以走的”。表現在以呂緯甫為代表的知識分子身上，就是人道主義和個性主義的糾纏之苦。魯迅從反面肯定了戰斗的個性主義精神之必要，否定了脫離開個性主義精神之架的人道主義。但并不簡單的否定一種思想傾向而肯定另一種，而是表現在兩種傾向的對比，存在人道主義和個性主義此消彼長的情勢中。

人道主義和個性主義相交織的矛盾在如今的社會依然存在，作為文藝創作者和學術界研究者，依然面對著自身創作研究和社會外界大環境的沖突，如何處理和看待將是一個需要我們去探究的永恒的話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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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周作人著.魯迅小說里的人物[M]. 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作者簡介：張歡，聊城大學文學院，2014級現當代文學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