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圓
最開始的清澈簡單,竟成為此去經年卻無法抹去的記憶,就算在歲月中漸漸改變模樣,再相逢,看見的依然還是最初的那抹清澈簡單。
十年前第一次邂逅從江那些散落在山林間的村寨,十年后再相遇,最深的印記一如當年,還是那份樂天知命的守望。
第一次到從江,近十個小時的車程,除了最開始一個多小時是高速路,剩下的時間里都在崇山峻嶺中穿行,似乎走不盡的盤山路,車窗外多數時候是茂密的山林,偶爾會有一小片木樓夾雜其間,匆匆掠過,來不及細看探究,就已經成為記憶中的風景。
那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說到從江,是散落在記憶里的蒼天大樹、是連綿的山路、是古樸的風俗、是隱隱約約的神秘、是顛簸的路途、是生活在山間的閉塞而又自得的悠然、是對傳統的固守又有對新生活的點滴接受。
邂逅一個地方,就如在茫茫人海中邂逅一個人,是第一次見,也或許是最后一次,能夠烙下印記的,一定有讓人不時悠悠回想的韻味。
從江,是一個不會讓人輕易抹去初遇時驚艷的地方。那份惦記,如曾經掬在手心的時光,有溫度,有光亮,經得住歲月,為重逢埋下重重的伏筆。
貴廣高鐵的開通,讓從江不再“遙不可及”,曾經從貴陽出發來回的路途就需要兩天的時間,到今天,兩天差不多可以走過從江很多村寨。沒有耗費在路途上的輾轉,有的是幾乎可以隨時親密接觸,再沒有遙遙的想念,只要愿意就可以真切的感受。
乘坐貴廣高鐵從貴陽出發,一個半小時就可以到達從江洛香站。高鐵的便捷,讓期待不再漫長。很多時候,都會笑自己,說著“距離不是問題”,那些口頭上滿滿的期望實際上抵不過現實的磨折,說著很喜歡卻一直糾結于曾經十個小時的路程,距當年邂逅,十年的時間已然就這樣過去。
當走出洛香站,面對干凈整潔又充滿苗侗風情的車站廣場,陌生中透出熟悉的感覺讓人有些許激動,接下來,是重逢,還是全新的親近?
岜沙,大自然不是風景,是家
很多人知道從江,是因為岜沙,一個距離縣城七公里的苗寨。這個應該平實的苗寨有著很多的“神奇”,周遭都是侗族寨子,一個苗族村寨仿佛“孤島”,一直保持著自己的“特立獨行”,男人至今留著發髻、佩戴獵槍,“最后的槍手部落”聲名遠播;至今村寨還固守著人樹相依的生態文化。
岜沙讓人驚嘆著迷的,或許就是在岜沙人看來,大自然不是風景,是自己的家。
從洛香走一段廈蓉高速路再轉入縣道,大約一個小時不到就可以達到從江縣城,出縣城順著山路六七公里就到了岜沙苗寨。下高鐵前后一個小時的樣子,就可以聽到岜沙山林間清幽的鳥鳴。
一如當初,我的心情,喜歡在岜沙寨子里漫無目的四處走走看看。才立夏的時節,雨水開始豐沛,被雨水滋養過的岜沙,到處綠油油,路邊的翠竹有幾株是幾天前才冒出來的吧,還有筍殼留著;那些點綴深深淺淺綠色的小野花,似乎還有雨滴浮在花瓣上;山路石板上青苔密布,有點濕滑;久經風雨的大樹樹干上也被綠色的藤蘿纏繞,越發偉岸。
才過節假日,游客不多,不擔心走到哪都是人。走在山間的小徑上,不時傳來遠遠的人語讓山林更加幽靜。“守垴坡”附近的大樹上殘留著秋千的繩索,遠遠望著,想象著岜沙女子在上面蕩秋千的樣子,一定會有銀鈴樣的笑聲在林間回響,在圍觀的人群中,一定會有一雙含笑關注的眼睛追隨姑娘的身影。
很多時候,似乎我們都習慣了在愛情中愛自己多過愛本身,所以岜沙苗寨這些山野間最簡單最質樸的愛成為稀有、稀缺的珍寶,會讓人羨慕。
還有岜沙人樹相依的認知,每一棵樹都是生命的象征,都蘊含著關于生命的認知。而講著環保自然的現代都市人,似乎在說著自然的真相,其實或許是因為忽視自然真諦很久。
山川承載不朽,文化即是日常。
占里,守住自己,守住尊嚴
占里,是個不大的侗寨,這里被譽為“先知侗寨”,因為有著讓人驚嘆的人口生育奇跡。讓我好奇的是,經過這么多年外界的猜測和喧囂,占里依然故我的做著自己,如遺世高人一般的存在。
占里侗寨處于兩山間谷地的位置,有一條小河穿過寨子,河水自然劃分好居住和糧倉區域,沿著河岸是高高的禾架。走進占里是在中午時分,除了小學學校附近一點點孩童們的嬉鬧聲,整個寨子靜謐安詳。
沒有去探尋“換花草”,古榕樹下的“生男生女井”也就是兩口滿溢清涼清亮的尋常水井。或許,關于占里侗寨近乎完美的生男生女傳說,也只有惟有你相信,才能得到你相信的。對于外界的揣度,關于占里侗寨很多事情介于說與不說之間,它用自己的方式沉潛自己,在喧鬧的眾聲里獨立自己,守住自己,守住傳承,守住尊嚴。
穿過河岸旁聳立的禾架,想著秋天豐收時會看到的景象:緩緩流淌的清澈河水與蔚藍天幕間是滿滿的金黃。那就是占里的色彩,也是占里生活吧?不輕不重卻又獨一無二,這就是占里侗寨,它在時光里,一直散發著幽幽不滅的光。
岜扒高增,山間林下的怡然自得
在從江除了岜沙、占里、小黃這些廣為人知個性鮮明的寨子,更多的是很多很多散落山間林下、籍籍無名卻又鮮活生動的村落,走近這些寨子,心底會幽幽冒出“不如歸去”的念想,田園生活是東方傳統文化中根深蒂固的情結。
岜扒、高增兩個侗寨距離從江縣城都不遠,適合遠望,更適合走近。
岜扒侗寨依山而建,錯落有致的木樓、林立的禾架在無窮山色映襯下,在時光中釀造出飽滿的色澤,歲月無驚,庭院靜好。特別喜歡在與寨子相望的山頭駐足遠望岜扒,山風輕輕掠過,有山嵐縈繞在寨子上空,隨著光影晃動。
就那樣呆呆的望著,仿佛近鄉情怯;就那樣呆呆望著,仿佛一切要說的都說了,要尋覓的都尋到了,要等待的也出現了。
高增,被稱為“美女侗寨”,據說這里的女子嫻靜美好,在當地精巧銀飾裝扮下,是侗鄉一道驚艷的風景。
高增侗寨民風古樸,至今在沿著公路的街市上,商家依舊只將販賣的貨品依地擺放不用人照看,買的人將自己覺得合適的錢幣放在籃子里就可以拿走看好的貨品。
所謂的“美”,不僅僅只是外貌吧?相由心生,這樣山水怎么不出美人?
不是在最好的時光里遇見,而是因為遇見,才有了最好的時光。掬在手心的時光,如留在生命里不可磨滅的印記,正是有了這些印記,就有了喜悅,這些清淺的時光、這些簡單的喜悅,偶爾想起時會讓眼睛明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