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起行政處罰聽證案件的評析

■文/李興正

基本案情

接公安機關移送材料，T市質監局于2014年3月17日對Z公司涉嫌銷售偽造質量證明文件的無縫鋼管案進行立案調查。經查，Z公司2012年7月至2013年8月期間，銷售無縫鋼管至D公司，用于項目工程。隨貨同行的386份產品質量證明書在銷售過程中出現反復使用的情況，不重復的有246份，均加蓋了“Z公司質檢專用章”，經廠家鑒定，其中244份產品質量證明書系偽造。經查，Z公司銷售偽造質量證明文件的無縫鋼管共3792.342噸，貨值金額25109381.11元。公安機關在移送材料的同時，移送給T市質監局偽造質量證明文件的無縫鋼管806支，共計8146.46米。

2014年5月29日，T市質監局向Z公司送達了《行政處罰告知書》。Z公司于第二日通過郵寄的方式提出聽證要求。2014年6月18日，T市質監局召開聽證會。2014年7月28日，T市質監局對Z公司再次送達《行政處罰告知書》。2014年8月4日，T市質監局對Z公司銷售偽造質量證明文件的無縫鋼管的違法行為，根據《J省懲治生產銷售假冒偽劣商品行為條例》第十九條第五款：“生產、銷售的商品有本條例第六條第（五）項、第（六）項、第（十一）項規定情形的，責令改正，沒收違法生產、銷售的商品，并處違法生產、銷售商品貨值金額百分之十以上等值以下的罰款；有違法所得的，并處沒收違法所得；情節嚴重的，吊銷營業執照”的規定，決定責令Z公司停止違法銷售無縫鋼管，給予Z公司以下行政處罰：1．沒收偽造質量證明文件的無縫鋼管806支，共計8146.46米；2．罰款375萬元。因案件復雜，T市質監局按照規定辦理了延期手續。

案例解析

行政處罰聽證程序，是指行政機關在作出重大行政處罰決定之前，依當事人申請，舉行聽證會，充分聽取當事人的陳述、申辯，并允許其與執法人員進行質證的程序。本案由于擬罰款數額和擬沒收財物貨值金額較大，T市質監局書面告知Z公司有陳述申辯和要求聽證的權利，并應Z公司的要求舉行了聽證會。聽證會上，雙方爭議的焦點主要有：

一、關于案件的管轄

Z公司認為，本案屬于流通領域質量監督范疇，T市質監局對本案沒有管轄權。

T市質監局認為，質量監督與打假是兩種不同類型的行政職能，T市質監局依據《J省懲治生產銷售假冒偽劣商品行為條例》進行處罰，履行了打假的職能，對本案有管轄權。

二、關于違法主體的認定

Z公司認為，盡管Z公司與D公司簽訂了合同，但實際履行合同的是其上家H公司，Z公司僅是名義上的銷售，不是本案違法主體。

T市質監局認為，Z公司分別與H公司、D公司簽有銷售合同，Z公司向H公司購買無縫鋼管后，再銷售給D公司，送貨方式為H公司直接送貨至D公司，D公司送貨時提供了Z公司的送貨單和加蓋“Z公司質檢專用章”的產品質量證明書，一次送貨同時履行了兩份銷售合同。無縫鋼管的貨款由D公司支付給Z公司，Z公司與H公司之間的貨款自行結算。綜上所述，H公司銷售給Z公司，與Z公司銷售給D公司，是兩個不同的銷售行為，H公司與Z公司均是銷售偽造質量證明文件的無縫鋼管的違法主體，因H公司在銷售過程中偽造質量證明文件等行為涉嫌犯罪，已由公安機關立案偵查。

三、關于證據的效力

Z公司認為，公安機關提供的證據還沒有經過法院核實，不能作為本案的證據使用。另外，T市質監局向鑒定方提供的是產品質量證明書復印件，不是原件，程序違法，鑒定結論無效。

T市質監局認為，公安機關提供的訊問筆錄、產品質量證明書、合同、發票、送貨單等證據，經T市質監局向相關當事人核實后采信，與T市質監局調取的證據材料相互印證，可以作為T市質監局行政執法辦案的證據。本案中生產廠家提供的鑒定證明，實質上是生產廠家關于鑒別是否為本廠產品質量證明書的情況說明。根據國家質檢總局《質量技術監督行政處罰程序規定》第十九條的規定，經質量技術監督部門查證后，可以將企業出具的鑒別證明材料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證據。執法人員從公安機關的原件卷宗中復印了246份不重復的產品質量證明書，公安機關辦案人員在現場證明其復印件內容與原件一致。生產廠家根據上述產品質量證明書復印件出具的鑒別材料合法有效，且與H公司法定代表人王某等人關于偽造產品質量證明書的調查筆錄相互印證。

四、關于印章的真偽

Z公司認為，行政處罰告知書中提到所有產品質量證明書均加蓋了“Z公司質檢專用章”，這與事實不符，H公司后來因弄丟了該印章，私刻了一枚印章后加蓋。

T市質監局認為，H公司送貨時提供給D公司的所有產品質量證明書上確實均加蓋了“Z公司質檢專用章”，不管加蓋的是否全部是Z公司真實的質檢專用章，因隨貨同行的產品質量證明書系偽造的，即可認定Z公司存在銷售偽造質量證明文件的無縫鋼管的事實。另外，Z公司未到現場把關驗收，未盡到銷售者應盡的義務，將Z公司質檢專用章和空白送貨單交給H公司法定代表人王某，更是疏于管理，給造假份子以可乘之機，主觀上存在一定的過錯。

亮點解讀

這是一起公安機關向質監部門移送的案件，案件貨值大，證據材料厚，爭議焦點多，辦案要求高。T市質監局在依法履行告知、聽證等法定程序的同時，通過安排當事人提前閱卷、依申請調取證據、召開見面會、再次召開案審會與第二次說理式告知等程序，在如何充分聽取當事人的陳述申辯、如何反饋行政機關的意見等方面作出了積極的探索，既保障了當事人合法權益，又化解了行政爭議。

一、安排當事人提前閱卷

Z公司在收到聽證通知書后，向T市質監局提出了提前閱卷的申請。當事人是否有權提前閱卷，目前我國還沒有相關法律規定。考慮到證據材料多達上千份的實際情況，T市質監局安排Z公司代理人于2014年6月17日下午提前查閱案卷，確保其做好充分準備參加聽證，也確保了第二天開聽證會的順利進行。查閱的案卷中，不包括舉報信、案審記錄等應當保密的材料。查閱時，T市質監局安排了兩名行政執法人員陪同，Z公司代理人逐份查閱，逐份返還，考慮到目前證據尚是過程性材料，T市質監局規定，查閱期間Z公司代理人不得復印和拍照。

二、依申請調取證據

聽證會上，Z公司代理人除了進行了申辯和質證外，還提出由T市質監局向公安機關調取其辦案過程中的部分筆錄和起訴意見書的書面申請。為了查明案件事實，T市質監局根據Z公司的申請，分別向公安機關和檢察機關調取相關證據，公安機關向T市質監局提供了起訴意見書，檢察機關經審查，認為Z公司申請調取的相關筆錄與本案無關為由，未同意調取。

三、召開見面會

調查取證結束后，T市質監局決定與Z公司面對面地進行溝通，召開了見面會，將證據的調查情況如實告知了Z公司代理人，雙方充分交換了意見。最終，Z公司承認了違法行為，并進一步提出陳述申辯意見，認為其能夠積極配合調查，且因支付了大部分貨款給其上家H公司，而D公司仍有2000多萬元的貨款未支付給Z公司，目前Z公司經營困難，請求給予從輕處罰。

四、再次召開案審會與第二次說理式告知

2014年7月18日，T市質監局再次召開案件審理委員會會議，對本案進行了集體審議，充分聽取Z公司的聽證意見和陳述申辯意見，綜合考慮從輕、從重處罰的情節，在法定幅度的范圍內合理降低了處罰的幅度，進行了第二次行政處罰說理式告知，逐一答復了Z公司的聽證意見和陳述申辯意見。Z公司在收到第二次行政處罰告知書后，沒有再提出陳述、申辯和聽證要求，并在收到行政處罰決定書后繳納了罰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