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蘋
【摘要】《愛藥》是印第安女作家路易斯·厄德里克的代表作,該小說引發了學術界對美國少數族裔文化的廣泛關注。本文通過分析小說文本中露露這一角色,挖掘出以露露為代表的現代印第安人擁有的族群意識,從而折射出印第安民族的凝聚力和前進的步伐。
【關鍵詞】《愛藥》 路易斯·厄德里克 露露 少數族裔
一、引言
路易斯·厄德里克是印第安文學復興運動中的第二代代表作家,在美國文壇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她對美國少數族裔文學的貢獻在學術界格外引人注目,并獲得過無數次像是全國書評價協會獎之類的文學大獎,以及6詞歐亨利短篇小說獎,其殊榮堪比對其影響很深的美國作家威廉福克納。作為當代最具影響力的印第安作家之一,路易斯·厄德里克和她的作品受到批評界的廣泛關注。?愛藥?是其最受評論界關注的代表作之一。小說采用多角度敘事,通過講述北達科他州齊佩瓦居留地的喀什帕、拉扎雷、莫里西等幾個家族數代人的生活境遇和感情糾葛,展開一幅印第安民族的生活畫卷及其背后的生存觀。路易斯·厄德里克通過講述一個個印第安人的生活,反映出印第安傳統文化讓位于白人文化的事實。老一輩的男人正在漸漸的失去在叢林里狩獵、誘捕的本領和靠土地為生的智慧,老一輩的女人也喪失了與古老的神靈親密接觸的本領。而露露卻在強大的白人文化沖擊波中,與之頑強的抗爭并堅守著本族傳統。
露露·納娜普什是小說中的敘事者之一,她個子矮小,卻敢于抵抗白人統治,具有極強的族群意識;她相貌普通,卻吸引男人走進她的生活;她命運多舛,卻依舊熱愛著這個世界,對生活充滿激情。白人文化和印第安文化的本質差異導致印第安人在白人世界里受到排擠、歧視和抵制,遭遇邊緣化的危機。當種族偏見成為某一民族國家的主流意識形態時,種族問題也就會成為文學主題或表現手法。而與此同時,邊緣族群也或多或少地會以主流文學的形式呈現自身真實的生活和心理,并進行反主流的表征書寫。像路易斯·厄德里克這樣的印第安女作家和學者,通過發出自己的聲音,讓更多的人開始關注美國少數族裔的生存環境。在?愛藥?中,她借助露露這個角色傳遞出了她的這種關懷。
二、露露的族群意識
1.抵制遷移。族群是“針對某個群體的一種描述性標識,它從種族或民族的特征上得到含蓄的界定,其強調的重點在于文化的行為與信仰。這個概念可以有效地用于概括這樣的少數派,他們由于獨特的文化態度與文化傳統而遭到疏離或者要求疏離”。當白人政府準備在當地建一個印第安戰斧工廠而要求露露搬遷的時候,露露說讓她往西搬一寸她都不樂意。“我們都搬了多少次了?齊佩瓦人是從五大湖對岸搬到這兒來的。過去外婆常常說我們是如何被硬生生地趕到大草原這個孤寂的角落來的。”令當代印第安人精神痛苦的根本原因在于他們失去了“位置感”。印第安人與自然之間親密的聯系在白人的物質文明進程中遭到不斷地異化,最終導致印第安失去家園,被隔離在離白人世界很遠的保留地,并遭受著這種地理位置變遷帶來的失落和痛苦。而如今,以露露為代表的新一代已經覺醒,他們不再輕易妥協,并勇敢的站出來和統治勢力抗爭。
在部落委員會上,當她挺身而出,抨擊給白人政府賣命的印第安人時,她聽到了人們對她的議論:“她染過頭發,發根是灰白的”,“委員會里一半的人都和她有一腿”,“婊子”,“拉馬丁家的兒子不是一個爹生的”,但是這些議論,被絲毫無法打擊露露保衛自己家園的決心。有人提議給拉馬丁家一點賠償金,露露的回答是:“我們不想要錢,我們就想在原來的地方住下去。”“每個人都可以從我臉上看出我不肯罷休”,由此可以看出露露強烈的“位置感”,為了保衛自己生活一輩子的家園,她可以不顧一切,盡管后來房子被燒的只剩下黑色的木頭,對于族人們的邀請,她依然是予以拒絕。“我就住在這兒”,這是露露堅定的信念。印第安人祖祖輩輩歷經各種壓迫和驅逐,如今他們再也不會退縮了,面對生活帶來的各種艱難,他們學會了在逆境中生存,并且學會了積極的面對生活,苦中作樂。在房子被燒后的一兩個月里,“露露就住在房子原來的地基上,用變形的錫壁板,折斷的木板和燒壞的木頭搭了個簡陋的小屋。他們用罐子打水喝,兒子們在廢棄的舊車廂里睡得香甜自在。”露露用她獨特的方式抵制著來自白人文化的破壞。工業文明的發展不僅強行割斷了印第安族群與大地之間的紐帶,更讓印第安人面臨支離破碎的身份。
2.懷念“母親”和她的語言。在小說里,露露時常懷念她的母親。在這里,“母親”具有雙重意義。一是指去世多年的生母;二是指印第安傳統文化。失去“母親”的露露,象征著無歸屬感的印第安人。露露耳邊時常縈繞“母親”的聲音,她用古老的語言呼喚“納文達斯”(印第安語的‘我的女兒),“母親”帶給她無比的勇氣和精神力量,并激勵著后代的印第安人頑強的活下去。通過深深根植于印第安族群記憶中的文化元素來強化整個族群的集體意識,就能達到加強和肯定印第安傳統文化身份的目的,印第安人在文化沖突的大潮中才不會迷失方向。在小說中露露自敘的章節中,一共提到了四次“母親”。
第一次是在“小島”這個章節中,露露在文章開頭就這樣說到:“我不是在母親的臂彎里長大的,卻想偎依著她。但她像河岸一樣離開了我。包圍著我的堅實的河岸消失了,留下我一個人溢出河面。”在這里,母親象征著傳統的印第安文化,她過去是那么的輝煌,像是能容納萬千河水的河岸,那么強壯,那么有力。可是在歷史的車輪下,印第安文化遭到白人文化的一步步的侵蝕,最終他的力量一點點的衰退下去。盡管命運如此坎坷,但是一代又一代的印第安人憑借頑強的生存能力繁衍至今,孕育出像露露這樣敢于沖出困境,迎接戰斗的女性。
從上個世紀初看是,美國政府與民間互動合作,通過教育、語言、文化、宗教等措施及一系列社會政策,試圖根除印第安人的族群意識和部落認同,培養其公民意識與美國認同。可有幸的是,在印第安部落里,還有一部分力量與美國政府抗爭。露露與她母親一樣,經常從政府學校逃出來。在露露的生活里“充滿了鈴聲、命令、冷淡的聲音和刺耳的英語”,露露對白人的語言是抵制的,因為她知道“沒有比語言更能確定而完美地將一種國族特性(a national characteristic)牢固植入一個個體的了。”當一個民族丟失了語言時,后果可想而知。因此,只有保護好本民族的語言,才有可能讓更多人聽到他們的聲音。露露無比懷念母親口中的古老的語言。“有時,我聽見她在說話。納達文斯,納達文斯。我的女兒。她安慰著我。她的聲音來自四面八方,神奇的保護我的內心不受傷害,她的聲音是劃燃的火柴,她的聲音是不滅的火焰。”印第安民族的血淚史在歷史長河中留下深深的烙印,但是至今他們卻依然頑強的生存著,并且逐漸開始綻放出光彩。之所以他們能夠存活下來,其中不乏像露露這樣的堅守本族文化的勇者們所做出的貢獻。
第二次是在老舅舅納娜普什告訴她,他死后一定要按印第安傳統的方式安葬他時,露露說:“我無法忍受像失去母親一樣,失去他。”很顯然,在這里,作者繼續采用了雙重意義的寫法。納娜普什是老一輩忠于印第安傳統的男人,而他的離去,一方面使露露失去了一個疼愛他的親人,另一方面納娜普什的死亡也象征著族群力量的衰弱。
第三次提到母親是在露露說:“我長得越像母親,就越需要她——一個身體成熟、愿望強烈、感情特別豐富的皮拉杰家族的女人。”對母親的思念牽引著露露來到湖邊,湖水中央有一座小島,而在這座小島上有她的族群記憶——一個沒有被白人的現代文明同化的印第安人——她的表舅摩西。著名的印第安詩人哈荷強調族群記憶能夠在過去與未來之間搭建一座自由連通的橋梁,而這個橋梁則是幫助印第安族群恢復與大地母源之間關系的有效途徑。通過記憶重組支離破碎的過去,將過去和現在接壤,以詮釋現在的創傷。小島是連接過去和未來的媒介,露露通過與媒介的溝通,從而找尋自己的真正的身份。
摩西被稱作“德杰斯基德(印第安語里的巫師)”和“文蒂格(冬天的餓獸)”。找尋摩西之路象征著露露回歸傳統文化的歷程。摩西身上保存著印第安傳統文化,他說印第安古老的語言,用印第安古老的方式制藥,過著傳統的印第安人的生活——捕獵,在“湖里洗澡,吃野玫瑰果,吃冷土豆”,棲息于大自然。只不過在遭遇白人帶來的流行病和土地掠奪以后,印第安人失去了自我的“位置感”,失去了生活的從容,變得無比脆弱。當摩西聽露露說想離開這兒以后,“仿佛我切斷了他的呼吸,在他胸上用耙子耙出了窟窿。好一陣子,他都無法呼吸。接著,他摟住我,用力把我按倒在地。”摩西象征著印第安人彼此之間的隔絕,迷失自我的精神狀況。
就在露露想離開小島,卻被困在冰冷石洞內的時候,母親第四次出場。“納文達斯,納文達斯,母親依然在跟我說話,在我耳邊歌唱,以保護我與摩西在一起時免受更深的傷害。”從露露迷戀摩西到離開摩西這一過程,反映出露露向往本族文化,渴望回歸本族文化,以及依托印第安傳統文化,重新找回自己本來具有的身份,從而賦予現實生活以生命的活力。
綜上所述,通過露露抵制白人政府下令印第安人遷移,懷念母親以及母親的聲音兩方面,路易斯·厄德里克傳遞出露露對印第安文化的依戀之情和渴望回歸印第安傳統的強烈愿望。離家多年后露露從白人的世界回到居留地,并一直待在自己的棲息地上。因為對于她來說,印第安傳統生活方式依然是支持他們在光怪陸離,令人無所適從的現代社會中生存下去的希望和精神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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