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春 李方元
(1.湖南人文科技學院 音樂舞蹈系,湖南·婁底 417000;2.西南大學 音樂學院,重慶 408000)
少數民族樂器是民族文化精神的縮影。在民族樂器伴奏下,少數民族的服飾、歌舞、情感及其他生產生活都可以得到展現。民族樂器的生存發展依賴于民族的生產生活環境,隨著社會發展,少數民族與外界的交流日漸增加,民族地區的環境悄然發生著變化,民族樂器傳承發展的根基逐漸被動搖。從民族樂器本身來看,由于經濟文化發展限制,大部分民族樂器雖然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但是樂器本身往往也因其材質、工藝等方面也在外界形成了做工簡單、工藝粗糙、價格低廉的形象,這些先入為主的印象淡化了民族樂器的文化內涵,也使得其原有的價值得不到正確估量,創新發展成為少數民族樂器適應新時代新環境的必然選擇。因文化經濟技術等因素的抬升,其他西洋樂器及國內其他較為大眾化的樂器,相對而言,在音樂表現力、音準及其他音樂藝術方面更顯優勢,少數民族樂器在新時代中的發展優勢并不突出。[1]綜合考慮,民族本色是民族樂器的基本特色,也是民族樂器在新時代中脫穎而出的優勢所在,無論是改良原有民族樂器,還是研制新的民族樂器,在創新發展過程中延伸樂器的民族本色是少數民族樂器現實發展的共同課題。民族樂器的民族本色主要源自樂器本身制作上的民族元素,民族審美意識,獨有的民族韻味,及特色的民族風格,因此有關少數民族樂器創新發展中的民族本色延伸也將從以上方面進行闡述。
在長期的歷史發展過程中,少數民族在相對封閉的民族區域內形成了獨有的民族文化和具有典型民族特色的標志性元素,或圖案符號,或具有典型民族地域特色的代表性事物,這些代表性意義的元素出現一定意義上可以是民族的表征,民族樂器對相關元素的運用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其民族性的明證。少數民族樂器產生于民族歷史文化背景下,依存于少數民族的生產生活基礎,就地取材,因此大部分民族樂器都在不自覺中運用了具有標志性的民族元素。以西北部分民族的鷹骨笛為例,該樂器使用鳶鷹的翅骨做成,制作完成后,往往要刻上民族圖飾或文字,從制作所用的原材料以及其中的圖案文字,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蒼茫大漠、獵鷹盤旋的西北民族地域意境。民族性的元素在成就民族樂器民族性的同時,也使這些歲月沉淀下來的民族樂器成為民族的標志。少數民族樂器的產生往往都伴隨著美妙的傳說,這些傳說增加了民族樂器的文化意味,同時傳說與樂器在形制等方面的對應,也使得民族樂器民族色彩更加濃重。蒙古族的馬頭琴便是如此,蒙古族被稱為馬背上的民族,提到馬就能聯想到蒙古族,馬圖案和標記是蒙古民族的文化標記,馬頭琴對蒙古族文化標記的使用,使得其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其他西北、西南等地少數民族的大部分樂器也是如此,標志性的民族元素運用,鑄就了民族樂器獨有的民族氣息。雖然民族樂器的發展與少數民族的發展水平密切相關,但是樂器中的民族元素并不是制約民族樂器創新發展的障礙,反之,民族元素還可以使民族樂器從眾多樂器中突顯出來,因此對少數民族民族樂器的創新發展中民族本色的延伸,必須要從表象的顯性的方面來表征民族本色,保留樂器中標志性的民族元素,另一方面,民族樂器是民族文化的物質遺產,保持民族樂器中的民族元素也是民族樂器創新發展中對民族本色的堅守。
民族樂器創新發展中民族元素的保留方式有一定原則,但并不拘于一格,首先,從原則方面來看,已經成為民族樂器中標志性的民族元素在形制方面不能有大的調整,如馬頭琴的馬頭,天鵝琴的天鵝形狀等,這些標志已經和樂器融為一體,不僅是民族的標志,也是樂器的標志,大幅度地調整或者完全刪減其中的民族元素將使民族樂器的創新偏離正確的方向。其次,民族樂器的民族元素可以靈活改觀,如天鵝琴可以在天鵝形狀上進行細化或美化,其他不突出的圖案符號可以適當引用,不需要有太多的拘束。總之,民族元素是民族樂器創新化發展中體現樂器民族本色的表征,也是加重其民族意味的重要方面,在民族樂器的創新發展過程中,可以對相關元素根據其對樂器民族意味的影響大小來進行相應的調整,標志性的元素合理調整,保持其基本形制,而其中作用較小的民族元素則可以酌情處理,添加刪減或放大縮小則根據實際情況來確定。對于民族元素的合理保留將能促進民族樂器民族本色的有效延伸。
民族樂器的創新是在其原有基礎上的創新發展,其中審美意識的延伸是民族本色延伸的重要內容。不同的文化背景和不同民族心理形成了不同的民族審美意識,對于審美意識的反映主要體現在少數民族各種不同的物品中,民族樂器也不例外,不同民族樂器所表露出的民族審美各有不同,對民族樂器中原有的審美意識進行延續是民族樂器創新過程中對民族本色的延伸的重要內容。對于民族樂器民族審美的延伸主要包括兩個方面的事宜。首先,要分析民族樂器中原有的民族審美意識,不同民族審美取向不同,民族樂器中的美感便有所不同,民族樂器的創新便要以原有樂器中的審美來進行創新。以哈薩克族的“庫布孜”樂器為例,該樂器歷史悠久,歷史上的“庫布孜”主要用于哈薩克族的占卜、治病和節慶之時,從外形上來看,“庫布孜”酷似飛翔的白天鵝,而對白天鵝的崇拜又是哈薩克人在其宗教信仰基礎上形成的審美理想,因此庫布孜樂器可謂是承載著哈薩克民族古老的信仰,具有莊嚴唯美的美學品格。有關苗族蘆笙的源起,有許多美麗的傳說,如“金蘆笙”、“蘆笙的故事”、“蘆笙是怎樣吹起來的”,等等,美妙的傳說賦予了蘆笙深厚的文化美感,而在蘆笙的制作和結構上,也有生動的民歌來形容“笙嘴用的是千年木,笙桿用的是金絲竹,笙簧用的是漢口銅,青山紅藤做的箍”,另外蘆笙的制作往往需要60多個工序,工藝繁瑣復雜,因此蘆笙中蘊含的是苗族人的智慧和想象。[2]蘆笙的美學品格一方面在于樂器本身樸素、精致美感,另一方面還由于其中的文化審美。其他民族樂器同樣也蘊含著不同民族的審美意識,對于樂器中的美感分析,需要結合樂器的生成、制作、外觀、文化背景等多個方面來分析。其次是在民族樂器創新中對民族審美意識的契合,有關民族審美的認知往往是一種綜合性的描述,要在民族樂器中延續這種美感,便需要對民族樂器中的美感進行解析。民族樂器的美感不僅體現在色彩,更在于不同顏色的組合,還在于其中的文化內涵,因此要在具體創新實踐中來體現民族審美并不輕松。不僅要從民族生活的多個方面來進行歸納總結民族審美的綜合性特征,同時還要根據審美需求來通過材質或工藝等方面對樂器創新中的民族審美進行詮釋,最終使創新之后詮釋出的美感與樂器中原有的民族審美保持一致。民族審美是民族樂器民族本色的重要體現,民族樂器對民族審美的注重必然使其創新后的樂器在民族本色上有所體現。
民族器樂的出現首先是為了適應民族民眾在不同場景下的器樂需求,因此民族樂器首先是要適應宗教祭祀、節慶習俗、婚喪嫁娶等不同的民族場景,對于相關樂器是否適合民族需求,最重要的是其對不同氛圍的塑造作用,如宗教祭祀需要莊重神秘,樂器相應也具有這方面的音樂表現力。[3]在對于民族民眾不同需求滿足的基礎上產生的各種民族樂器都有自身的演奏個性,不同民族的生活習慣、審美、性格都有不同,因此民族樂器的演奏個性實質上就是一種民族韻味。民族樂器的演奏個性是民族樂器的長期適應中所沉淀下來的演奏特征,符合民族審美,可以有效抒發民族情感,因此在民族樂器的創新發展中必須保留民族樂器的演奏個性,保持其中的民族韻味。以馬頭琴為例,馬頭琴音域較寬,有高中低音之分,既可演奏高昂的曲調,又可以演奏悠揚的旋律,馬頭琴的音域和音色特點正好契合了草原民族悠長遼闊的音樂韻味,特別是馬頭琴可以模仿馬叫,且惟妙惟肖,更是加重了這種樂器的民族韻味,諸多特色使得馬頭琴形成富有民族特色的演奏個性,具有濃郁的民族韻味。民族樂器的演奏個性所對應的民族韻味正是民族樂器民族本色的重要體現,因此在民族樂器的創新發展中必須保留其原有的民族個性。
對于民族樂器的演奏個性保留并不意味著民族樂器在音樂性能方面的止步不前,根據不同民族樂器的特征,民族樂器的創新發展可以在性能方面進行優化,如在音域、音準、大小等方面進行調整,由于各民族的工藝水平及音樂律制各有特點,加上當地的經濟水平及材質制約,因此大部分民族樂器在材質、性能等方面有很大的創新空間,對于不同樂器不同方向的調整都可以使民族樂器的性能在原來的基礎上有所提高。[4]如馬頭琴的改良便是擴大共鳴箱,用蟒皮蒙面,代替原來的馬皮、羊皮,并用尼龍弦代替了原來的馬尾弦,在保留馬頭琴原有的演奏特點上,改良后的馬頭琴的音量和音色的量度,使得馬頭琴的音樂性能更加出色,且保留民族本色。其他西南部分民族常用的巴烏也是以此為原則來進行改良,改良后的巴烏,音量更大,音樂拓寬,其他轉調、調音等方面的不足也得到有效改善。少數民族樂器的創新發展并不是擯棄本色下的發展,而是在其本色基礎上的優化,從而使得原有的不足得到克服,并使本有的優勢更加突出。對于民族樂器的改良一方面要借助新的材質和技術,另一方面,參考民族樂器原有的制作技術也是保持原有演奏特征的可行之舉。
少數民族樂器是少數民族民眾在民族文化背景下,在民族審美意識支配下,借助于民族地區的原材料所制成的民族性產品,由于制作者往往沿用的相似或相同的民族工藝,且在民族場景中表達的是相同的民族情感,因此在民族樂器中往往體現了一定的格調和氣派,即民族風格。對民族樂器的風格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理解:第一,從民族整體來理解,我國大部分民族生活在較為偏遠的地區,由于自然屏障帶來的交通阻礙及信息閉塞等問題,使得民族樂器的制作往往基于較為簡單的工藝和有限的材質,因此,在多數少數民族樂器上都隱約透露出了原始氣息。其次,從民族個體環境認知,少數民族雖然在經濟文化水平程度及問題等方面較為相似,但是具體到個體民族而言,不同民族有不同的民族地貌,或高原,或草原,或深山,或大漠,不同的民族地域特征及民族歷史形成了少數民族不同的性格特征、審美意識,對民族意識觀念各方面的差異在民族樂器上的體現,便形成了民族樂器獨有的民族風格,或粗獷,或細膩,或簡約,或樸素,或風情萬種,種種特色便是民族樂器原有的本色。由此可見,原始、生態是大多數民族樂器的共性特征,在這基礎上,多數民族樂器又形成了各自的民族風格。民族風格雖然較為模糊,但卻是民族樂器民族本色的靈魂所在,對民族本色的延伸就必須延續其原有的民族風格。
民族樂器的風格描述需要從共性和個性兩方面來表述,因此在民族樂器的創新發展中,有關民族風格的延續也需要從這兩個方面來著手。首先,原始、生態是民族樂器的共同特征,也是民族樂器創新的大前提,對于這個大前提的實現需要從材質、色彩、工藝等方面來努力,使其盡可能地保持民族樂器原有的原始氣息。其次,對民族樂器獨有的民族風格,可以在對民族文化深刻把握的基礎上,在民族樂器的標志性元素或工藝、造型等方面來進行努力。另外,少數民族樂器是民族民眾為了適應特定的演奏需求而產生的民族產品,民族樂器是民族生活的一部分,自然也是民族樂器的重要特性,因此在民族樂器的創新風格把握中,講究自然也是不可缺失的一個方面。
創新發展不是破舊立新,而是其在原有基礎上的改良新生,脫離了民族本色的民族樂器的創新最終將促使民族樂器喪失其原本作為民族物質文化遺產的“本真性”、“原生性”等特征。[5]延伸民族本色是少數民族樂器創新發展的前提,在樂器創新過程中對民族本色的把握需要從外形到內在,從整體形態到具體細節,多方面兼顧,才能使民族樂器保留原來的特色形制,契合民族審美,保持民族韻味,延續民族風格,最終使民族樂器的民族本色在創新后的延伸做到形神兼備。
[1]黃慧慧.漸入民族音樂學視野中的西方藝術音樂[J].云南民族大學學報,2013,(4).
[2]阿 土.蘆笙的制作工藝[J].貴州民族研究.2011,(2).
[3]劉 方.黔西南布依族小打音樂試析[J].貴州民族研究,2011,(3).
[4]胡 亮.少數民族音樂物質文化的創新與繼承——對云南少數民族樂器改良的思考[J].藝術百家,2012,(4).
[5]劉 勇.樂器改良要有整體視角——對云南少數民族樂器改良的思考[J].民族藝術研究,20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