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VP1 不VP2”格式的表里值研究

○李 維

（延安大學 外國語學院，陜西 延安716000）

本文就邱崇丙（1983）《俗語五千條》中羅列的近40例與“不VP1不VP2”相關的俗語進行分析，主要運用表里值這一小三角理論對該格式做一詳細探討。語表結構方面，主要討論該格式中“VP1”和“VP2”兩個謂詞性結構的性質和差異以及該格式在句子中做的語法成分和語法功能。語義方面，從構式理論出發，分析該格式表達的構式義；從緊縮復句的關系角度著眼，考察“不VP1”與“不VP2”之間的語義關系和邏輯關系。語用方面主要探討該格式的交際語境、表達心理、話題與評論、表達重心和焦點、預設、言外之意以及表達語氣。

一、語表結構

“不VP1不VP2”格式，分句與分句之間沒有語音停頓，且“不VP1”與“不VP2”兩部分之間具有某種邏輯關系。因此我們把該格式看成是一個由“不……不……”這一關聯詞語形成固定格式的緊縮復句。值得注意的是，這一結構前后兩部分表示聯合或順承關系時，兩部分之間可以用逗號隔開，記作“不VP1，不VP2”。

（一）能夠進入格式的動詞性成分分析

“不VP1不VP2”結構中，“VP1”通常為單音節簡單動詞，“VP2”常常是一個復雜動詞，一般情況是前一個簡單動詞加上賓語，補語或同時出現賓語和補語。當“不VP1”與“不VP2”表示聯合或順承關系時，“VP1”和“VP2”通常為語義不同和結構相同的兩個動詞性成分。例如：“不到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落淚”、“不貪便宜不上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中，“到”、“見”是單音節簡單動詞，而“死心”、“落淚”是動賓結構。“貪便宜”和“上當”、“是一家人”和“進一家門”分別是聯合關系，所以前后兩個動詞性成分的結構是一致的。

（二）句法成分分布

1.做定語

（1）劉文輝、鄧錫侯的率部起義，和頑固派胡宗南、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李文等歷史人物的心理變化，都給以了細膩的刻畫。 （人民日報/1998）

（2）不知重復過多少次，其效果無外乎對牛彈琴。大哥是個一條路走到黑，不撞南墻不回頭的人。父親在世時甚至說，他撞了南墻也不知道回頭。 （當代/報刊，1994）

2.做賓語

（3）“馬大炮呀，我看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呀，非得等馬之悅把你們領到脖子深的地方，灌一口渾水，眼看沒命了，你們才會醒過夢呀！” （《艷陽天》第三卷，第一三八章）

（4）我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沒個底碼兒在手里，我就是找著李鄉長，也不能鋸開大口兒呀！（《艷陽天》，第二卷，第五十五章）

3.作謂語

（5）這家伙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心不死！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像一只鼓肚子蒼蠅，到處飛，到處撞，專門找空子下蛆…… （《艷陽天》第二卷，第十二章）

4.作狀語

（6）馮登龍以為這樣可以不顯山不顯水地把事情辦好，想不到嚴知孝不做主，媽媽一個人同意也辦不成。（《紅旗譜》卷三，41）

5.獨立語

（7）偏偏遇見了這么兩個不懂事的小冤家兒，沒有一天不叫我操心！真正是俗話兒說的，不是冤家不聚頭了。（《紅樓夢》第二十九回）

（8）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兩口子又都比較膽子小，最怕惹是非。 （《艷陽天》，第一卷，第九章）

通過以上例句可以得知，這一格式在句中的位置很靈活，句法功能較為豐富，因此在日常交際中的使用頻率較高。

二、語義分析

語里部分我們主要分析緊縮復句內部的語義關系和邏輯關系，經過大量相關格式的考察，我們認為“不VP1不VP2”是一個緊縮復句，這一格式可以嵌套在“如果……就……”“因為……所以”“……但是……”等關聯關系中，所以“不VP1”與“不VP2”兩部分之間存在并列、假設、因果等關系。

（一）表示并列

例如：“不顯山不顯水”、“不怕鬼不信邪”、“不怪天不怪地”、“不站人前，不落人后”等俗語中，前后兩個成分之間均表示聯合的邏輯關系。表示聯合關系的兩部分有時可以用逗號隔開。

（二）表因果關系

因果關系指的是該緊縮格式內部之間的關系是偏正關系，可以用表因果關系的關聯詞語替換。如“不經冬寒不知春暖”、“不知者不為罪”、“不做他人官，不為他人管”、“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當和尚不知頭冷”、“不生不養，不知痛癢”等俗語都可以替換成“因為……所以……”這類表示因果關系的復句。“不VP1”表原因，“不VP2”表結果。

（三）表示假設關系

假設關系是這一格式最常見的關系之一，表示假設的例子不勝枚舉。“不到黃河心不死”、“不到船翻不跳河”、“不見棺材不落淚”、“不撞南墻不回頭”、“不受磨難，不成佛”、“不貪便宜不上當”、“不挑擔子不知重”等慣用語都可以改寫成帶有“如果……那么/就……”的表示假設關系的復句，前一部分是偏句，提出假設，后一部分是正句，表示假設實現后產生的結果。

（四）表示條件關系

該格式可以用表示條件的關聯詞語替換。例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不犯王法不怕官”等俗語，可以用“只要……就……”替換。偏句表條件，正句表在滿足條件后產生的結果。

三、語用分析

（一）主觀情態性

表示假設關系的、條件關系的緊縮句，都是說話人的主觀認知的一種表現，表達了說話者的主觀態度和情感。如例（1）（2）（3）里面的“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李文等歷史人物……”、“不撞南墻不回頭的人”、“馬大炮呀，我看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呀……”等都帶有強烈的主觀色彩。

（二）話題性

在“不VP1”與“不VP2”處于偏正關系的俗語中，該格式可以看作是一個話題結構，“不VP1”表示某種話題，該話題充當整個短語的條件、假設、原因等，“不VP2”闡釋或說明該條件或假設或原因產生或達到的結果。例如：“不吃黃連不知味苦”、“不打不成交”、“不受磨難不成佛”等俗語中，“不吃黃連”、“不打”、“不受磨難”分別是“不知味苦”、“不成交”、“不成佛”的條件。

（三）兩個小句間存在隱喻關系，前一個小句是一個比喻，后一個小句沿用這一比喻，以兩個事物之間的共性為紐帶，著重強調后一個小句。

例如：“不會燒香得罪神，不會說話得罪人”、“不見高處站，不懂問老漢”、“不食魚口不腥，不做賊心不虛”等，形式上兩個小句處于并列關系，語義上，前一個小句是“起”，后一個小句是“興”，這些句式采用類推隱喻的方法，著重表達的是后面的含義。

[1]丘崇丙.俗語五千條[M].陜西人民出版社，1983.

[2]黃征.漢語俗語研究的幾個理論問題[J].杭州大學學報（社會哲學版），1992（2）.

[3]胡裕樹.現代漢語[M].上海教育出版社，1981.

[4]邢福義.漢語復句研究[M].商務印書館，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