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隋史遺文》的敘事藝術特色

陳蘇梅

（嘉應學院，廣東 梅州514015）

《隋史遺文》取材自有隋一代至大唐統(tǒng)一這段歷史，小說把秦瓊（字叔寶）當做貫穿始終的主要英雄，寫他從一個隋朝小吏到參加瓦崗寨起義，到后來善識天意，輔佐李世民建功立業(yè)，最終成為佐命功臣，畫圖麒麟的故事。作者袁于令在書中第五十一回總評里說道：“本傳原為叔寶”［1］（P430），秦叔寶是本書的第一主人公，因此本書又稱為“秦叔寶演義”。

《隋史遺文》的作者袁于令在序言中表達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觀：“傳奇者貴幻：忽焉怒發(fā)，忽焉嘻笑，英雄本色，如陽羨書生，恍惚不可方物。”“……顧個中有慷慨足驚里耳，而不必諧于情；奇幻足快俗人，而不必根于理；襲傳聞之陋，過于誣人；創(chuàng)妖艷之說，過于憑己，悉為更易，可仍則仍，可削則削，宜增者大為增之。”認為小說要通過藝術創(chuàng)造和藝術構(gòu)思來塑造人物的“奇情俠氣，逸韻英風”。基于這種創(chuàng)作理論，袁于令采取多種敘事手法，對小說的敘事結(jié)構(gòu)、敘事時間及敘事角度進行調(diào)整和安排。本文即從以上3個方面分析《隋史遺文》的敘事藝術特色。

一、敘事結(jié)構(gòu)體現(xiàn)作者的創(chuàng)作主旨

（一）以展現(xiàn)主人公的英雄性格為敘事板塊

本書為秦叔寶作傳的目的是“貌英雄留之奕世”（《隋史遺文》序），要使這樣的一個頂天立地、勇武孝義的英雄形象流傳于后世。故事以展現(xiàn)人物性格為情節(jié)結(jié)構(gòu)。書中從開頭到第三十五回是全書的前半部分，通過3個情節(jié)單元刻畫展現(xiàn)秦叔寶的性格。第1個情節(jié)單元，寫秦叔寶擔任齊州捕盜都頭，被差起解人犯到潞州，結(jié)果屢遭厄難，而隱忍堅毅，不輕易低頭求人，后歷盡磨難，得遇幽州總管羅藝姑丈，全身而還，表現(xiàn)了秦瓊的堅毅性格。第2個情節(jié)單元，秦瓊受齊州來總管差遣于中元節(jié)到都城楊越公處送賀禮，并與王伯當?shù)缺姾脻h在都城賞燈，抱憤成義舉，打死仗勢欺人、強奸民女的貴公子宇文惠及，表現(xiàn)了秦瓊嫉惡如仇、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剛烈性格。第3個情節(jié)是秦瓊的髫年之交程咬金劫走了官府的3 000兩銀子，并在眾好漢相聚準備為秦母祝壽的時候說出真相，擔任追捕盜賊使命的秦叔寶得知后，大義凜然，為保全朋友燒毀批捕，放了程咬金，表現(xiàn)了他重情重義、舍己救友的性格。除此之外，第二回“齊州城豪杰奮身，楂樹崗唐公遇盜”，表現(xiàn)了秦瓊施恩不圖回報的性格特點。第十六回“羅元帥作書貽蔡守，秦叔寶贈金報柳氏”講述了秦叔寶不計店主王小二昔日冷眼相待的態(tài)度，以百金回報柳氏（王小二之妻）的憐惜之恩，表現(xiàn)了他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的高尚品格。

在作者心目中，僅僅擁有堅毅、嫉惡如仇、舍身重義等個性還不能稱之為英雄，真正的英雄，除了以上性格，還需懂得帶兵打仗、立功沙場、輔佐君王，最后封官封爵，畫圖麒麟。書中第三十六至六十回敘述了秦瓊征高麗、參加農(nóng)民起義、投唐等情節(jié)，展現(xiàn)了人物的上述性格和能力。書的前半部分主要寫的是人，交代秦瓊的出身、經(jīng)歷、個性以及與各位英雄交往的事跡。后半部分主要寫事，寫瓦崗寨起義軍以及王世充、竇建德、李淵等帶領起義軍如何彼此征戰(zhàn)，此消彼長的戰(zhàn)爭事件，人物眾多，不單寫叔寶一人。作者在第五十一回總評里解釋：“本傳原為叔寶，而就中潤甫、知節(jié)、士信，凡其友人，各為拈一事。所與賢，則叔寶更賢。是借客形主，非以客掩主，觀者應能得之。”強調(diào)敘述的中心仍是秦瓊，只不過采用了借賓形主的寫法。

（二）通過“設置人物”的方法使結(jié)構(gòu)更加緊密

書中通過設置人物來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如第七回秦叔寶押解人犯至潞州，因盤纏用盡，身無分文，想賣馬籌錢，正苦于沒人買他的馬，無計可施。這時一賣柴老農(nóng)從旁經(jīng)過，馬兒餓急了，看見老農(nóng)的青柴，一口撲過去，把老人家撲倒。于是兩人相互交談，老農(nóng)得知秦瓊要賣馬，便自告奮勇帶叔寶去二賢莊賣馬。秦瓊和老農(nóng)相識的寫法，有點類似金人瑞所說的“鸞膠續(xù)弦法”［2］（P220）。從整個大的情節(jié)結(jié)構(gòu)看，這個老農(nóng)是作者虛設的人物，這個角色的任務就是把秦瓊帶到單雄信那里去賣馬，讓叔寶得了路費回家，使情節(jié)得以繼續(xù)發(fā)展。

第四十二回“叔寶計全密友，宇文巧陷正人”中講道，李密追隨楊玄感造反事敗，四處逃亡，后逃到妹夫雍丘令丘君明處，丘君明不敢包庇窩藏李密，送了他百余兩銀子，讓他去別處躲藏。李密得了銀子決定去濟陰王伯當家。丘君明有個侄兒叫丘懷義，是個無賴賭徒，見自己的叔叔資助李密錢財，心有不甘，為了霸占叔叔的家產(chǎn)錢財，于是向宇文述告密。宇文述命令他送公文，叫齊郡鷹揚府緝捕。齊郡鷹揚府官正是秦瓊，秦瓊與李密有過八拜之交，得知李密藏在王伯當家，叫羅士信報信，放走了李密等人。宇文述得知此事，因與秦瓊有殺子之仇，把秦瓊陷為逆黨，一同捕拿。秦叔寶在官府當差，本有錦繡前程，和李密造反起義互不相干，最終被逼入山為寇。本回回后總評道：“一時英雄，盡歸盜賊，豈真人有賊心乎？非此不能藏身故耳。叔寶義不作此，然亦斗湊逼入此中，……。”丘懷義這個人物，對情節(jié)的發(fā)展變化就像是化合物一樣，使前后2個情節(jié)緊密連接。此外，第三十五回，書中英雄之一羅士信的出場也是通過徐世勣之口道出的。徐世勣這個人物起到了連貫情節(jié)的作用。

二、敘事時間的安排頗顯匠心

《隋史遺文》總體是按照時間發(fā)展順序把人物的生平事跡敘述出來，但有時為了更好地吸引讀者，避免單一敘述而引起讀者的厭倦，小說作者對敘事時間加以調(diào)整。通過調(diào)節(jié)敘事節(jié)奏、使用插敘、倒敘或預敘的手法進行敘述干預。對敘事時間進行加工改造。“所謂故事時間，是指故事發(fā)生的自然時間狀態(tài)，而所謂敘事時間，則是它們在敘事文本中具體呈現(xiàn)出來的時間狀態(tài)。前者只能由我們在閱讀過程中根據(jù)日常生活的邏輯將它重建起來，后者才是作者經(jīng)過對故事的加工改造提供給我們的現(xiàn)實文本秩序”［3］（P132）。《隋史遺文》的作者對敘事時間的加工也具有一定特色。

（一）對敘事節(jié)奏進行干預

第二十三回寫秦叔寶、王伯當、柴嗣昌、齊國遠、李如珪5位壯士到長安看燈，聽說宇文惠及依仗父親兵部尚書宇文述的權(quán)勢，強搶民女，胡作非為，大家都義憤填膺，決意要為民除害。他們急切地找尋宇文公子，當?shù)匕傩崭嬖V他們：“宇文公子……蓄養(yǎng)許多亡命之徒，都是不怕冷熱的人。就是這樣時候賣弄精神，都脫得赤條條的，每人拿一條齊眉短棍，也有一二百個在前邊開路，后邊就是本府會武藝的家將，真槍真刀，擺著社火。公子騎馬，馬前是青衣大帽管家，擺這五六對人，都執(zhí)著紗燈提爐，面前擺隊。長安城里，這些勛衛(wèi)府中的家將，扮的什么社火，遇見公子，當街舞來，看舞得好，也像射圃圓情的賞花紅；舞得不好的，一頓棍打散了就罷了。”宇文惠及真是囂張之至，況且身邊帶著許多無賴流氓，眼看一場惡斗在即，作者卻不慌不忙，描繪起當晚夜色，與京城熱鬧景象來。“三更時候，月明如晝，是晚：云歸海島，霧隱天涯。萬里清霄呈碧，一輪皓月初圓。燈映月，增一倍光輝；月映燈，有十分燦爛。這月溶溶漾漾，似老君太乙爐傾出爛銀盤；那燈灼灼瑩瑩，似天孫七襄機織來鋪地錦。看不盡鐵鎖星橋，觀不了金枝寶樹。……咭叮叮，玉佩飄飄；廝瑯瑯，寶車絡繹。熱烘烘暖氣侵人，輕馥馥香塵隨馬。也有富家子弟，帶博浪游人，打幾柄傘兒燈，盡裝的蘇杭貨。三元廟前，打數(shù)丈高竿，人人都打五色炮杖。煙火內(nèi)放出來的，是劉關張三顧諸葛亮，張翼德葭萌戰(zhàn)馬超。望春樓上，有王孫公子，設宴觀燈，教坊司扮出來的社火。楚霸王九戰(zhàn)章邯，伍子胥臨潼舉鼎。滿城中簫鼓喧天，徹夜里笙歌不斷。猛聽得轟天動地鑼鳴，引一起爭標的社火。打幾柄飄霞飏彩五方旗，引一對虎口狼牙開路鬼。”

作者先是描繪皓月當空，盈盈月色，燈月交輝的景色。燈月之下，滿城簫鼓喧天，笙歌不斷，賞燈人、出游人、王孫公子絡繹不絕，擠滿街道、熱鬧非凡。視點由上到下。三元廟前、望春樓上，作者的觀察點在變換，讓讀者的眼睛跟著秦瓊等人在轉(zhuǎn)，思緒也跟著他們的腳步走，心里卻越來越緊張，正當不知哪里找尋之際，突然筆鋒一轉(zhuǎn)，“猛聽得轟天動地鑼鳴，引一起爭標的社火”這鑼聲唬得人一展眼，人們要找尋社火，社火突到眼前，要找的宇文惠及就在前面。這一段場景描寫，有意調(diào)節(jié)敘事節(jié)奏，敘事速度被放慢，卻更加強了人們的心理期待，制造一種動人心魄的緊張情勢，使得敘事張弛有度，疏密結(jié)合。

（二）對敘事順序進行干預

本書采用預敘、補敘等手法以介紹秦瓊為主線，綰結(jié)并描繪了一幅隋唐英雄群像圖。

本書除了使用一些異象、詩文等預敘手法外，還通過書中人物之口來進行預敘，體現(xiàn)了一定的藝術效果。如第三回賈潤甫得知秦叔寶要到齊州府去當一名捕快，便說：“兄補這職事，是個扯錢的莊兒，也是個干系堆兒。”第十回單雄信也勸叔寶“求榮不在朱門下”，都預示著當個捕盜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秦瓊必將受困受辱。果然，第三十回，叔寶因為拿不著搶劫官銀的盜匪，被官府笞責，與張社長喝酒時“眼中落淚”，并說：“昔年公干河東，有個好友單雄信，贈金數(shù)百兩回鄉(xiāng)，教我不要在公門當差。‘求榮不在朱門下’，此言常記在心。只為功名心急，思量在來總管門下，一刀一槍，博個一官半職；不料被州官請將下來，今日卻將父母遺體，遭官刑戳辱，羞見故人，眼中落淚。”說明自己的后悔之意，也反映了單雄信、賈潤甫的遠見，表現(xiàn)了單雄信的善識事，重情誼。

第二十回“收官禮英雄識氣色，打球場公子逞豪華”敘秦叔寶正月十五到京城賫禮給楊素拜壽，結(jié)識了李靖。李靖告誡秦叔寶：“前日夜觀乾象，正月十五三更時候，民間主有刀兵火盜之災，……同行朋友到京，切不可觀燈玩月，恐罹在此難，難以脫身，到不如速回山東為妙。”后叔寶果然闖禍，從此和宇文述一家結(jié)下冤仇，幾次被害，最后被逼得放棄官職，投身綠林，加入農(nóng)民起義與朝廷為敵，表現(xiàn)了李靖“知機料事，洞若觀火”。

第三十五回“徐世勣杯酒論英雄，秦叔寶邂逅得異士”講到徐世勣投書至叔寶處，2人飲酒暢談，品評天下豪杰。2人評論了單雄信、王伯當、程咬金、李靖、李密等人，通過2人的談話為一幫英雄最后的命運做好鋪墊：暗示他們是將帥之才，不是真主人選；李密雖有謀略，卻決策反復，最終沒有好下場。這些預敘，就像毛宗崗評《三國演義》時總結(jié)：“有隔年下種，先時伏著之妙。”［4］（P264）通過預敘手法凸現(xiàn)了英雄們的遠見卓識，并為書中人物的命運發(fā)展埋下伏線。

本書以秦瓊的事跡為敘述主線，而同一時間發(fā)生的其他英雄的事跡和經(jīng)歷則采用倒敘或補敘的方法補全。如第九回通過樊虎之口補敘他與秦瓊分別后的經(jīng)歷，以及沒有到潞州找秦瓊的原因。又如英雄之一的李靖，在第二十回中第1次出現(xiàn)，說要去投奔并州太原，之后一直到第四十九回才又出現(xiàn)，期間的經(jīng)歷通過李靖之口補充敘述出來。此回回末總評里說：“大業(yè)十年后，亂者多，頭緒多，逐人為敘起止，自當用追敘法。”

三、敘事視角的巧妙運用

《隋史遺文》使用的是第三人稱全知視角。就像敘事研究學者申丹所說：“（全知視角）其特點是沒有固定的觀察位置，‘上帝’般的全知全能的敘事者可以從任何角度，任何時空來敘事：既可高高在上地鳥瞰概貌，也可看到在其他地方同時發(fā)生的一切；對人物的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均了如指掌，也可任意透視人物的內(nèi)心。”［5］（P229）書中大部分內(nèi)容，是通過全知視角來敘述的，有時為了在敘述時留下懸念，更好地吸引讀者，作者主動地限制自己的敘述權(quán)力，用限知視角進行敘述。

第十三回“張公瑾轉(zhuǎn)托二尉遲，秦叔寶解到羅帥府”講到叔寶被解到幽州，通過單雄信的打點，認識了幽州兩員旗牌官尉遲南、尉遲北，2人看過文書后“嘿嘿無言”，并說“久聞潞州單二哥，高情厚意，如雷貫耳，恨不能相見。今日看這樁事，卻為人謀而不忠。”大家都疑惑不解：怎么嫌他為人謀而不忠？這時“全知全能”的敘述者隱藏的死死的，讓尉遲兄弟來承擔敘述任務：

“……雄信有挽回天地的手段，使蔡太守改重從輕，發(fā)配到敝衙門來。普天下有許多福境的衛(wèi)所，怎么不揀個魚米之鄉(xiāng)，偏發(fā)配到敝地來。兄不知我們本官的利害，我不說兄卻不知，他元是北齊駕下勛爵，姓羅名藝，見北齊國破，不肯臣隋，令家眷統(tǒng)兵一枝，殺到幽州，結(jié)連突厥可汗，同心反叛。皇家累戰(zhàn)不克，只得頒詔招安，將幽州割與本官，自收賦稅養(yǎng)老，統(tǒng)雄兵十萬鎮(zhèn)守幽州。當不毛重地，還有許多協(xié)邊賑濟錢糧。本官自恃武勇，舉動任性，……解進府去，恐怕行伍中頑劣，不遵約束，見面時要打一百棍，名殺威棒。十人解進，九死一生。”

眾位朋友聽了，都吐舌震驚，為叔寶支解不來。尉遲兄弟為叔寶支招，用無名異涂抹面龐，假托有病，并把別的文書摯起，只把潞州解文掛號，獨解秦瓊進去。進了轅門，果然見到里邊警戒森嚴，刀劍林立，威嚴異常。公座上這位官員“……須發(fā)斑白，一品服，端坐如泰山，巍巍不動。”秦叔寶“身高丈余，這一個豪杰因在威嚴之下，只覺得自己的身體都小了。”作者層層刻畫府衙的威武森嚴，細細描繪官員的威嚴肅穆。限知視角的使用，使得情節(jié)懸念重重，故事更加波瀾起伏，讓讀者和書中人物“此際擔憂，卻也不少。”（第十三回總評）最后，人們擔憂的場面卻沒有發(fā)生，作者回到第三人稱全知視角，交代了羅公是秦瓊的姑丈，雙方互相表明身份，秦瓊不但沒有遭到棒責，還認了一家親。

作者還通過不同的人物視角去做一些場景描寫，類似毛宗崗、金圣嘆等小說評點家所說的“眼中敘”，即通過人物的雙眼來對另一人物或場景做描寫。如第十五回，“勇秦瓊舞锏服三軍，小羅成射鷹助一弩”講到幽州總管羅藝（即秦瓊姑父）想看看秦瓊的武藝，叫秦瓊舞锏。作者先通過當場人物即羅公和各軍官的眼去敘述秦瓊舞锏的情景：“（秦瓊）揮手取锏，盡身法跳將起來，輪動那兩條锏，就是銀龍護體，玉蟒纏腰。”這是近距離的角度觀察，接著作者借公子羅成的眼從遠距離進行觀察，“公子在轅門外面，爬在掌家的肩背上，見表兄的锏舞到好處，連身子多不看見，就是一道月光罩住。”這里通過變換遠近視角，去呈現(xiàn)人物風采，多角度的描寫展示了不同的藝術美感，比敘事者自己說出更具有逼真感和視覺沖擊力。

第二十一回“齊國遠漫興立球場，柴郡馬挾伴游燈市”講到兵部尚書宇文述最小的兒子宇文惠及在射圃辦圓情，看圓情的黎民百姓，重重疊疊擠得像人山一般。秦叔寶、王伯當、柴嗣昌3人想進去看看，而先進去的齊國遠、李如珪正從里往外走：

“則見叔寶弟兄三人，從外進來，領兩員家將，好好央人開路。人再不肯讓路，只見紛紛的人，都跌倒了。原來是齊國遠、李如珪擠將出來。叔寶道：‘二位賢弟那里去？還同我們進去耍子。’卻又一同裹將進來。”

“則見叔寶弟兄三人，從外進來，領兩員家將，好好央人開路。”這是齊、李2人的視角，“人再不肯讓路，只見紛紛的人，都跌倒了。”這是從叔寶等人的眼中看去的。視角的轉(zhuǎn)換使得場景描寫極具真實感，表現(xiàn)了齊、李2人的粗俗魯莽、生拉硬靠、氣焰囂張、不講禮儀，與秦瓊3人“好好央人開路”形成鮮明對比。最后，5人是“一同裹將進來”，這時視角又轉(zhuǎn)移到眾人眼中，“裹”字可以讓人想象齊李2人一人一邊，把秦瓊3人圍在中間硬擠進去的情景，非常生動形象。學者王平先生指出：“敘事視角的運用并不僅僅是一個技巧問題，它實際上與小說的觀念緊密相連。只有小說觀念發(fā)展了，敘事視角才有可能變得豐富多彩。”［6］（P73）文中敘事視角的變換，表現(xiàn)了作者“有意為小說”的創(chuàng)作觀念。

四、結(jié)語

綜上所述，《隋史遺文》一書通過精心安排敘事結(jié)構(gòu)、有意調(diào)節(jié)敘事時間及巧妙運用敘事視角成功地表達了主題思想，成功地塑造了人物形象。正是這些敘事筆法的使用，使得小說更搖曳多姿，委婉曲致。陳大康先生認為，“袁于令的可貴之處在于他突破了史學家的框框，完全站在小說家的立場上來看待講史演義，他的創(chuàng)作已踏上了獨創(chuàng)的門檻，并對清代有些性質(zhì)類似的講史演義起了首辟新路的示范作用。”［7］（P607）這充分肯定了《隋史遺文》的創(chuàng)作藝術特色。

［1］（明）袁于令．隋史遺文［M］．劉文忠，校點．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9．

［2］朱一玄，劉毓忱．水滸傳資料匯編［Z］．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02．

［3］羅鋼．敘事學導論［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

［4］朱一玄，劉毓忱．三國演義資料匯編［Z］．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03．

［5］申丹．敘述學與小說文體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

［6］王平．中國古代小說敘事研究［M］．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

［7］陳大康．明代小說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