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古斯特·倍倍爾向社會主義者的轉變研究

趙 婷

（山東大學政治學與公共管理學院 山東 濟南 250100）

奧古斯特·倍倍爾是德國社會民主黨的主要領袖和創始人之一，是德國工人運動和國際工人運動著名的政治家和活動家。倍倍爾出身工人，所以說他的社會主義思想并不是天生就有的。由于當時所處的社會環境，倍倍爾在青年時期曾受到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自由主義和民主主義思想的影響，也曾受到過拉薩爾主義的某些影響。到19世紀60 年代后半期，經過生活的歷練及對科學社會主義理論的學習和研究，倍倍爾的觀念發生了轉變，開始傾向于社會主義，成長為—個社會主義者。

一、威·李卜克內西的影響和幫助

在倍倍爾向社會主義者轉變的過程中，威·李卜克內西在一定程度上幫助和影響了他。威·李卜克內西是德國和國際工人運動中著名的活動家和理論家，以及德國社會民主黨和第二國際的創始人之一。他曾參加過1848-1849 年的革命，在革命失敗后流亡倫敦多年。他與馬克思和恩格斯往來密切，并在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影響下成為了科學社會主義者。1850 年，威·李卜克內西加入了共產主義者同盟，為無產階級革命事業和德國的工人運動作了開拓性的工作，為科學社會主義理論的傳播作了不少貢獻。在德國，他可以稱得上是科學社會主義理論最早的接觸者和傳播者。1863 年全德工人聯合會成立后，威·李卜克內西曾加入聯合會，在協會中堅持馬克思主義，同協會中占主導地位的拉薩爾派進行斗爭。他在聯合會內團結了一些反對拉薩爾主義的人，形成了一個反對派小組；威·李卜克內西認為，德國工人由于對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著作接觸較少，對科學社會主義理論也不甚了解，所以才會受到拉薩爾主義的影響。他利用各種機會向德國工人宣傳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著作和理論，還批判性地介紹了英國工聯的發展經驗。1865 年2 月，李卜克內西在柏林印刷工人聯合會的集會上發言，他指出工人階級的迫切任務是“建立一個獨立的政黨”[1]，既不能向俾斯麥政府妥協，也不能向資產階級妥協。1865 年夏，威·李卜克內西脫離全德工人聯合會，之后被普魯士王國以反對政府為罪名逐出柏林。

被逐出柏林后，威·李卜克內西去過漢諾威，又去了當時德國工人運動的中心——萊比錫。在萊比錫，《中德意志人民報》 的編輯艾拉斯博士把他介紹給了倍倍爾，兩個人自此成為志同道合的革命伙伴，在無產階級革命事業中建立了深厚的情誼。威·李卜克內西由于受教育程度較高，政治經驗豐富，又熟悉科學社會主義理論，所以在很多方面影響了倍倍爾。倍倍爾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倍倍爾自己曾說道，“李卜克內西給我以高度的影響，是不言而喻的”[2](P104)，“我與李卜克內西的交往無疑地加速了我轉變為社會主義者的過程。這個功勞是他的。關于李卜克內西把我變成馬克思主義者的說法，也是這樣。在那些年，我傾聽過他許多非常好的演說和談話。他談到英國的職工會制度、英國和法國的革命、德國的民眾運動、政治時事等。[2](P105)”列寧也曾經指出，倍倍爾“從李卜克內西身上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東西，即找到了同馬克思在1848 年的偉大活動的活生生的聯系，找到了同當時建立起來的雖然很小但卻是真正無產階級的政黨的活生生的聯系，找到了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和馬克思主義的傳統的活生生的代夫人物”[3](P384)。在與威·李卜克內西的友好交往中，倍倍“對薩克森無產階級的影響越來越具有明。顯的社會主義傾向”[4](P17)

威·李卜克內西的影響和幫助，使倍倍爾更直觀地接觸到了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著作和理論，更加迅速地認清了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的真實面目，這無疑加速了倍倍爾向社會主義者的轉變。

二、逐漸擺脫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的影響

在19 世紀60 年代初期，工人教育協會是由資產階級自由派和小資產階級民主派所領導的，他們在工人中宣傳基礎教育，倡導節約，以此作為改善工人生活狀況的途徑和方法。一方面，他們希望拉攏工人階級，利用工人階級的力量反抗封建專制主義；另一方面，他們希望工人階級處在自己的領導和控制之下，防止工人階級進行獨立的政治和社會斗爭。倍倍爾在參加政治活動的初期贊同資產階級所主張的教育觀點，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他受當時理論水平所限，沒有認識到工人爭取政治獨立和實現普選權的重要性；一部分原因則是他認為當時的工人受教育程度低，思想覺悟不高，在政治上還不夠成熟。

不過，隨著工人組織和工人運動的不斷發展，工人的階級覺悟不斷提高，他們開始關注社會弊病，開始更加強烈地要求公民權利，并且經常舉行一些群眾集會和罷工斗爭。“工人從1862 年以來，越來越強烈地要求獨立，這不僅對社會主義工人運動的發展，而且對整個德國人民都具有重大的歷史意義和民族意義。”[4](P11)由于政治經驗不斷豐富，倍倍爾很快認識到工人階級謀求政治獨立的重要性。1864 年夏，倍倍爾主持召開了薩克森工人協會的邦代表大會。大會根據倍倍爾的提議通過了一項決議，拒絕了薩克森邦政府關于批準成立工人協會專區聯合會的政策。因為該政策規定，成立工人協會專區聯合會的前提是不能研究政治和社會問題，這明顯是在限制和監督工人協會的發展。而倍倍爾認為，工人階級應爭取政治上的獨立，不應該向政府妥協。

1865 年，各城市爆發了許多工人們的罷工斗爭，比如漢堡大罷工、馬格德堡的城內織布工人罷工、萊比錫印刷工人罷工，以及萊比錫制鞋工人、訂書工人和其他各業工人的罷工等。其中，萊比錫印刷工人的罷工運動對倍倍爾產生了強烈的影響。萊比錫印刷工人的工作時間很長，工資極低，幫工們希望提高工資和縮短工時，但這些要求遭到雇主們的反對，并解雇了五百多工人。 為此，1865 年3 月，工人們進行了罷工。不過，當時還沒有支持罷工的工人組織。倍倍爾曾參與此次罷工斗爭的調節，但是最后工人們只獲得了部分的成功。倍倍爾從這次事件中認識到，工人階級與資產階級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雖然一部分自由主義者表面上支持工人階級改善勞動狀況，但是“正是從那些向人民眉目傳情、裝作工人之友的人們那里，工人的要求遭到最堅決的抵抗”[2](P91)。倍倍爾越來越深刻地認識到，資產階級是工人階級的敵人，工人階級的解放不能依賴于資產階級，而是要靠自身去爭取。

三、越過拉薩爾走向馬克思

前文中已經提到，倍倍爾在某些觀點上受到了拉薩爾主義的影響，不過對于拉薩爾派的許多主張，倍倍爾都是極不贊成的。在接觸到科學社會主義理論之后，通過不斷學習和研讀馬克思和恩格斯的理論著作，倍倍爾逐漸摒棄了自己思想中的拉薩爾主義的觀點。

1865 年，倍倍爾接觸到了第一個馬克思的著作——《國際工人協會成立宣言》， 這是馬克思1864 年為國際工人協會起草的綱領性文件。馬克思在《國際工人協會成立宣言》中明確了無產階級斗爭的目的和基本原則。倍倍爾從中認識和了解到，工人階級的解放只能依靠工人階級自己去爭取，工人階級的目標是廢除一切階級統治，爭取平等的權利和義務，而不是爭取階級特權和階級壟斷；經濟上處于依附地位是勞動者受奴役、遭受貧困以及政治不獨立的根源；社會問題同政治問題是密不可分的，解決政治問題是解決社會問題的前提，而政治問題的解決只有在民主國家才有可能。倍倍爾曾試圖研究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批判》，但是由于工作繁忙，還要為生計奔波，所以并沒有很多精力來消化這部著作。19 世紀60 年代末70 年代初，倍倍爾還學習了《共產黨宣言》和馬克思與恩格斯的其他著作。為了進一步提高自己的理論水平，倍倍爾利用各種機會閱讀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著作。1869 年底，倍倍爾由于公布《致西班牙人民書》被控訴“散播禍國言論”[2](P180)，與威·李卜克內西一起被判處三周監禁。倍倍爾就在萊比錫地方法院監獄服刑期間閱讀了馬克思的《資本論》第一卷。馬克思在《資本論》中通過大量材料和事實分析了資本主義的發展歷史，從政治經濟學的角度科學地闡釋了價值規律和剩余價值學說，揭露了資本主義制度剝削和壓迫工人的實質，并且為無產階級革命斗爭指明了道路。通過學習馬克思的《資本論》，倍倍爾對科學社會主義理論有了進一步的認識和了解。

四、成為一個社會主義者

（一）普奧戰爭的爆發，促使他思想急劇轉變

倍倍爾在自己的傳記中提到，“ 當德國遭到1866 年的大難時，我的情形同許多我當時的志同道合的朋友十分相似，由一個掃羅一下變成保羅這種急劇轉變，沒有奇跡也可以重新出現”[2](P60)。也就是說，倍倍爾認為，1866 年爆發的普奧戰爭，使他的思想觀點發生了急劇的轉變。德國歷史學家霍爾斯特·巴爾特爾也認為，在倍倍爾成為德國工人領袖的發展過程中，“1866 年結束了他重要的發展階段，同時開始向新的歷程邁進”[4](P24)。

1866 年5 月8 日，在萊比錫召開的群眾大會上通過了一項由倍倍爾提出的決議。決議指出，如今德國的危機局勢是由普魯士的軍國主義政策和措施引起的：普魯士的暴力政策是損害德國人民利益的，應反對薩克森自由資產階級的親普魯士政策；決議還要求進行普遍的、平等的、秘密的和直接的選舉，并要求成立議會和建立全民武裝；反對任何世襲的中央政權；如果俾斯麥發動內戰的話，人民就舉行起義。1866 年5 月20 日，倍倍爾又在法蘭克福（美因河） 舉行的群眾大會上發表演講。他在演講中繼續反對把德國普魯士化，并號召各中、小邦團結起來，堅定立場，武裝反抗普魯士破壞和平的政策；堅決拒絕普魯士的議會建議，主張應由一個制憲的、具有各種必要權力的人民代表機關來決定全德國的憲法；號召人民結成政治性團體，成立政治性的人民協會等。倍倍爾的這些主張和認識，說明他已經完全認清了普魯士軍國主義的實質，并且逐漸認識到工人階級應在政治斗爭和社會斗爭中發揮獨立作用。這些主張和認識，為倍倍爾向社會主義者的轉變打下了思想基礎。

在倍倍爾的政治生涯中，1866 年確實是很重要的一年。在這一年，倍倍爾積極參加了民主主義的人民運動，積累了豐富的政治經驗；為了參加選舉，團結工人們的力量，他與威·李卜克內西一同建立了薩克森人民黨；年底他還加人了第一國際。

（二）為德國工人協會紐倫堡聯合大會起草的新綱領標志著倍倍爾向社會主義邁進了一大步

在1868 年9 月舉行的德國工人協會聯合會紐倫堡聯合大會上，倍倍爾擔任聯合大會的領導。115 名代表出席了本次大會，代表93 個協會的大約13000 名會員。應倍倍爾和德國工人協會聯合會理事會的邀請，國際工人協會總委員會委員約·格·埃卡留斯以及奧地利和瑞士的工人代表出席了大會。大會通過了倍倍爾起草的新綱領，還通過了一項堅決反對軍國主義的決議。

聯合會的新綱領是倍倍爾根據國際工人協會共同章程的序言為基礎而起草的。新綱領闡明了馬克思主義的工人政策和原則，認為工人階級的解放應該由工人階級自己去爭取；消滅一切階級統治和階級特權是工人階級解放斗爭的目的；并強調了政治自由和經濟解放之間的聯系。綱領還決定贊同國際工人協會的努力。新綱領的主要內容都是從國際工人協會共同章程中借鑒過來的，這說明倍倍爾十分認同馬克思制定的國際工人協會共同章程，并十分贊成國際工人協會的活動。他不僅自己加入了第一國際，開始學習和接受科學社會主義理論，還在德國工人協會聯合會中宣傳這一理論，提高了工人階級的思想政治覺悟。

（三）《我們的目的》的出版標志著倍倍爾社會主義思想的形成

1869 年10 月，倍倍爾受黨的委托去德國南方進行進行宣傳和鼓動。在斯圖加特的時候，他作了一篇關于社會問題的報告，結果受到南德維爾騰堡人民黨理論家的指責，認為倍倍爾的報告有社會主義傾向。《民主通訊》根據兩者的意見分歧，寫了三篇冗長的文章，拉開了同倍倍爾的社會主義傾向進行論戰的戰場。作為回應，倍倍爾便撰寫了一系列文章與之進行論戰。1870 年初，倍倍爾的這些文章在《人民國家報》上連載，后來這組論文就以《我們的目的》為題匯編成一個集子出版。倍倍爾的這一處女作一經出版，便博得了廣大黨員和群眾的好評，需求量越來越大，在此后數十年中多次再版。

雖然倍倍爾在某些問題的認識上受到了拉薩爾觀點的影響，不過，這種影響并沒有妨礙倍倍爾向一個社會主義者的轉變。在這本小冊子中，倍倍爾歷史地描述了當時的社會狀況及其產生的原因，揭露了工人階級遭受壓迫和剝削的根源，并指出了資產階級國家的階級本質，闡明了社會民主工黨的原則和政策。

倍倍爾明確指出了社會民主黨和資產階級民主派之間的主要分歧，同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劃清了界限。倍倍爾認識到，資產階級民主派所追求的政治自由對于工人階級來說是不夠的，因為“如果存在經濟上的不平等，那么政治自由就不可能是平等的”[5](P32)。而工人之所以處于被壓迫被剝削的地位，根源在于經濟上依附于資產階級，所以，“工人之所以要求爭取政治自由和平等權利是希望獲得經濟獨立”[5](P33)。倍倍爾還指出社會民主黨的目的是爭取經濟平等、政治自由，建立一個以自由和平等為基礎的國家和社會制度。

倍倍爾指出了工人階級獲得解放的途徑，他認為主要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和平的立法途徑，一種則是進行暴力革命。倍倍爾接受了馬克思的觀點，認為暴力在各個不同的歷史階段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歷史告訴我們，在任何時候，任何新思想一般都是先通過其代表同舊思想的代表進行暴力斗爭才發生作用，然后，為這些新思想斗爭的戰士再力圖打垮舊思想的代表”[5](P65)。馬克思主義認為，暴力革命是無產階級推翻資產階級統治、奪取國家政權的主要形式。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曾反復強調過暴力革命的重要作用，但他們并沒有把暴力革命絕對化，他們也承認在一定條件下無產階級和平取得政權的可能性。

從理論水平上來說，這時的倍倍爾已經接觸和學習了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許多著作，如《共產黨宣言》、《政治經濟學批判》、《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英國工人階級狀況》等等，用科學社會主義理論武裝了自己。也正是因為如此，倍倍爾才能運用這些理論同資產階級自由派、小資產階級民主派進行論戰。倍倍爾向社會主義者的轉變是一個漸進的過程，不過，我們可以認為，這本《我們的目的》 的出版則標志著倍倍爾轉變成了一個社會主義者。

［1］梁建華.威廉·李卜克內西［J］.國際共運史研究資料，1981（3）：150.

［2］［德］奧古斯特·倍倍爾著.薄芝宇譯.我的一生（第一卷）［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78.

［3］列寧全集（第二十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

［4］［德］霍爾斯特·巴爾特爾著.葛斯，周志軍譯.倍倍爾傳［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17.

［5］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國際共運史研究所編.倍倍爾文選［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