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初,隨著李克強總理在深圳前海微眾銀行敲下電腦回車鍵,完成了該行的第一筆放貸業務,標志著中國互聯網金融發展進入了一個新的歷史階段。自2013年以來,以阿里、騰訊為代表的互聯網企業以狂飆席卷之勢在互聯網金融領域開疆拓土,致使以中、農、工、建四大銀行為代表的傳統金融機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的競爭壓力。回顧以往,在建國后相當長的時間里,傳統銀行業始終居于金融生態的頂端、金融價值鏈最有價值的位置,但隨著金融脫媒的持續深入,目前這一情況正發生著急劇變化,傳統銀行業在負債端以及技術端正面臨著全方位脫媒化的沖擊,商業銀行的客戶、產品和渠道均在不同程度上被分流。例如目前余額寶用戶已突破1億人,資金規模5400多億元,發展之迅猛、沖擊之劇烈遠遠超出傳統銀行業的預想。因此,面對互聯網金融企業的攻城略地,傳統銀行業如何擺脫被動、積極應對,探尋未來的發展之路已成為其無法回避、必須直面的一個重要課題。
回顧一下歷史,人們會驚異地發現,早在十多年前銀行業就已實現了技術聯網,而每一個刷卡消費的商戶就是一個數據接收點。因此,對于銀行而言,跟蹤用戶購物行為,并做大數據分析其實并不困難,所以人們自然認為互聯網金融從銀行業中孕育而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然而,現實結果則大大出乎了人們的預料:互聯網金融首先從互聯網技術企業誕生,并且銀行業正前所未有地遭受著互聯網金融的猛烈侵襲而備受煎熬。對此,人們不禁要問:“為何傳統金融土壤中無法孕育互聯網金融之花?”筆者認為,造成上述結果的根源在于:是銀行業對于互聯網這一新生事物的本質特性理解的偏頗所致,即銀行業的歷史沿革致使其在經營思維上天然地存在著互聯網金融的“基因缺陷癥”,其將互聯網簡單地界定為僅是一種技術手段,將互聯網金融僅僅等同于“金融網絡化”在互聯網上開展金融業務而已(例如,當年銀行業認為其涉足互聯網只不過是增加了一個刷卡渠道罷了!),因而其對于互聯網的認知則必然停留在事物表象層面上,缺乏從思維內涵層面出發的分析與決斷,也就難以作出具有前瞻性的戰略預判與長遠性的行為決策。因此,今天的競爭結果其實早在十多年前互聯網金融誕生之初就已現端倪。
筆者認為,互聯網作為一種數據信息的渠道載體,其既是一種技術手段的體現,更是一種思維方式的表達!事實上,所謂“術業有專攻”,互聯網金融的本質是關注草根大眾的“平民金融”,互聯網金融企業更關注服務小微企業,強調“雪中送炭”,而非“錦上添花”,因此,假如我們以金字塔結構對廣大金融消費者進行分層的話,那么傳統銀行業通常關注的是處于金字塔尖的資產高凈值人群的金融需求,因為這類高凈值人群對銀行而言更具有盈利空間;然而,互聯網金融企業則借助技術優勢更關注處于金字塔基的草根大眾的投資理財需求,其通過互聯網得以輕易跨越地域的障礙,讓互聯網金融交易的發生無需面對面,進而極大地降低了金融營銷的渠道成本,使得草根人群的“長尾效應”優勢得以充分發揮,真正做到了“接地氣”。
可見,互聯網金融的本質是去中心化的“草根思維”,即關注社會普羅大眾的金融需求,通過降低投融資門檻,為草根人群開啟了投資理財之門。然而,傳統銀行業經營者則將互聯網金融簡單地等同于“金融網絡化”,這極大地悖離了互聯網金融的本質。正所謂“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因為互聯網金融與“金融網絡化”這兩者之間形似神非,后者僅停留于互聯網金融的外在表象,其只是關注到金融互聯網化的物質形態,僅僅停留于互聯網金融的技術層面,而全然忽視了互聯網金融的精神核心是“草根金融”的經營模式。
事實上,互聯網金融與“金融網絡化”這兩者差異背后所凸顯的是互聯網金融企業與傳統銀行業之間經營思維的差異,正是由于后者對于互聯網金融核心競爭力的理解偏差,致使其在短短數年間,面對互聯網金融的興起,陷于看不見、看不上、看不懂、跟不上的被動之中,進而導致傳統銀行業在這場互聯網金融競賽中輸在了起跑線上。
綜上所言,我們是否可以就此認為,傳統銀行業態已然過時,行將退出市場舞臺了呢?筆者以為還言之過早,且讓我們先來看一看傳統銀行業的業務范疇。其實,盡管銀行業務千差萬別,但主要可分為以下三個方面:其一是渠道類業務,它所體現的是傳統銀行業的渠道價值。具體可細分為兩類:一類是支付結算渠道,這是傳統銀行業數百年來安身立命之本;另一類是金融產品銷售渠道,其中最具市場影響力的無疑是傳統銀行業的網點渠道,其近乎壟斷了國內大部分基金和信托產品的銷售。其二是利差類業務,它所體現的是傳統金融企業的風險管理價值。目前,國內的存貸款利差收入幾乎全部納入傳統銀行業囊中,其在傳統銀行業總收入中的占比高達80%。其三是融智類業務,它所體現的是傳統銀行業的智力價值,銀行的資產管理、投行的并購顧問等都歸于這一類型。
可見,盡管當前銀行業正面臨著互聯網金融企業的嚴峻挑戰,即新興的互聯網金融企業憑借其領先的流量優勢與市場口碑,侵蝕了傳統銀行業的部分渠道類業務,并取得一定的銷售優勢,但對于高風險和非標準化產品而言,傳統銀行業則更具競爭優勢,因為利差類業務的技術含金量極高,需要多年的經驗積累,絕非朝夕之間輕易所能獲得。所以,盡管互聯網金融企業在小額貸款方面有所建樹,但仍不足以撼動傳統銀行信貸業務的根基;此外,融智類業務更是互聯網金融公司的短板,而傳統銀行業更是占據著絕對的優勢(況且此類業務還有嚴格的牌照限制)。因此,傳統銀行業不必妄自菲薄,正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
那么面對互聯網金融大潮的沖擊,傳統銀行業又該如何應對?是盡快“轉型”還是專注“升級”?所謂“轉型”,指傳統銀行業通過擁抱互聯網金融,進而完成其經營業態向互聯網金融企業的轉變,即通過選擇“外延式”發展路徑以尋求新的核心競爭力;而所謂“升級”,則是傳統銀行業選擇“內涵式”發展模式,即專注于提升自身原有的競爭優勢,并與時俱進地借鑒包括互聯網金融在內的一切新思維、新技術,目的是將自身已有的競爭優勢發揮到極致。
顯然,由于傳統銀行業天然缺乏互聯網金融的思維基因,因而其在短期內必將難以實現向互聯網金融企業的轉型,這也正是目前銀行業盡管努力引入互聯網金融、力圖實現經營業態轉型,但卻步履維艱的根本原因所在!相反,筆者認為相較于前者,傳統銀行業應揚長避短,通過“內涵式”發展模式以提升自身既有核心競爭力的路徑選擇(即專注于“更新升級”)更具有現實可行性。
事實上,當年瑞士制表業也曾有過今天國內銀行業類似的遭遇,上世紀70年代,瑞士這一傳統機械制表業王國曾遭遇到后起之秀日本的強有力挑戰,后者憑借著電子工業的技術優勢,成功研發出了石英電子表技術,進而向前者發起了沖擊。由于石英電子表走時更準確、價格更低廉,因而迅速擠占了中低端手表市場,致使瑞士手表的全球手表市場份額由原先的45%急速下滑至15%,近千家制表企業瀕臨破產倒閉的絕境,瑞士制表業陷于風雨飄搖之中。面對嚴峻的現實,瑞士制表業界并未驚慌失措、盲目跟風、倉促轉型、轉做石英電子表,而是憑借瑞士人所獨有的一份執著與堅韌,沉著應對,選擇了“內涵式”發展模式,即其在堅守傳統機械制表優勢的基礎上,專注于“更新升級”,通過不斷研發出新技術,將傳統機械制表的技術優勢發揮到極致,通過推出了諸如“陀飛輪”、“萬年歷”、“月相日歷”,甚至是報時的微縮時鐘等新產品,進而牢牢地占據了全球高端手表市場,最終使得瑞士這一傳統機械制表業王國重新煥發出生機,再次成為了全球制表業的龍頭。
可見,傳統銀行業如要成功應對互聯網金融大潮的沖擊,亟需找到適合自身現狀的發展道路。當前銀行業應揚長避短,有所取舍,審慎轉型,專注升級,即既要找尋發展空間、明確市場定位,更要調整業務范圍、強化既有優勢,真正做到“有所為有所不為”,只有這樣才能在沖突和變革中激發出自身的潛能與活力,進而與新興的互聯網金融企業構成互聯互通、彼此協同、良性互補、融合共存的新格局,最終形成傳統銀行業與互聯網金融企業“雙輪驅動、各有側重、和而不同、融合共存”的金融新常態,促使我國金融業整體實力的大幅度躍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