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楚庭
(南華工商學院,廣東 廣州510507)
ADR 是英文Alternative Dispute Resolution 的縮寫,譯作“替代性糾紛解決”,是對訴訟以外的各種訴訟解決方式、程序的總稱,現在已經引申為對世界各國普遍存在著的、民事訴訟的非訴訟糾紛解決機制的總稱。
ADR 概念起源于美國, 在上世紀的70 年代美國為解決“訴訟爆炸”的困境而興起ADR 運動,不僅使美國成為當代非訴訟糾紛解決領域的代表,也使ADR 的價值得以挖掘。此后,美國ADR 機制陸續被各國重視、引用和借鑒,引發了世界范圍內的司法改革運動,逐漸成為國際上廣泛流行的ADR 制度。 現代ADR 制度的興起與發展改變了傳統的糾紛解決方式,說明該機制具有不可比擬的價值。 這種價值主要體現在:
(一)ADR 機制可以降低解決糾紛的經濟成本和時間成本。 訴訟是高經濟成本、高時間成本的糾紛解決方式,通過訴訟解決糾紛,國家和訴訟當事人都需要付出成本:對國家而言,為了保障公正審理,國家需要在訴訟程序上投入大量的司法資源,訴訟周期越長,投入越多。如果所有糾紛都要通過訴訟來解決,意味著要耗費大量的國家司法資源;對于當事人而言,當事人除了支付不菲的訴訟費用外, 還得遵守程序性的規定耐心等待,最后還得承擔可能敗訴或兩敗俱傷的風險。ADR 機制強調以協商方式解決糾紛,成本低效益高,能夠最大限度減少在利益沖突中付出的成本和資源浪費,對國家和當事人的效益自然不言而喻。
(二)ADR 機制為當事人的利益糾紛開辟了有效的解決途徑。 在案件審理中,訴訟“是非”、“輸贏”的對抗思維模式并不能帶來令人滿意的結果。 與訴訟解決糾紛依據“權利”不同,ADR 是以“利益”為中心的——ADR 制度的運用不是強調“權利”并用對抗的方式來解決糾紛,而是進行“利益協調”。 “利益協調”避免了當事人雙方的直接沖突,帶來雙贏的結果,不僅調和了雙方的利益沖突,還注重彼此關系的維系和發展。 因此,ADR 不僅關注雙方的利益,而且還立足眼前利益關注長遠利益,這就為當事人之間的利益糾紛開辟了有效的解決途徑。
(三)ADR 機制可在正義與效益之間尋找平衡點。 正義與效益的問題一直是司法中的兩難問題: 為了實現正義只好犧牲效益, 對效益的追求可能使正義無法得到實現。 ADR“其主導思想在于,充分尊重當事人的自主選擇權,提倡協商與雙贏,并兼顧公平與效率”[1]。基于ADR 程序的靈活性, 當事人自由地選擇雙方都認為合理的方式進行“利益協調”,這種協調的結果對雙方具有雙贏性,因而ADR 能在正義與效益之間找到利益平衡點,即在一定意義上體現了正義,也體現了對效益的追求。
近年來,隨著農村城鎮化進程的推進,農村社會的主要糾紛由過去簡單的家庭糾紛、 鄰里糾紛轉向復雜的經濟領域糾紛,其范圍涉及到農村的生活、生產和企業經營等各個層面,并表現出巨大的復雜性,有的甚至影響了農村社會的穩定。如征地補償糾紛、環境侵權糾紛可以作為新型農村糾紛的典型, 它們所引發的群體性事件逐年遞增,成為農村城鎮化社會矛盾的主要焦點。這種新型的農村糾紛主要有以下幾個特點:
(一)利益的指向性與博弈性。 所謂“社會沖突”,即“有關價值、權利和資源的斗爭”(科塞,1989)。征地補償、環境侵權糾紛歸根結底是農民群眾與相關方的利益爭奪問題。 土地、環境是農民生存的基本保障和基本依靠,土地與環境問題與農民群眾的切身利益直接相關,帶有很強的利益性。 “即使通過某種糾紛解決過程使糾紛得到了最終解決,但如果一方或雙方當事人對解決的內容抱有強烈的不滿,則該糾紛解決過程恐怕很難說取得了成功。 ”[2]因此,只要法律的救濟機制存在不公平或令人不滿意之處,農民的利益訴求長期得不到有效表達,他們會越來越多地訴諸過激的方式如群體性越級上訪、鬧事、斗毆和沖突來反映他們的利益訴求,并借此要求得到權利的救濟或是利益的滿足。
(二)主體的多元化與兩級性。 在征地補償糾紛和環境侵權糾紛中,矛盾沖突的主體不僅有村民、企業主、開發商,還有村委會、基層政府,這使得糾紛的主體變得多元化。此外,隨著社會分化的加大,受限于自身政治權利、社會地位、經濟實力的不同,矛盾沖突的主體出現了強勢集團與弱勢群體之分:農民群眾往往屬于弱勢群體,企業主、開發商甚至村委會、基層政府都屬于強勢集團。 因此可以說,征地補償糾紛和環境侵權糾紛是多數的弱者向強勢的少數人進行利益上的抗爭。 在不能以協商方式解決糾紛的情況下,這種抗爭愈演愈烈是必然的趨勢。
(三)糾紛的調處難度大且容易激化。 農村最嚴重和最難解決的矛盾就是群體間的矛盾,征地補償糾紛和環境侵權糾紛就屬于這種類型, 它們涉及到多方利益主體,矛盾常常是多種因素并存、合理要求與不合理要求并存,相當復雜化。 當這些矛盾出現時,大多數農民群眾出于依賴的心理在出現問題時往往首先會找政府解決,而當政府無法及時有效解決時,農民群眾就對政府產生消極的認同,甚至是抱怨、懷疑,繼而采取上訪、群體抗爭的非正常方式來表達利益訴求。 這些制度外的渠道使矛盾激化,影響了社會的穩定和諧。
我國并不缺乏解決糾紛的解決機制, 在農村常見的糾紛解決機制有民間調解、 信訪渠道和司法訴訟等方式。 從征地補償糾紛、環境侵權糾紛中,當矛盾的主體實際發生沖突時,信訪、訴訟等制度內的機制未能有效地化解糾紛矛盾, 傳統的民間調解方式也未能發揮作用。 糾紛的利益化及利益多元化、復雜化,使目前農村的糾紛解決機制暴露出解決糾紛問題能力弱的缺點。 新型農村糾紛所引發的群體性事件表明要實現農村城鎮化的和諧發展與長治久安,必須改變傳統糾紛解決機制,建立起包括ADR 在內的多元化解決機制。
(一)符合中國農村的文化傳統。在我國,中國傳統文化強調的“和為貴”觀念在農民的思想意識中根深蒂固,厭訟、息訟仍是他們的心理,因此以非訴訟方式解決糾紛具有傳統的文化基礎。 雖然城鎮化使農村由 “熟人社會”變成“半熟人社會”,農民的義利觀也隨經濟的發展發生了巨大變化,但在“傷和氣”的訴訟與“留情面”的調解之間,他們會選擇較為溫和的后者,通過訴訟平息糾紛的方法并非最佳的選擇。 經過多年的普法宣傳, 農民的法律意識、權利意識得到提高,但面對嚴格的法律訴訟程序和陌生的法律語言, 農民容易對法律產生反感、抵觸。 當法律與農民的傳統規則相沖突, 并造成利益被侵害的后果,農民常以上訪、暴力抗爭等手段來達到自己的目的。ADR 在解決糾紛上的講究“利益協調”與農民對待訴訟的觀念暗合, 若能在農村傳統的民間調解中運用ADR,必能使糾紛迅速解決。
(二)符合農村城鎮化和諧社會的要求
“和諧社會的構建離不開糾紛的有效解決,完備的多元化糾紛解決體系能從根本上保障和諧社會的實現?!盵3]。城鎮化下的新型農村糾紛顯示出農村利益關系的復雜化,很多糾紛不能簡單歸結為法律上的權利義務關系來衡量, 更多地要考慮利益之間的平衡。 在這種利益平衡中,采用訴訟、審判的方法在效果上不及ADR 機制的效果。ADR 機制的宗旨在于減少對抗性,增加和解的機會,因此比訴訟在促進社會的安定上具有優勢。ADR 機制下糾紛的解決屬于 “破損的社會關系在當事人之間進行自主調整”,無須象訴訟一樣運用判決的方式采用國家權威進行施壓, 它最重要的社會效果, 就在于通過協商和調解,在解決糾紛的同時促進農村社會的和諧。
(三)符合農村城鎮化法治建設的內在要求
依法治國是我國法制建設的目標, 我國為推進法制宣傳與教育做了多年“送法下鄉”活動,有效地宣傳了依法治國的理念,同時也提高了農民群眾的法律意識和權力意識。 但不能因此將積極利用訴訟來解決糾紛作為評判農民群眾法律意識、 權利意識的重要標準, 進而否定ADR 的正當性和正義性。 “ADR 之所以被納入現代法律體系,是因為它的運作是建立在法律的基礎上的”[4]。ADR是在法律所設定的權利義務框架內進行運作的。 法律確立的權利和義務為社會主體提供了一種基本的行為模式,也為通過ADR 解決糾紛提供了一種規范和基準。 一方面非訴訟解決機制是以法律的權利義務為指導,是在“在法律的陰影下的討價還價”,另一方面,非訴訟解決機制又能促進法治的改革和完善, 讓當事人更好地接近正義。 法治價值在訴訟中和ADR 中都得到了實現。
在農村城鎮化的轉型期, 面臨糾紛的利益化以及利益的多元化,原有的糾紛解決機制的失效說明該機制存在局限性,應在訴訟外大力倡導ADR 制度的運用,給當事人提供多元化的糾紛解決機制,讓當事人自由地選擇糾紛解決途徑。 我國農村已經積累了許多寶貴經驗——“它山之石可以攻玉”,ADR 運動有助于我們對傳統文化合理內核的重視和吸收——若輔以ADR 制度解決城鎮化過程出現的沖突,不僅有利于和諧社會的構建,而且對順利推進城鎮化建設具有重要的意義。
[1]陳美玲.關于我國社會轉型期ADR 解決農村糾紛的機制分析〔J〕.企業考察,2010(3).
[2](日)棚瀨孝雄.糾紛的解決與審判制度〔M〕.王亞新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4,26.
[3]李蘭玉.ADR 機制引入農村糾紛解決的必要性探討〔J〕,2012
[4]劉月穎.ADR 與我國發展替代性糾紛解決機制〔J〕.信陽農業高等??茖W校學報,20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