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爆炸事故之后

蘆垚

2015年8月12日晚，天津港國際物流中心區(qū)域內瑞海公司所屬危險品倉庫發(fā)生爆炸。圖為8月13日記者從爆炸地點附近的高層拍攝的現場

8月13日下午，距離濱海新區(qū)危險品倉庫爆炸事故不到24小時，不斷有人群來到天濱公寓附近，向大約2公里外的事故現場引頸張望——事故現場已經全面封鎖，天濱公寓所在的區(qū)域，是距離事故現場最近的觀測點之一。

12日23時20分左右，天津港國際物流中心區(qū)域內瑞海公司所屬危險品倉庫發(fā)生爆炸。根據國家地震臺網的記錄，12日晚間共有兩次爆炸，間隔約30秒，第二次震級更高，相當于21噸TNT，其能量接近46個戰(zhàn)斧式巡航導彈落地爆炸。

截至13日21時，此次爆炸事故共造成50人死亡，其中消防人員17人;住院治療701人，其中重癥傷員70人。

工業(yè)區(qū)密布

在天濱公寓樓下，眼睛布滿血絲的馮先生一言不發(fā)地蹲在馬路邊，眼神呆滯地望向地面，這和周圍熙熙攘攘、前來觀看事故現場的人群大相徑庭。

13日凌晨，趕了100多里路，馮先生從天津市西的楊柳青鎮(zhèn)橫穿整個城市，一路沖向渤海海濱。他的弟弟馮廣杰就在距離事故地點不到2公里的建筑工地打工，工地宿舍距離事故地點只有大約1公里。

他指了指封鎖線內最近的房子：“看到這些房子了嗎？他們的宿舍就在這些房子前面。”

他所指的房子，是建筑工地常見的活動板房。經歷了爆炸的沖擊，三排板房的墻體和門窗大都不翼而飛，只剩下房屋框架孤零零地佇立著。他弟弟的宿舍也是這樣的活動板房，比這三排板房離事故現場更近。

事故發(fā)生地點緊鄰東疆保稅港區(qū)。這是繼上海洋山保稅港區(qū)后，中國批準成立的第二個保稅港區(qū)，設立于2006年8月。2012年9月，海關總署批復同意該港區(qū)10平方公里實施封閉監(jiān)管，東疆保稅港區(qū)正式實現整體開關運作。截至2014年10月31日，港區(qū)內有各類企業(yè)2834戶，注冊資本達1547.45億元。目前，這里正是加速建設時期，因此，事故周圍有不少工地和活動板房。

“泰達醫(yī)院、塘沽醫(yī)院、塘沽二小的安置點，能找的地方我全都找了一遍，但是沒有任何消息。”馮先生說，“我只知道他第一次爆炸后撤出來了，但是后來他的手機丟了，就再也聯(lián)系不上了。”

馮先生背后的天濱公寓，共有8棟6層樓房，住有大約1萬人，都是附近工業(yè)園區(qū)的工人。

此次事故單位天津瑞海國際物流有限公司位于天津港內，緊鄰東疆保稅港區(qū)。除了港口固有的裝卸搬運、倉儲、貨物中轉聯(lián)運、分撥等業(yè)務外，天津港的主營業(yè)務還包括商品包裝加工、工屬具制造、物資供銷等業(yè)務。因此，在事故發(fā)生地附近，分布著大片工業(yè)園區(qū)，工廠密布，人群密集。

雖然比活動板房堅固得多，也距離爆炸現場更遠，但天濱公寓依然受損嚴重。據園區(qū)的保安介紹，經過12日晚爆炸的沖擊，公寓門窗95%都被損壞。

數千輛汽車報廢

編號為ZA0031的秩序員站在天濱公寓樓下，不斷勸導人群：“這不是鬧著玩兒，快撤吧，說不定什么時候還會爆炸。”

從事故發(fā)生后，他就在附近負責維持秩序。不遠處，事故爆炸地點依然冒著滾滾濃煙，他不時會劇烈咳嗽一陣。

就在他疏散人群時，國家核生化應急救援隊的217名官兵正陸續(xù)趕到2公里外的事故現場。

這名秩序員向《瞭望東方周刊》講述爆炸見聞：“先是爆炸的光，照得就像白天一樣，然后聽到巨大的爆炸聲，最后是滾燙的熱浪。”

他掏出手機，里面是一張傷員的照片。這名傷員在公寓外被沖擊波掀翻，上身滿是鮮血。

“今天上午，Mobis和奔馳的高管都來過了，他們有工人在這里。”他說。

盡管正是天津市一年中最熱的時候，但仍不斷有人群涌到現場。天濱公寓東面的一片廢棄工地，與事故現場隔著一塊雜草蔓生的水塘，這塊工地因此成為封鎖線的一個缺口。人們紛紛進入工地，走到水塘邊，舉起手機，對準大約1000米外的起火點。

一眼望去，距離爆炸點越近，沖擊波的威力就越明顯：遠處的活動板房，如同被蒸汽打濕的紙張，趴在地上;原本碼放整齊的集裝箱，也形狀各異地散落開來。

據媒體報道，在距離爆炸現場南側不到400米處，四五個約足球場大小的進口汽車停車場上，數千輛停放在此的全新汽車，幾乎全被焚毀，僅剩框架。

消防員合力從火場中抬出傷者

而此次受損最為嚴重的，是位于爆炸核心區(qū)域的汽車倉庫。據報道，天津濱海新區(qū)大爆炸導致數千輛進口新車報廢，臨近爆炸中心的雷諾、大眾損失最大。其他還涉及豐田、本田、三菱等多個進口品牌。雷諾方面稱，目前可以確定過火車輛不少于1500輛。雷諾車型55%～60%從天津港進關。

遣散工人

天濱公寓以南約1.5公里外的第五大街，連綿不絕的工業(yè)園區(qū)消失，住宅區(qū)和商業(yè)區(qū)集中出現。地產巨頭萬科投資的萬科金域藍灣和日本最大的零售業(yè)集團永旺集團投資的永旺夢樂城購物中心，顯示著此處的消費水準。這亦是天津港和東疆保稅港區(qū)的規(guī)劃特色：港區(qū)的綜合配套服務區(qū)可提供辦公、生活、商務、休閑等服務。

永旺夢樂城的商鋪在13日已全部停業(yè)，對面的萬科金域藍灣也已人去樓空，留下爆炸后的滿目狼藉，樓下幾乎看不到任何居民。

萬科金域藍灣東側緊鄰海濱高速，跨過海濱高速往東，又是封鎖區(qū)。和其他封鎖區(qū)域一樣，這里也聚集了大量人群，有人跑了十幾里路“來看看現場”，還有人聚在一起，分析為什么會有那么劇烈的爆炸。

戴著藍色口罩、穿著紅色上衣的楊小姐坐在路邊，不停地擺弄著手機。“我住在那棟樓里。”她指了指封鎖線對面，“今晚得住酒店了。”她和室友一直在封鎖線外等待，想進去把自己的東西拿出來。

楊小姐是一家裝飾公司的員工。爆炸使得公司損失慘重，公司決定撤回天津分部。

受到爆炸影響的企業(yè)不在少數。在萬科金域藍灣東南方大約1公里外，天津港六號門，封鎖線攔下了救護力量之外的所有人員車輛。門外的草坪上，愛蘭德物流公司上百名工人正在領取遣散費。

除了爆炸核心區(qū)域的倉庫，與其業(yè)務最為密切的物流公司也是重災區(qū)。

據愛蘭德物流公司的員工介紹，公司所在地距離事故地點不過一公里多。爆炸使得公司的200多輛車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只能暫停運營。

領到遣散費的工人，登上了路邊的兩輛依維柯。這兩輛還能被調用的汽車，外殼都皺皺巴巴，其中一輛的擋風玻璃已完全消失。

據媒體報道，進口汽車倉庫中的車已經完成檢測、報關，進入到物流階段，受損失最嚴重的應該是中運、元順、克運這類物流公司。由于這些庫房一般為物流公司的臨時租賃場所，如果物流公司有全額保險，部分損失應該由保險公司支付。

官民救援

13日下午4時30分舉行的新聞發(fā)布會上，天津市公安消防局局長周天介紹說，為搶險救援，天津市公安消防局共出動46個中隊、151輛消防車、1臺無人機、1000名消防士兵，已疏散400余人。

天津市衛(wèi)生局主任王建存介紹說，115名醫(yī)療專家到醫(yī)院支援，與濱海新區(qū)醫(yī)護人員共同救治傷者。天津市全面開通綠色通道，提供全面醫(yī)療救助，還安排了心理康復專家。

更多社會救援力量在自發(fā)動員起來。

據報道，從13日早上開始，天津很多出租車司機自發(fā)來到各個收治傷員的醫(yī)院門口，免費接送傷員及家屬，并協(xié)助醫(yī)院搬運貨物和醫(yī)療設備。截至下午3點半，天津已有近150輛出租車加入“志愿車隊”。

“平時打車從楊柳青過來也就100多元，今天司機看我著急，竟然要了260元，可惜沒記下他的車牌號。”正在焦急等待弟弟消息的馮先生忿忿地說。

說這話時，一輛出租車正從他面前經過。車身上貼著一張紙，寫著：免費乘坐，愛心專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