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免除生活恐懼而反思

尹鴻

未經當事人同意

就將私人領域小范圍的言行擴大到公共空間

進而給社會和他人帶來了更大的危害

其行為和動機都應該受到譴責

畢福劍事件讓我們意識到，新媒體使原本相互區隔的公領域與私領域之間只隔著一層紙，一捅即破。畢福劍在熟人或小圈子的飯局上，一段即興的所謂表演，被參加飯局的匿名者用手機拍攝后，未經畢福劍許可就傳上網絡，畢福劍這一相對私人領域的言行，立即變成了公共領域的熱點現象。這充分證明公私領域的界限被互聯網和自媒體改變得模糊了。私人生活空間發生的事情，在互聯網傳播下，很容易在公共空間引起轟動。

通過爭論，越來越多人意識到，不管如何評價畢福劍的個人素養，但未經許可，將他在私人領域的言行公開在公共空間，都是一種非蠢即惡的行為。前一階段，個別明星在私人空間吸毒被舉報，帶來公權力的懲罰，已開始受到一些質疑。人們雖然反對吸毒這樣的犯罪行為，但人們也擔心這種告發成風會給公權力濫用帶來可乘之機。至今還撲朔迷離的廣州區伯事件以及當事的公權力一直拒絕回應，使人們的這種擔心更加現實。

在這種背景下，畢福劍事件發生了。許多人并非僅為畢福劍的言行辯護。不少人認為他表達的內容欠妥，但人們憤怒的是參加飯局的這個當事人，未獲同意，就將熟人間小范圍的言行公開到開放的網絡空間，且附帶了強烈的對行使公權力進行懲處的呼吁。視頻公開似乎帶有告密惡意。

如果對這種行為聽之任之，甚至給予某種程度的鼓勵，其后果不堪設想。任何人的言行都不可能在相對私人的空間與開放的公共空間一致，公與私界限對任何人都實際存在。同樣言行，語境不同、范圍不同、前后關系不同，意義和效果也會完全不同。私人領域的言行如果不對他人利益、公共安全產生直接危害，未經當事者許可，從倫理上說不可以公諸于眾，更何況很可能還以掐頭去尾、斷章取義的方式傳播。如果這種行為不受譴責，那每個人在家庭中、在朋友中、在各種私人場合的言行，都可能脫離語境而進入公共空間傳播。一句朋友間的玩笑，就可能被上綱上線;一句家人間隨意的表達，就可能引起軒然大波。更重要的是，如果這種行為被鼓勵，那就會有各種別有用心的人利用這樣公開的告密手段，來達成個人私利。反右、“文革”人人自危的畸形關系，早已證明了這一點。

未經當事人同意，就將私人領域小范圍的言行擴大到公共空間，進而給社會和他人帶來了更大的危害，其行為和動機都應該受到譴責。本來，畢福劍最多只在小范圍內作了不合適的“娛樂表演”，但被匿名者搬上互聯網后，其表演得到了遠遠超出想象的傳播規模，“不合適”的危害被無限放大，對社會的惡劣影響，是畢福劍在私人領域的表演難以比擬的。

畢福劍事件對社會也許是一個提醒。它提醒我們要意識到私人領域和公共領域在新媒體時代的特殊性，也使我們要意識到公眾人物應該有更嚴格的自我要求。更重要的是，它提醒我們，當不直接危害他人利益、公共利益或觸犯法律的情況下，未經許可，任何人都無權將他人私人生活領域中的言行，公開在公共空間。否則，這種風氣蔓延下去，我們就將生活在“他人即地獄”的危險中，任何人的自由生活都可能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