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國際化任重而道遠

萬喆

人民幣貶值牽動萬人心，并波及國際金融市場，引發眾說紛紜。

其實，這不過是一次“撥亂反正”式的技術性調整，旨在修正中間價和市場價不夠一致的問題。調整是市場化的標志，是暫時性而非趨勢性的。

過去十多年來，人民幣匯率總體在升值通道。2010年二次匯改重啟，中國承諾增強人民幣匯率彈性。恰逢2008年金融危機后全球經濟疲軟，中國卻表現亮眼，因此人民幣持續升值。

近兩年來，雖然中國經濟進入調整期，增速已從高速轉為中高速，但由于人民幣對美元保持了相對穩定，美元走強導致人民幣仍在被動升值。2014年下半年起美元指數持續上揚，從去年5月至今，美元兌歐元和日元累計升值均超過20%。人民幣由于主要盯住美元，對歐元和日元也升值20%左右。同期，人民幣對我國出口競爭對手的貨幣匯率總體升值 15%。年初至今，新興市場貨幣相繼貶值，而人民幣名義有效匯率已上升了5.7%。

在外需疲弱和有效匯率持續升值雙重壓力下，我國出口承壓。強勢貨幣還通過限制我國貨幣寬松政策空間和加劇通縮壓力從而抬高實際融資成本。從市場上看，人民幣有效匯率升值被動推升人民幣資產價格。因此，央行期望通過人民幣一定程度的貶值來修正這個問題。匯率形成機制改革意味著人民幣受市場影響加大，有效匯率強勢或有所緩解，從而緩解經濟下行壓力。

人民幣貶值牽動整個世界。人民幣下調2%首日，歐美股市重挫，亞洲股市同跌。盡管是個“一次性”的調整，但在全球市場引起的連帶效應還是頗為驚人。此外，以美國為首的外媒立即反應劇烈，紛紛猜測中國是否要開始大貶值，以及會否發動以匯率為武器的“貨幣戰爭”。美國有些政客甚至放言，中國的貨幣調整對美國將會是“摧毀性”的。

從經濟上升到政治層面，側面顯示了當今中國在世界金融體系中已有舉足輕重的作用，而金融的市場行為也從來與政治密不可分。在當前全球經濟一體化、金融全球化，以及信用貨幣美元為主導的國際貨幣體系下，國與國之間的貨幣政策不再是完全獨立的，全球正進入一個新時期，量化寬松政策被常規化，全球范圍的貨幣競相貶值，傳統的貨幣價值定價理論正在受到新挑戰，而新格局尚未形成。

人民幣國際化任重而道遠。2008年金融危機后，世界格局發生了微妙變化，更趨向于多極化。然而，美國固有的政治、經濟基礎仍然十分強大，其貨幣和金融市場的霸權地位仍然使其在世界政經系統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也正因如此，在美國經濟從危機到復蘇的過程中，全球經濟體都深切感受到從“一損俱損”到“一榮俱損”的危害和無奈。對于貨幣體系改革的呼聲越來越高，在此背景下提出人民幣國際化，是大勢所趨，也是順勢而為。

人民幣國際化，可以改變目前處于被支配的地位，減少國際貨幣體制對中國的不利影響。此外，中國就擁有了世界貨幣體系的調節權，對全球經濟活動的影響和發言權也將隨之增加。然而，挑戰也隨之而來。推進人民幣國際化，中國政府將進一步開放資本項目。在美國實施QE時，全球短期國際資本大規模地流入新興市場國家。美國QE結束，資本大舉撤離，造成不小震蕩。而今，美國要加息的消息不斷推出，全球資本回流美國意圖強烈。加快資本項目開放可能為短期國際資本流動開啟新的通道。

我們能不能主動應對？此次貶值是為主動。但必須看到，其深層次原因是，當離岸人民幣金融市場發展到一定規模后，離岸人民幣價格將對在岸人民幣價格產生沖擊，包括利率與匯率。這會削弱央行實施獨立貨幣政策的可能性。貶值或升值將成為新常態。面對彈性加大的匯率機制，我們是否做好了控制彈跳能力的萬全準備？

金融全球化趨勢不容逆轉，無人能獨善其身，必須參加全球化的博弈。國家實力是貨幣影響力的堅實保障，而國家實力不但包括規模，也包括治理能力和戰略布局。這意味著政策導向必須改變觀念，轉換視角，向市場宏觀調控而達到微觀目標行進。市場的國際化程度越高，風險敞口也越大，在當今世界，意味著國家安全風險也越高。因此，更為重要的是國際化的管理深度。如何在擴大國家經濟實力的基礎上，加強市場控制能力，加強以市場為導向的新時期治理能力，在轟轟烈烈的國際化道路上保持國家社會穩定，保證國家利益的最大化，這才是關鍵！

貶值只是一時，加強管理深度才是長期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