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平比句的結構與句法考察

張潔

摘 要：本文以《紅樓夢》前80回為基礎，抽取其中的平比句292條進行考察，分析其結構類型與句法功能，展現近、現代漢語過渡階段平比句的使用情況。

關鍵詞：《紅樓夢》；平比句；結構；句法

1.引言

對事物進行比較是人類認識世界的一種重要方式，而表達認知，就需要使用比較句。作為比較句的一類，平比句有其獨特之處。本文以《紅樓夢》前八十回為基礎，從中共抽取出平比句292條，試圖通過對其結構、句法功能及成分省略情況的歸類總結，探索近、現代漢語過渡階段平比句的特點和使用情況。

2.結構類型

平比句一般由被比較對象、比較對象和比較詞三部分構成，我們把它們分別定義為X、Y、W。根據三者排列順序的不同，可以把平比句分為以下幾種結構類型：

2.1 XWY型

即按照被比較對象、比較詞、比較對象的順序組合的結構類型，如“淚如雨下”“愛如珍寶”等。如果W由某一結構充當，那么Y應位于W的前后兩部分之間，如“如得了珍寶一般”。XWY型是平比句基本的也是最常用結構類型，在本文所選取的語料中共出現了181例，占到總數68.8%左右。（“總數”不包括含有多項平比內容的29例，下同）隨著插入成分的不同，XWY型可以發生以下變化：

第一、當X是主謂結構等詞組或是復句中的一個分句時，一般要在被比較項X后停頓。可以表示為X，WY型，如：

（19）勸姑娘不要傷心想家，跟著老太太和舅母，即同家里一樣.【三/18】

第二、X被比較的是X某一動作的結果時，動詞要放在W前，且往往加“得”，即X動詞（得）WY型。如：

（20）大門上門燈朗掛，兩邊一色戳燈，照如白晝，白汪汪穿孝仆從兩邊侍立.【十四/84】

（21）兩邊石欄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風燈，點得如銀花雪浪…【十八/109】

第三、副詞也應置于W之前，即X副詞WY型。語料中出現的副詞有表示意料之外的“竟”，如例（22）；表示事實不是這樣的“倒”，如例（23）；表示加強肯定的“就”“真”，如例（24）（25）。此外，還有“更”“也”“還”等，這里就不一一舉例了。

（22）倒好個模樣兒，竟有些象咱們東府里蓉大奶奶的品格兒.【七/45】

（23）如今我們過去回時，恐怕又多心，倒象似咱們多事似的.【七七/522】

（24）他這一下去，就如同一盆才抽出嫩箭來的蘭花送到豬窩里去一般.【七七/525】

（25）寶玉忙進廳里，見了賈母王夫人等， 眾人真如得了鳳凰一般.【四三/281】

第四、表示對平比的否定時，也采用XWY型，只不過在W前加上了否定詞“不”“非”“莫”等，可表示為X不/非/莫WY。語料中共出現6句，以下僅列出一句為例：

（26）人已走了完事，何必如此大作，人命關天，非同兒戲，我且哄過他去，再作道理.【六九/463】

2.2 XYW型

即被比較對象與比較對象相連，而比較詞位于句末的結構類型。較之XWY型，XYW型的使用頻率較低，共68句，約占25.9%。《紅樓夢》中平比句的比較詞雖豐富，但能在句末出現的只有“似的”“一樣”“一般”三個。這就限制了該結構類型的使用。

XYW型的變化與XWY型基本相同，但它還有一種特有的變體：Y后有時要先加“也”再接W，即XY也W。語料中共出現以下四例：

（27）一語提醒了那丫頭，飛也似去了.【十九/116】

（28）只見那邊山坡上兩只小鹿箭也似的跑來…【二六/167】

（29）一面說，一面拿了那包子，便飛也似往園中去.【六十/395】

（30）寶玉一聞得王夫人進來清查，便料定晴雯也保不住了，早飛也似的趕了去…【七七/523】

2.3 YWX型

即比較對象先出現，比較詞居中，而被比較對象位于句末的結構類型。這種類型較為罕見，在語料中僅找到9例，且均不能獨立成句或充當復句的一個分句，而是充當某種句法成分。如：

（31）寶玉滿面淚痕泣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沒有，單我有，我說沒趣，如今來了這么一個神仙似的妹妹也沒有，可知這不是個好東西。”【三/21】

（32）只見一張榻上歪著一位老婆婆，身后坐著一個紗羅裹的美人一般的一個丫鬟在那里捶腿，鳳姐兒站著正說笑.【三九/251】

例（31）中的平比部分是“神仙似的妹妹”，它充當的是“來了”的賓語，同時也是“沒有”的主語。例（32）中的平比部分是“一個紗羅裹的美人一般的一個丫鬟”，它是“坐著”的賓語也是“在那里捶腿”的主語。

2.4 其他

當同一個句子中包含多項平比內容時，其結構又與上述類型有所不同：

2.4.1一個X與多個Y相比

第一、XW1Y1W2Y2型，如：

（33）枉自溫柔和順，空云似桂如蘭，堪羨優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五/31】

第二、XW1Y1，W2Y2 型，如：

（34）我怎么象個閻王，又象夜叉？ 【四四/286】

2.4.2X的不同方面或部分與多個Y相比

第一、對X的不同方面進行平比時，可以采用Xa W1Y1 ，Xb W2Y2型結構，如：

（35）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三/20】

第二、對X（X應為集體名詞或具備一定的數量）的不同部分進行平比時，可采用XW Y1，WY2 的結構類型。如：

（36）旁有一橫枝縱橫而出，約有五六尺長，其間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筆，或密聚如林…【五十/324】

2.4.3多個X的平比

即句中包含對多個不同被比較對象的平比，或者說一句話中包含多個平比句。其結構可分為兩種：

第一、X1W1Y1，X2W2Y2 型，如：

（37）我和姐姐一樣，姐姐的事和我的也是一般…【七三/494】

第二、X1WY1X2WY2 型，如：

（38）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四/24】

3.句法功能

除了單獨成句或充當復句中的一個分句外，表平比的成分還具有豐富的句法功能，能夠充當各種句法成分：

作主語：（39）這樣妖精似的東西竟沒看見.【七四/500】

作謂語：（40）再幾年，岫煙未免烏發如銀，紅顏似槁了…【五八/385】

作賓語：（41）睡覺時只見腰里一條血點似的大紅汗巾子…【二八/183】

作定語：（42）都生的花朵兒一般的模樣…【九/59】

作狀語：（43）一面說著， 一面扭股糖似的粘在身上.【二四/148】

作補語：（44）薛蟠急的眼似銅鈴一般…【三四/220】

4.成分省略

從作用上看，Y充當的是參照物，通過比較，使X的性質、狀態更明確、生動。從結構上看，X與Y也往往是不對稱的，表述時可能省略了某種成分。X不是平比句的必要組成部分。當被比較對象在語境中已經出現過了，或可以通過語境感知到時，X可以被省略。如：

（45）水溶笑道：“名不虛傳，果然如寶似玉。”【十五/88】

平比句中相似或等同的并不一定是X和Y的整體，還可能是整體的某一性質、狀態。在這里，我們把它定義為“比較點”。有些平比句中，比較點是可以不出現的，如：

（47）后果然又養了一個，今年才十三四歲，生的雪團兒一般，聰明伶俐非常.【三九/252】

5.結語

根據上述分析，我們可以看到：第一、這一階段平比句的結構類型以XWY型為基本，其次是XYW型，YWX型的使用頻率最低，還可以根據插入成分的不同產生多種變體；第二、表平比成分的句法功能十分強大，可以充當主、謂、賓、定、狀、補各種成分；第三、在結構上往往不對稱、不平衡，X、比較點有時可以省略。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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