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遇貴人

□　劉麗華（湖北）

出門遇貴人

□劉麗華（湖北）

大勇同小燕戀愛好幾年了，感情也不錯，可一提到結婚，就遭到小燕父母的反對。兩位老人態度明確，啥時大勇不用租房住，有了自己的房子，啥時就把女兒嫁過去。

小燕擔心這“持久戰”打來打去，自己遲早成了剩女，所以不斷施加壓力。剛剛還發來“最后通牒”：“大勇，我可警告你，一個月之內要是房子還沒影兒，別怪本姑娘另尋新歡！”

掛斷電話，大勇就跟母親張秀英急了眼：“媽，您要是不想看兒子打光棍，就替我把房買了吧！”張秀英卻一臉難色：“不是媽不想成全你，實在是無能為力啊，你看眼下一套房動不動就好幾十萬，叫我上哪弄去？”

大勇心頭一陣冷笑，沒錢？唬鬼呢！早些年他父親出車禍，死亡賠償金母親沒少得，這么些年家里省吃儉用，也沒啥大花銷，那錢應該還在。大勇斷定，母親是舍不得替他買房，這么一想，心頭就不痛快起來。

這天，張秀英從外面回來，一把將還在床上躺著的大勇扯起來，笑著說：“兒子，陪媽出去逛逛街。”這大熱天的逛什么街啊，大勇心想肯定是有重活兒要自己干。大勇父親走得早，家里像啥換煤氣罐、搬大米的體力活一向都得由大勇來干，不過大勇愛耍滑頭，老媽常常找借口忽悠他。

母子倆出門沒一會兒，路上碰見個老大爺，可能中暑了，身子軟軟地歪倒在路邊。張秀英見狀，忙吩咐兒子：“大勇，快去把大爺扶起來。”大勇仔細一瞅，這不是對樓住著的顧大爺嗎？

顧大爺老伴早沒了，唯一一個兒子又在國外。老人身體不好，身邊沒個人咋行？幸虧張秀英熱心，時常過去照顧。兩人走得近了些，難免有人背后嚼舌根，說他們這是在搞黃昏戀。還有人當面取笑大勇：“你媽眼光不錯，給你找了個好后爹。”

這話是有根據的。別看顧大爺歲數大，年輕時創過一番事業，據說在市區有好幾處房產；國外的兒子更了不得，人家可是跨國公司總裁！但大勇不愛聽，他怎能眼瞅著母親“出軌”，好多次他旁敲側擊，提醒母親別干給他丟臉的事，可張秀英全當耳旁風。

要換了旁人，大勇興許還能搭把手，可一看是被他視為眼中釘的顧大爺，手上就沒了行動。

看兒子指望不上，張秀英只好自己動手。大勇急了：“媽，你傻呀！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他們愛咋說咋說，咱身正不怕影子歪。”說著話，張秀英快步上前去把老人扶起來，又招呼大勇打120。

看母親如此固執，大勇氣得直跺腳：“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我得上班去了，你一個人救人吧。”說完扭頭就走，連120也沒打。

大勇一連上了幾天班，這天手機響了，一看是母親打來的，他沒好氣地說：“這幾天你夜不歸宿地在醫院伺候那老頭，咋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我伺候那老頭怎么了？要是我不這么著，你結婚的房子打哪兒來？”張秀英告訴大勇，顧大爺為了感謝她長時間的照顧，決定將名下一套大三居無償贈送！

鬧了半天，原來母親是遇上貴人了啊！不過大勇又有些擔憂，顧大爺平時出了名的摳，是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的主，能舍得把一套大房子拱手送人？他估計，顧大爺沒準另有所圖，想以此拿下母親，成為他后爹。聽他道出想法，張秀英樂了：“看你想哪去了？人家顧大爺已做好打算，這回一出院就要移居國外跟兒子享福去，跟你媽八竿子都打不著了。人家兒子是大老板，才看不上這點房錢，就送我了。不跟你說了，這會兒律師到了，正簽贈房協議呢，我馬上就要簽字了。”

想到有了房子，就能把小燕娶到手，大勇心頭甭提多美了。一陣興奮過后，大勇想起個要緊事，房子既然是贈給母親的，房本辦下來一定是母親的名字，以后再改成自己的名字多麻煩，不如趕在協議沒簽前，直接把房子爭取到自己名下。

可緊趕慢趕的，還是晚了一步。等大勇趕過去，病房里只剩下母親和躺在病床上的顧大爺。母親說，贈與協議已簽好，這會兒律師去房產交易中心辦理過戶手續了，說著張秀英將手中的一份贈與協議遞了過來。大勇看完眉頭一皺，里面竟有這么一條：張秀英女士獲贈房屋后，不得擅自變更房屋產權，一經違約，贈與立即無效。后面括號里加注：受贈人故去除外。

這就是說，只要母親健在，房屋的產權就只能歸母親。這個大勇不能接受，就想張嘴要求取消，可一抬頭，看到顧大爺臉上頗有意味的笑意，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明白了，顧老頭這“霸王條款”是故意針對他的，誰叫自己那天見死不救呢？想到這，大勇腸子都悔青了。

沒幾天房本到手了，張秀英就興沖沖拉上兒子去看房，大勇自然得叫上小燕。

雖說是二手房，但地段不錯，緊挨市中心，面積、采光、設計都很理想，大勇進去就樂得合不攏嘴。這時，小燕忍不住潑起了冷水：“看把你樂的！也不想想，再好也不是咱自個兒的。”大勇安慰說：“咱媽也不是外人啊，等她那什么了，這房不就成咱的了？”話一出口，大勇就覺得不妥，一扭頭發現，母親雖然嘴角掛著笑，但明顯很不自然。

接下來就該房屋裝修了。小燕要求挺高，材料都得揀好的挑。這天，聽她說現在流行一種香柏木浴缸，大勇滿大街去找，走到另一個小區意外瞧見一個老人在晨練。看這老人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像顧大爺，他不是出國了嗎？怎么在這里？他立刻就想上去問，可這位老人一扭身進了樓門，動作還挺快，大勇愣是沒看清楚正臉。他想也許是個相似的人吧，也沒往心里去。

費了好大勁，房子總算裝修得差不多了，就差置辦電器了。按小燕意思，啥牌子貴買啥，這么一來，大勇兜里就有點吃緊，只好找母親伸手。可張秀英沒能湊上多少，看兒子不高興，她忙解釋：“大勇，不是媽舍不得，實在是家里就剩這么多了。”

大勇嘴上不說，心里卻一百個不信。趁母親出去買菜，他溜進母親的屋里，從柜里翻出了一張銀行卡。他揣著銀行卡去了銀行，知道密碼肯定是自己的生日，一輸進去果然正確，很容易就查詢到余額——不到二百元。他順手又查了交易記錄，看到半個月前有一筆三十萬的交易額，大勇眼都直了。

三十萬！想到母親瞞著自己，偷偷花出去這么大一筆錢，大勇氣得不行。不過冷靜下來一想，這里頭有問題，也許母親叫人騙了，現在的銀行卡詐騙那是防不勝防啊！

大勇心急火燎趕回家，進門就問：“媽，趕緊告訴我，你是不是叫人騙了？”一聽這話，張秀英笑了：“你聽誰說的？這話你也信？想想你媽這么精明個人，能輕易叫人算計了？”

“那這卡里的三十萬哪去了？”說著，大勇亮出了證據。看到他手上那張銀行卡，張秀英嚇了一跳，猶豫好一陣才開口：“我……我打給顧大爺了。”

其實什么貴人贈房，全是張秀英瞎編的。那是她花掉自己多年的積蓄，買了顧大爺低價轉讓的房子，顧大爺也沒去國外，只是搬到別處住。她繞個大彎才交給大勇，不為別的，就想房本上落自己的名。

弄清原委，大勇氣頓時不打一處來：“媽，你真夠精的！我問你，有你這么算計親生兒子的嗎？”

“可這怪得著我嗎？還不是你給逼的!”嘆口氣，張秀英說原本她是打算買了房直接交給兒子的，那天拉著兒子出門就是去看房。誰知半道上遇到中暑的顧大爺，大勇冷漠的態度讓她失望，再想到讓他干點活兒都耍滑頭，她馬上意識到，這個兒子靠不住！要是把房交給他，一旦結婚自己沒準就跟李阿婆一樣落個悲慘下場！

李阿婆原本同院住著，她兒子為了換套大房子，連哄帶騙掏空她全部積蓄，可等新房一到手，兒子就將她掃地出門，造成兒子住高樓，母親搭窩棚的景象。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張秀英不得不為自己留條后路，決定房本得寫自己的名字。可再一想，這事兒直接提出來，兒子準不答應，不得已就找顧大爺唱了這一出……

（責編/朱 近 插圖/陸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