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樹和《一千零一夜》

岳遠坤

《沒有女人的男人們》作者：[日]村上春樹出版：上海譯文出版社定價：35元

在古代印度和中國的一個海島上，有一個國家的老國王去世后，大兒子山魯亞爾繼承王位，小兒子沙宰曼受封另外一個國家的國王。哥哥山魯亞爾思念弟弟沙宰曼，約沙宰曼來自己宮中相聚。沙宰曼應邀前往，途中發現帶給哥哥的禮物忘在宮中，回去取時，卻發現妻子與樂師偷歡，一怒之下將二人斬殺。而哥哥后來也得知自己的王后出軌。兄弟二人覺得沒有臉面，相約拋棄王國與王位，到各地周游……

這是《一千零一夜》（本書翻譯中筆者選擇了《天方夜譚》這個譯名）的開端。《沒有女人的男人們》有一篇幾乎相同的故事，那就是第五篇《木野》。在村上春樹筆下被出軌的男人當中，選擇默默離開的，除了木野之外，還有《昨天》中的木樽。

如果說僅憑以上故事結構的相似性我們還無法判斷《一千零一夜》給這部短篇集帶來的影響，那么《山魯佐德》可以算得上是點題之作。毋庸贅言，這一篇的題目直接來自《一千零一夜》。主人公是一個叫做羽原的男人，因為某種原因不得不呆在一個“房子”里。一個女人每周來探望他，為他帶一些生活必需品，跟他做愛，然后給他講一個有趣又玄妙的故事，就像《一千零一夜》里的王妃山魯佐德一樣，于是羽原便將他命名為山魯佐德。

《山魯佐德》雖然在《沒有女人的男人們》中的排列位于《木野》之前，但是實際發表時間卻在其后。這兩篇小說無論是在內容上還是在技巧上來說，都與《木野》有著諸多的相似之處和相互銜接性，筆者可以將《木野》視為羽原的前傳。

《一千零一夜中》，放逐自己的山魯亞爾回到王宮之后，遇到了聰明美麗的山魯佐德。山魯佐德每天給他講一個故事，避免了殺身之禍。村上春樹筆下的山魯佐德并不漂亮，而是一個已經步入中年的家庭主婦。但是她也同樣有著超凡的講故事技巧，羽原被她的故事吸引并常常擔心她的離開。這里的羽原，雖然沒有國王那種生殺予奪的大權，卻有著與國王同樣的處境。如果說羽原是回到皇宮之后遇到山魯佐德的山魯亞爾，木野則是親眼目睹妻子與人偷歡的沙宰曼或聽說自己被妻子背叛的山魯亞爾。兩篇小說合起來正是《一千零一夜》里的國王山魯亞爾兄弟的故事。

山魯亞爾兄弟放棄王位，離開王宮之后，遇到一個美麗的女郎，這個女郎告訴他們一首寓言詩，內容如下：“別信賴婦女，不可信任她們的諾言。她們的喜怒哀樂與她們的陰戶緊密結合。她們的愛情是虛偽的愛情，衣服里包藏的全是陰險。對婦女的陰謀一定要防備，須從約瑟夫的經歷中吸取教訓。莫非你不知道老祖宗亞當的結局，就是因為她們才被趕出樂園。”

這首寓言詩充斥著對女性的污蔑，是國王決定回國斬殺女人的原因。村上春樹筆下的女性形象，當然與這首詩完全不同，但是她們對于男人來說，同樣具有神秘性和神奇的魔力。在第一篇小說《駕駛我的車》中，作者以男司機和女司機為喻，闡釋了男女之間決定性的不同。對于男人來說，女人身上有一個男人們始終無法觸及的“盲點”，而這個“盲點”正是兩性的根本性差。

村上春樹在接受采訪時說，“孤獨”是這部短篇小說集的其中一個主題。而讓這些男人陷入無可挽回的孤獨狀態的，正是女人的那個“盲點”，或者說是因為男人不了解那個“盲點”。而與此同時，他們也因為女人的存在而得到救贖。“女人為男人提供一段特殊的時間，這段特殊的時間讓男人處于現實當中，同時又讓現實失效。”作者在《山魯佐德》中如是說。

在所有的女人離開之后，這些孤獨的男人們將陷入一種絕對孤獨即村上所說的“孤絕”的狀態，正如《山魯佐德》末尾所寫，“太陽落山了，周圍陷入深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