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時安
寒潮來襲,于12月11日在上海圖書館開幕的《似水流年——張復興江南水鄉畫展》或許會給人們帶來些許暖意,展覽的80件作品充滿了陽光,浸潤了水氣,寄托了游子的情懷以及對故園的眷戀。
對張復興的作品我是不陌生的,我常在張復興創造的藝術世界里徘徊,思考著他的江南水鄉作品中獨特的美學品性。當下,在相當多的畫家把眼光投向水鄉的時候,也許是基于一種歷史主義的懷舊情緒。在那些作品中,江南的人文景觀是主角,而自然景觀只不過是人文景觀登場時的背景,充其量也只是配角。于是我們看到,納入他們創作視野的,總是蒼苔斑駁的老墻,沿河老屋子衰朽的背影,圖案古雅的窗欞,染著歲月蝕痕的廳堂門楣……他們不厭其煩地用極其精細寫實的筆觸,傳達著能激起每個現代人狂熱懷舊情緒的肌理效果。
在這些畫家熱衷于復述著老屋歷史故事的時候,張復興卻獨鐘情于江南水鄉自然詩篇的抒寫。他更看重更傾心于江南水鄉無處不在的生態和自然環境,月光下靜謐的河灘,流云下沙沙搖曳的蘆葦,叢叢綠樹婆娑的漁村,漫不經心伸下小河的石階,被江南濕潤春風染得柳綠桃紅的時光……他也畫烏瓦粉墻,也畫那些身姿優美虹影般拱起的老橋,但他從來不渲染它們的細部。他把它們有機融進大自然之中,成為自然和諧中的一部分。在他心目中,主宰江南水鄉的主人是水,水才是他藝術世界的真正主角。因為水的存在,所有的一切景物都依托著水,都發生在水邊。水使所有的景物都變得空蒙靈動透逸滋潤起來,也使得所有籠罩在水氣中的景物變得線條輪廓夢幻般優美地模糊晃動起來。
而且在技術處理上,他總是十分機智地利用留空布白,化實為虛地為水的表現,提供著巨大的空間。從傳達這種美學旨趣出發,張復興不僅利用宣紙和水墨的特性,創造性地運用了一整套表現水的獨特技法,而且獨出機杼地創造了仿佛自天而降的“無根樹”和大團塊流動于高天的“蒙鴻云”的意象。那么,同是江南水鄉的作品,我們卻看到了完全不同的價值取向。早在二晉時,就有哲人提出“山水以形媚道”的至理名言。在我看來,一個真正的藝術家,總是本質上的人本主義者加自然主義者。

這里還要指出的是,江南風景在張復興那兒不是外在的。他不必像有些畫家那樣,因為這題材有商業上的暴發價值而去尋找,也不必像一個對江南一無所知的人那樣僅僅出于獵奇的心理,人為地去標新立異。作為藝術,它們可以很精致,但卻常常缺乏激動人心的內在生命力。中國藝術美學的核心是“意境論”,意境是通過情景關系的融洽來實現的,“景無情不發”。
張復興是浙江紹興人,又長達十年在上海近郊青浦工作,紹興與青浦都是典型的江南水鄉。江南水鄉之于張復興已經成為了人生積淀和生命檢驗的基本構成要素。畫江南,對于張復興來說,只不過是一次長期蟄伏心底的童年情結的噴發,一次精神家園的靈魂重游,是一次美學上的移情。他只需把曾經有過的生命體驗和激情投身到那些水、橋、民居上去就可以了。所以,他總能將筆深入到水鄉似水柔情的本質的深處,總能抓住最讓人靈魂顫動的片刻和最讓人精神沉浸的場景。由于這種強烈的內在生命體驗,張復興就可以不去追求外在的形似,而去做一種整體印象的抒情性再造。誠如莊子說的那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甚至可以像羅蘭·巴爾特那樣,為了想象,犧牲了形象。既然每次在宣紙上縱筆揮灑,是一次“神游”的過程,那么我們這些觀者也自然可以面對張復興的水鄉的世界,領略到一份“神游”的愉悅了。
信息
想象突圍現實
——龍美術館藏亞洲藝術作品展
龍美術館亞洲當代藝術館藏作品展從11月28日起至明年2月28日,展覽將從物質化的體驗出發,通過強烈的環境性與時間性感受,未完成與即興式肌理,激發觀者全新的想象。展覽第一部分將聚焦白發一雄、田中敦子等一批活躍于二戰期間的藝術家。他們致力于在畫布與身體間構筑一種新的直接聯系。第二部分則將視線投向那些透過直覺和材料本身,去摸索自身與世界關聯的認識論證明的藝術家們。呈現李禹煥和菅木志雄等“物派”藝術家的作品。并依據這一線索,帶來劉韡、呂振光、名和晃平等一批亞洲當代年輕藝術家的創作。第三部分聚焦草間彌生、奈良美智、馬君輔通過潛意識的圖像,不定的形式,童稚及本土化的視角,即興與看似不拘的涂鴉筆法,打開一扇從想象通往現實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