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島主
在去看《007之幽靈黨》的路上,翻著手機看早間新聞,滿目赫然是巴黎的恐怖事件,觸目驚心。我們活在一個恐怖主義盛行的時代,從各方面來理解,都不奇怪,一個全球化的網絡如此緊密將每一個人裹挾其中,深刻改變了全人類的精神狀態與物質生態。
這也是看完這部最新版《007》后最直觀的感受。在上一集《大破天幕殺機》里,詹姆斯·邦德大失淡定,被對手全盤攻破,甚至危及了他的倫敦情報部門。緊接著倫敦地鐵淪陷,邦德開著60年代的車回到他出生的地方,絕地反擊,最終導致了M女士的死亡。這樣的結局,令《天幕》達到了《007》系列電影的最高峰。一個回望的姿態,以及一種大結局式的終局,令人對這部注定會再有續集的系列產生了“不要再繼續”的完美主義期待。
然而《幽靈黨》打破了這種期待,并給了觀眾新的希望,因為導演仍舊是《天幕》的薩姆·門德斯,而邦德還是丹尼爾·克雷格,這樣的組合必然吸引所有邦德粉觀看,縱然這次他的出場,有了老態——第一個炫技的長鏡頭里,他以一個白發的蒙面人形象出現,看上去像白頭神探,而非雅士特工。
當然,鬢發泛白或嘴角下垂并不能質疑邦德的矯健身手。但編劇層面的種種問題,卻徹底擊潰了《天幕》所營造的“克雷格時代”007類型片高度。電影里,邦德最大的敵手毫無疑問是“幽靈黨”,他與那位隱藏在幕后的黑手的較量,理應是層層關卡、懸念迭起。然而無論是羅馬之行抑或奧地利之旅,所有的轉折與起伏都是最低層次的硬橋硬馬、打斗追車,甚至在《007》系列前作中至關重要的高科技道具,也被編劇用自以為幽默的方式貶抑,致使全片變成邦德的動作秀,而一些危機場面的處理卻并不能令人滿意——邦德被穿顱的場景,既缺乏壓迫感,又只是機械重復著“一分鐘營救”的套路。在這樣的節奏下,全片僅用一個“反派控制全球情報網”的設定來解釋所有行為的合理性,非常蒼白。
在橋段之間邏輯關系的同時,《007》系列中最受矚目的“邦女郎”,在這部片子里也幾乎成為真正的花瓶。片中至少有四位女郎與邦德有交集,除了開頭的墨西哥女郎與例牌秘書莫尼佩妮之外,當數莫妮卡·貝魯奇飾演的幽靈黨成員遺孀與蕾雅·賽杜飾演的故人之女戲份最多。然而前者幾乎可以忽略,因為短短兩場戲之后,這個人物就如同不曾存在過一樣消失了。后者則在被邦德解救兩次之后徹底愛上了特工先生,并令邦德將真愛持續到了結尾。這兩次艷遇,也暴露了《007》系列難以為繼的困境:究竟是繼續模式化的打停打睡,還是將邦德故事放在更大的宏觀視野里進行敘述?顯然《幽靈黨》希望做到后者,編導非常努力在全球制造恐怖事件,但這種倉促上馬的恐怖主義想象,本質與冷戰時代的危機感同宗同源。最終《幽靈黨》沒有成為類型片新標桿,反而淪為了概念先行的現成產品。
當然有人會說,從上世紀60年代至今的二十多部邦德電影,有許多也是程式化嚴重的。誠然,像《天幕》這樣主動跳出既有思維并具有自嘲勇氣的作品,比較少見。但關鍵并不是《天幕》反思自身,而是這部片子是一個清醒看待系列影片現狀的極好例子。從這一意義來說,《幽靈黨》用童年玩伴這一角色設定來串聯前幾部作品的反派人物,并不高明,徒顯刻意,跟影片的其他部分一樣,只是一種自覺自愿的自我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