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琦跛腳的NBA之路

劉璟文

周琦穿著拖鞋，左腳踝敷著厚厚的冰袋，背著雙肩包，走出了開拓者主場Moda中心，世界籃球峰會之行終于落下帷幕。這個19歲的大個子臉上沒什么表情，是所有隊友中第一個離開的，很難讀懂他內心在想些什么，就像他不久前在場上留下的2分、3個籃板和3個蓋帽一樣，很難做出評斷。

只從數據上看，周琦除了蓋帽這一項還算可圈可點，其他的數據都乏善可陳，如果不是第四節的兩個罰球，或許他將在這個夜晚交出一張沒有得分的白卷。由于之前腳踝受傷，缺席了幾堂訓練課，周琦并沒有獲得太多表現的機會，出場12分鐘是全隊最低的。

“打多久是教練的安排，他可能考慮到了我的傷病，出于保護我的目的。這個我不介意，只要球隊能贏球就行”，周琦在賽后采訪時說道。他確實如自己所說的，很好地扮演了一個團隊球員，襯托紅花的綠葉，但他很可能搞錯了這個游戲的玩法。

世界籃球峰會雖然此前并不吸引中國球迷的目光，但已經舉辦了17屆，被譽為NBA球星的搖籃。前17屆，共有7名參加過籃球峰會的球員成為NBA狀元秀，最近連續5年的狀元維金斯、本內特、安東尼·戴維斯、歐文、沃爾，全都曾在籃球峰會上嶄露頭角。小奧卡福、穆迪埃等今年的“準狀元”都參加過2014年的峰會比賽。

這項賽事有點像是明星賽，2015年全明星新秀賽分成一、二年級的美國和國際兩隊對抗，就是借鑒了籃球峰會的賽制，但又并非純表演和娛樂，它像是一場世界青年才俊的“驗貨會”，球員表現好壞牽動著在明年、后年選秀大會上的排名進退。

正因為如此，國際隊的每個隊員都是不打就相識，以前可能在各級別世青賽上都是對手，這次既要通力合作幫助球隊獲勝，也必須爭取展示自己的能力。執教籃球峰會國際隊已有15年經驗的馬林·塞德拉塞克教練說：“包括比賽在內的一個星期，會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他們未來的走向。因為選秀在不到兩個月之后就會舉行，雖然我認為不會有球員參加今年的選秀，但籃球峰會上的印象會持續很久，讓球隊決定到底是否選擇這名球員。”

在5天訓練營期間，最多的時候場邊坐著五六十個球探。他們大多來自NBA各個球隊，眼光毒辣，隨時在小本子里記下些東西，而且這些傳說中的“球探報告”絕對保密，只呈現給所屬球隊的總經理。對于心理強大的球員，場邊這個陣仗就像是一針雞血，逼著隊員們賣力表現，上躥下跳、狂奔暴扣；反之，這會給沒見過什么大世面的隊員們巨大壓力，來自波黑的小前鋒內迪姆·布扎是個側翼射手，訓練營前幾天的遠投命中率慘不忍睹，到后來才好一些。

周琦絕對是個大心臟的球員，從世青賽、全運會、亞運會等一系列大賽中就能看出，平時有些無所謂，越到了大場面越是興奮，能拿得出令人信服的表現。一點看不出他緊張，卻讓傷病成了最大障礙。

第一天共有兩次訓練，上午是封閉的，下午為公開課。上午的靜態身體測試，周琦的各項數據公布之后，讓不少人感到興奮。周琦是所有球員中的第一高度，穿鞋身高為2米18。他早已聞名的臂展則達到2米30，站立摸高更是達到2米91米！超寬的臂展就是周琦最大的優勢，甚至比姚明的臂展2.25米還要寬。周琦的站立摸高僅比姚明矮1厘米。如果不是體重稍輕，有些單薄，身高臂長的周琦是理想的中鋒身材。

下午的公開課中，周琦一開始有些不適應節奏，并沒有顯得鶴立雞群。在逐漸適應后，他開始發揮出特點，在防守端閃光。拉比希爾是個在全美2015年大一新生里排名高居第三的高中明星球員，和周琦一樣屬于瘦高身材，身體素質早已名震全美，卻在周琦面前吃了虧。這個海地大個子一次接球直接攻擊籃筐。周琦高舉雙手從側面過來，讓拉比希爾感到遮天蔽日，皮球硬生生地在空中被周琦雙手攔截下來。這個精彩的蓋帽引發球探中的驚呼，也贏得了教練和隊友們的掌聲。

不過，在全場對抗即將結束之際，周琦卻走到了場邊，坐在地上捂著左腳。經過隊醫上前檢查后，周琦一瘸一拐地回到更衣室，提前結束了下午的訓練。在更衣室內，周琦接受了冰敷治療，左腳腳踝有輕微腫脹。

那天晚上是NCAA的決賽之夜，杜克大學對威斯康辛大學。對美國人來說，這是瘋狂的全國錦標賽最后高潮，國際隊的很多隊員已經確定畢業后進入哪所大學，肯塔基大學就是拉比希爾和泰·溫亞德這兩名內線的歸屬。

周琦一個人坐在角落的沙發里，看電視時皺著眉頭，雞胸肉和蒸蔬菜雖然健康，但吃起來沒什么味道，讓本就沒什么胃口的周琦直接放棄。NCAA對他來說是個很遙遠的世界，剛剛這次受傷讓他連湊熱鬧的心情都沒有。

在這幫球員里，周琦是最早在世界范圍揚名的一個，他和其他還只是高中生的球員相比，顯得有些特殊。他已經在CBA的新疆隊里打完新秀賽季，掙著百萬年薪，這次來美國被團隊服務得很好，正式報到前還接受了三天特訓。對大多還沒打上職業籃球的隊友來說，這是不可想象的事。

周琦需要時間適應，這是他從未遇到過的籃球風格。雖然國際隊主教練拉納一直強調打出國際籃球的風格，否則，跟美國隊比速度、快攻、轉換進攻，無疑是死路一條。但事實上，這支國際隊已經很大程度被美國化了，有半數球員在美國讀高中，其中賈馬爾·穆雷、本·西蒙斯和斯凱爾·拉比希爾分別是國際隊控衛、側翼和內線表現最好、最有天賦的球員，他們跟一般的美國天才高中生沒有任何區別了。事后證明，比賽中表現最好的正是風格最美式的幾個。

傷病阻礙了周琦的適應速度。左腳踝最初是在去年年底受傷的，當時新疆客場對天津，他落地踩到了天津隊孟祥龍的腳上。那場比賽拿下22分和12個籃板后，他被直接抬離球場，此后還缺席了5輪聯賽。在全明星賽前復出后，周琦一直堅持到聯賽結束，不到一個月又是國家隊集訓，始終沒有好利索。第一天訓練，周琦不巧踩到了隊友的腳面，再次觸及舊患。雖然沒有傷及骨頭和韌帶，但一般扭傷休息四五天很正常，如果恢復情況不理想，周琦甚至有可能缺席最重要的峰會比賽。

周琦糟糕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在隨后的三天里，他一直沒能和隊友合練，表現得也較為消極。在擁有“第一高中生”頭銜的本·西蒙斯次日抵達后，全隊的10人訓練照常進行，并且漸入佳境。即便是無需前往醫院的公開訓練期間，他寧愿在一墻之隔的更衣室里接受按摩理療，而不是走出那扇門，向主教練和隊友表達自己對球隊的支持，哪怕是在場邊觀摩戰術，提醒場邊的球探們“我還在這呢”。

4月8日晚上，周琦和隊友一起來到Moda中心，觀看開拓者對陣森林狼的NBA比賽。這個賽季剛剛回到森林狼的加內特因傷無法上場，身著西裝，在替補席上全神貫注地看著比賽。每到暫停或換人，他總是站起來與年輕的隊友們擊掌，或是囑咐，或是激勵。周琦對這場比賽沒有絲毫興趣，但遺憾的是他對盡快融入臨時拼湊的國際隊，也沒有多大的興趣。

在訓練營的最后一天，周琦終于參加了全隊的合練，一開場就用一個正面的大帽宣示自己的回歸，戴著厚厚護具的左腳踝似乎也沒那么困擾他了。一方面為了保護他，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內線人數不少，周琦在全場對抗中幾次被換上換下。他在進攻端的表現依然沒有太多值得炫耀的，但熟悉他的人們還抱有希望，“這孩子知道什么時候該發力，到了比賽中就會完全不一樣”。

到了比賽日，缺席三分之二訓練的周琦自然不會被安排打首發。世界巔峰賽本該和全明星一樣，教練先讓每個人輪流上場，到第四節再挑出最好的陣容真刀真槍爭勝利。但周琦獲得的機會總是最少的，上半場加起來被換上3次，加起來總共5分18秒，碎片化的時間讓從小很少打替補的周琦有些無所適從。第四節他先是搶下進攻籃板，隨后助攻穆雷上籃得手，又接到拉比希爾的妙傳制造犯規，兩罰全進，在球隊鞏固優勢的小高潮中有著不錯的表現。但到了比賽最后時刻，他還是被換下來，看著隊友的表演。

僅在國際隊，加拿大后衛賈馬爾·穆雷就拿下30分和5個助攻；澳大利亞前鋒本·西蒙斯拿下13分、9個籃板和9個助攻的準三雙，刷新了比賽的助攻紀錄；海地斯內線拉比希爾21分和10個籃板。周琦的表現實在有些黯淡，甚至容易被人忽略。拉納教練賽后為周琦辯解，解釋為什么給他這么少的表現時間，“他這個星期都在和傷病作斗爭，訓練也受到了影響，有三天沒練，昨天才完全正常訓練。盡管帶著腳傷上場，他今天還是打得很高效。我覺得他的未來非常光明，很高興能夠執教他”。

周琦的表現讓球探們感到有些犯難。有一名球探表示，他跟蹤周琦已經有兩三年，印象當然不會被一場糟糕的比賽所推翻，但周琦在比賽中甘當綠葉的表現其實是硬幣的兩面，正面說明他是個非常好的團隊球員，防守和籃板這種臟活累活也干得非常好，反面則說明他進攻欲望不夠強，或是沒有穩定的進攻技巧，也沒有把球隊勝負扛在自己肩上的雄心。

這場比賽對周琦的選秀前景難有積極的影響，所謂選秀速遞網（Draft Express）把他的排名升至前十也不具任何參考意義。周琦表示，NBA對自己來說還太早，由于國家隊今年夏天任務太重，他在2015年參加選秀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樂觀估計，2016年是個不錯的時機，屆時周琦將和狀元熱門人選西蒙斯等一起等待NBA各隊的挑選。在此之前，前往球隊試訓展現實力是必不可少的。希望經過這一課，他能夠不再害羞，因為如果沒有強烈的渴望，很難撬開NBA這扇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