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骨錚錚馬寅初

彭忠富

1940年，馬寅初在重慶大學任經濟學教授。他在給陸軍大學將官班講解抗戰財政問題時說：“抗戰是中華民族生死存亡的關頭，全國上下都應該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同心同德，共赴國難。但現在有些奇怪，‘下等人’出力，‘中等人’出錢，‘上等人’既不出錢，又不出力，囤積居奇大發國難財。還有一種“上上等人”依靠權勢，利用國家經濟機密從事外匯投機，大發超級國難財。這種豬狗不如的“上上等人”就是孔祥熙和宋子文之流……必須把孔祥熙、宋子文撤職，把他們不義的家財拿出來充作抗戰經費。”馬寅初此言一出，迅速在社會上引起軒然大波，宋藹齡、宋美齡等人向蔣介石施加影響，要求對馬寅初進行嚴厲處置。但馬寅初不為所動，繼續頻繁發表文章與演講，揭露體制的腐敗，痛斥孔、宋之流的無恥與貪婪，讓國民黨當局非常頭痛。

馬寅初是著名經濟學家，聲望很高，蔣介石也不敢拿他怎么樣。蔣介石召見重慶大學校長葉元龍，大發脾氣：“你真糊涂，怎么可以請馬寅初當院長？你知道他在外邊罵行政院長孔祥熙嗎？他罵的話全是無稽之談！他罵孔祥熙就是罵我。”最后，蔣介石說：“下星期四你陪他到我這兒來，我要當面跟他談談。他是長輩，又是同鄉，總要以大局為重！”葉元龍心懷忐忑，將蔣介石的話轉述給馬寅初，還說蔣委員長待你不薄，很尊重你，并沒有得罪你云云。馬寅初回答道：“不錯，他沒有得罪我，但他得罪了全國人民。他是我的學生，學生應當來看老師，哪有老師去看學生的道理！他如果有話說，就叫他來看我！”馬寅初講話真是一針見血，蔣介石的確沒有得罪馬寅初，但是他得罪了這片土地的人民，他否定人民，踐踏人民，不把人當人，最后必然成為獨夫民賊，成為人民公敵。而馬寅初作為人民的一份子，當然義憤填膺了。蔣介石知道馬寅初的態度后非常尷尬，只好悻悻地對葉元龍說，他只是想跟馬寅初談談經濟問題而已，何苦如此咄咄逼人呢。

此后，馬寅初態度更為堅決，言辭更為激烈。他在重慶市實驗劇院演講時說：“有人說蔣委員長領導抗戰，可以稱民族英雄，但我認為他不夠資格。因為他不能法辦孔祥熙、宋子文，因為他包庇親戚和家族，危害國家和民族。所以，要說英雄，蔣介石也是一個英雄，不過他并非‘民族英雄’，而是‘家族英雄’。”在蔣介石的眼皮底下以如此辛辣的言辭抨擊蔣，除了馬寅初，恐無第二人。在常人看來，以如此語言炮轟蔣介石，完全可能招來殺身之禍。但馬寅初不為所動，照樣我行我素，頗有將生死置之度外之意。

1940年12月，蔣介石命令手下秘密關押馬寅初，直到1944年冬馬寅初才恢復自由，但仍被實行“三不準”：不準任公職，不準演講，不準發表文章。但這些限制豈能束縛馬寅初？不論在公私場合，他仍然面對公眾侃侃而談，針砭時弊，讓當局無可奈何。

在事關國家民族利益的大是大非面前，馬寅初的頭腦異常清醒，從來不愿跟隨統治者的指揮棒起舞。其錚錚鐵骨體現出了士人的擔當，堪稱一代楷模，令人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