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髦祖母

龐礡

芭蝶·文克戴著孫女的各色毛線帽、穿著衛衣，跟著音樂有節奏地晃來晃去

全世界的祖母似乎都沒太大不同，她們有時穿著圍裙做點心，有時戴著老花鏡讀報紙，或者捉住穿著暴露的孫輩講一通道理。想必沒有幾個年近九旬的老人會在社交網絡上接受孫女冰桶挑戰的邀請，穿上印滿碧昂斯的裙子，端起水桶直直澆在自己身上，然后大笑著宣布要碧昂斯接受挑戰。于是，發布這段視頻的芭蝶·文克（Baddie Winkle），馬上成為了千萬少年的“夢中祖母”。

她的舞臺是田納西州一座小城的自家庭院，院中有片草坪，不小，上面一撮彩色格外顯眼。她戴著孫女的各色毛線帽、穿著衛衣，跟著音樂有節奏地晃來晃去。衣服的所有者20歲不到，拿著手機拍攝祖母的舞蹈，在鏡頭后一陣爆笑。

影片傳上網，短短10分鐘便得到了幾萬個贊。她87歲了，能留給Instagram的舞蹈只有不到10秒，孫女的手臂在視頻開頭和結尾入鏡，好攙著祖母跨過低矮的路邊石。她也摔倒過，穿著鮮艷的裙子撲倒在地，佯裝驚恐，看向鏡頭，“緊急救援！我需要緊急救援！”

在芭蝶這里，你不用費心岔開話題，以免聽到那些老生常談的大道理。大麻合法化的討論正熱，老人就穿上了畫滿大麻葉的裙子表示支持——她自己都吸煙，又有什么理由禁止青年人嘗試這種烈性還不如煙草的藥物？相比教導小孩，芭蝶更喜歡嘲諷自己的同齡人——那些張嘴必談“英雄往事”的老頭們——的邀約，她連看都不愿看。

兄弟會的男孩發出了聚會邀請，祖母欣欣然接受，緊身裙和亮閃閃的首飾一樣不少，和男孩們在舞池里跟著DJ的節奏搖擺，聊當紅明星和他們的女友。時隔不久，麥莉·塞勒斯的問候就到了，女歌手看到芭蝶時的第一句話是：“跟你站在一起，我覺得自己真土。”

難得這樣的祖母，她不想藏起自己的皺紋，也不打算將每一道皺紋的故事反復講給別人聽，反而站在潮流前線，讓年輕人自嘆弗如。這幾乎成為芭蝶主頁評論的慣例。不管發什么內容，必定有男孩子感慨，“現在，我希望你是我祖母;若是60年前，我希望你是我的女朋友。”女孩們也紛紛贊嘆，“等我自己變老時，一定要和現在的你一樣，和別的祖母不一樣。”

不過，芭蝶的不一樣來得不太容易。要是問下去，她就會如實相告：她年輕時碰到了一生摯愛，兩人在田納西鄉下的農場度過了平淡的幾十年，戰亂和繁榮幾乎從未影響過她的世外桃源，直到丈夫在第35個結婚紀念日當天突然去世，兒子也在不久后病逝，才將生活徹底掉了個。家庭破碎得太快，之前做不厭的農活、養不厭的雞羊變成了她的負擔。她的煙癮始于那時，不過哪怕以香煙作為消遣，芭蝶也無法填補空閑的時間。

她開始收拾舊物，將從前的衣服一件件翻出試穿。某天，孫女突然看到穿著舊婚紗在鏡前徘徊的芭蝶。盡管60年過去，婚紗在瘦削的芭蝶身上依然熨帖，于是孫女用自己的粉紅裙子將她裝扮起來。彩色的衣服像是來自年輕世界的邀請，孫女將照片搬上了Instagram，著裝時髦的九旬老人一下抓住了人們的眼球。

在天氣不錯的下午，她總會穿上喜歡的裙子到墓園去看望丈夫和兒子，她有無數新鮮事想告訴他們，不必回憶過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