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樹增

發生在20世紀中葉長達數年的中日戰爭,使中國大半國土淪喪,時至今日,日本右翼政客依舊認為,日軍對中國殘暴的戰爭行為,是值得大和民族驕傲的壯舉。而中國人是否知曉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另外一種邏輯?
“直入”與“補償論”
400多年前,中國明朝萬歷年間,首次完成國家統一的日本莊園主豐臣秀吉,在向榮立戰功的將領們分發領地時,明確意識到日本本土狹小與貧瘠的局面必須改變。1592年,豐臣秀吉指揮20萬日軍跨海沖進東亞大陸。為計算并領受戰功,日軍將領和士兵用鹽和醋保存了無數朝鮮人的耳朵和鼻子——這些耳朵和鼻子一部分是戰死的朝鮮官兵的,另一部分是朝鮮老弱婦孺的——它們被當成戰利品,埋葬在日本京都方廣寺的西側,被稱為“鼻冢”。毫無疑問,中國有世界上為數最多的耳朵和鼻子,還有足夠分賞的無邊無際的肥沃土地。
豐臣秀吉發誓,終有一天要讓日本天皇去中國當皇帝,把中國分割成無數碎塊,成為日本將領和大臣的私屬領地:“準備恭請天皇于后年行幸唐都,呈獻都城附近十國(州)予皇室,諸公卿將予采邑。”
豐臣秀吉的最終目標是:
不屑國家之隔,山海之遠,直入大明國,使四百州化我俗,施王政于億萬斯年,此乃吾之宿愿。
這一發聲于400年前的狂言,不僅表明地處彈丸之地的日本早已對中國懷有侵略野心,更令人震驚的是,在看待國與國之間的關系上,日本從那時起就不認為世界上有“侵略”存在——他們把野蠻入侵別國國土叫作“直入”——400年后的日本右翼政客把武裝侵略中國叫作“進入”。
這個星球自有人類以來,發生過無數入侵別族或別國的行為,但是從認知邏輯上喪失“侵略”與“被侵略”這一常識判定的國家,前所未有!
17世紀初,日本進入德川幕府掌權的江戶時代,豐臣秀吉的思想得到拓展。日本人并河天民在其《開疆錄》一書中,第一次提出將“小日本”變成“大大的日本國”的擴張理念,擴張的目標直指中國:“大日本國之威光,應及于唐土、朝鮮、琉球、南蠻諸國……大日本國更增加擴大,則可變成大大日本國也。”
但是,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內,島國日本仍舊是“小日本”。與近代中國一樣,長達200多年的閉關鎖國,使得日本經濟凋零,吏治腐敗,武備廢弛。1853年,一支美國艦隊在海軍準將馬休·佩里的率領下,“直入”日本江戶(東京)海岸的浦賀,美國人要求與日本建立外交關系并進行商品貿易,日本近代史稱之為“黑船事件”。無力抗衡美國軍艦的日本被迫簽訂了《神奈川條約》,同意向美國開放兩個港口,給予美國最惠國待遇。
日本的黑船事件與中國的鴉片戰爭大致發生在同一歷史時期,當西方列強的艦炮在中國海岸轟鳴時,數千公里之外的日本卻舉國人心惶惶了。

應該特別指出的是,同樣面臨著生存危機,與近代中國的當權者和謀臣們不同,島國上的人從來沒有試圖固守疆土以便茍且偷安。黑船事件發生后,日本的下級武士和豪商志士開始激烈地反對封建幕府,呼吁改革,暢想由“小日本”變為“大大日本國”的宏偉藍圖,其主張與豐臣秀吉等人的擴張思想混合在一起,產生出一種極為日本式的開國方略和邏輯準則。
至今影響著日本右翼政客的思維邏輯,產生于中國大清咸豐年間,名為“補償論”。
出生于武士家庭的吉田松陰,是這一論述的鼻祖。據說他15歲就已經飽學中國儒術,17歲提出日本必須向東亞大陸擴張的主張。近代中國的政客謀臣們,一旦國家面臨危機,他們給皇帝提出的方略通常都是如何“議守”或“議和”。而吉田松陰給日本幕府提出的治國方略卻是“皇化四海”和“武力擴張”。他建議從距離日本最近的朝鮮半島登陸,然后橫掃整個中國。以400多年后依然是危機導火線的竹島(韓國稱獨島)作為“直入”中國的跳板,就是由吉田松陰最早提出的:“一旦君臨滿洲朝鮮,竹島是最好的落腳點”,它是“日本將來進軍大陸的基地和雄略航海的浮城”。
“進軍”中國的目的是什么?
是劫掠。

清道光年間即已有侵華計劃
“補償論”的基本含義是:在強國面前,隱忍所有的屈辱和損害,同時向弱國動用武力,把在強國那里的損失——包括物質上和精神上的——統統補償回來。“把美國視為東藩,西洋作為藩土,與俄國結成兄弟唇齒之邦,略取附近之國家是第一要緊的事。”
這種邏輯違背了常理。常理應該是:受到劫掠,弱者順從屈服,強者奮起反抗,兩者必選其一。而日本兩者都沒有選,不去劫掠者那里討回損失,卻去劫掠別人以挽回損失。這是弱,還是強?通常的邏輯是:凡極度狂妄和偏執者,多內心極度自卑;凡對強者奴顏婢膝者,多對弱者殘忍兇狠——自卑和兇狠需要相互補償,這才是“補償論”的真諦。
為了實現“大大日本國”的宏偉目標,依照“補償法”的基本原理,在確定劫掠目標時,日本人認為最易得手的莫過于中國:“凡經略他邦之法,由弱易取之處開始。當今世界萬國之中,由皇國易取之土,莫過于中國之滿洲。何也?滿洲之地,于我日本之山陰,與北陸、奧羽、松前等地隔海相對,總八百余里。固知其勢易擾。騷擾也當以不備處始,西備亂妨東,東備騷擾西,彼必奔走而救之。彼奔走之間,以知其虛實強弱,而后避實就虛侵它……如此黑龍江之地方悉為我有。”
日本人設計了占領朝鮮半島和中國東北后大舉南下占領整個中國的軍事計劃:
軍船由此入侵渤海邊,趁其混亂,大軍攻盛京……盛京危機,清皇帝必走陜西,或不走,我大軍集結山海關,不得守固。這之間,大泊省的日向、薩摩諸軍由琉球取臺灣,直到浙江之地,攻略臺州、寧波諸州……先頭兵直沖江南,取南京應天府……
這一計劃現在讀來仍會令中國人心驚。
佐藤信淵,生于1769年,卒于1850年,日本著名學者。他的上述言論,大約產生于1832年,即中國大清道光年間。100年后,日軍竟然完全按照上述路線,發動了對中國的侵略戰爭——先東北,再華北,再東南,再南京。
一般認為,日本走上軍國主義的歷史轉折點,自1868年明治維新始。
在迅速完成向資本主義國家體制的過渡后,日本政府以天皇的名義頒布施政綱領,提出了“開拓萬里波濤,布國威于四方”的基本國策。
侵吞琉球與釣魚島
日本政府正式把日本軍隊稱為“皇軍”,即天皇統領下的軍隊,要求皇軍為擴張戰爭奉獻生命乃至一切。1882年,天皇又頒布《軍人敕諭》,要求日本皇軍遵循忠節、禮儀、武勇、信義、樸素等“神道”精神和“武士道”德行。“神道”和“武士道”的確立,是日本走上軍國主義國家體制的重要標志。
“神道”的基本含義是:在這個世界上,日本不是一般的國家,而是一個“神國”。日本人的“神國”論衍生出兩個重要概念:
其一是絕對尊皇。日本國民對“天皇是神的后裔”之說確信不疑。其二是從“神國中心論”到“神國所有論”的延伸。日本宣稱自己位于開天辟地的起始之地,是為了證明整個世界本該屬于日本。對此,佐藤信淵的表述是:“故若能經緯其根本,則全世界系可為郡縣,萬國君長皆可為臣仆。”
從尊皇到“神國”,最終形成了日本人,特別是日本軍人,共同遵循的精神和行為準則,即“武士道”。
武士道的精神內涵復雜,主要由兩個層面組成。一是沒有善惡評判的服從。二是超越生死的信念。
日本軍人把武士道的冷酷以及自虐和虐人發揮到極致,使得持續多年的中日戰爭遍布令人驚悚的血腥氣息,令“大日本皇軍”一詞至今仍是中國人記憶里兇殘野蠻的代名詞。
但是,日本的右翼政客不這么認為。他們的理由是:日本人是真正的文明人,皇軍屠殺的中國人乃至除日本民族之外的所有亞洲人,統統都是野蠻人。
既然是文明人面對野蠻人,就沒有什么道理可講,也沒有什么邏輯可循。
被稱為日本近代思想家的福澤諭吉,是日本軍國主義的啟蒙者之一。他最早提出“日本東亞盟主論”,也是“化我國為歐洲帝國,化我人為歐洲國民”的“脫亞論”的鼓吹者。他認為西方列強入侵亞洲是文明人的舉動,呼吁同屬亞洲的日本站在“文明人”一邊,“共狩共食野蠻國家”。
福澤諭吉替代“侵略”的詞語是“改組”。“如果滿清政府依然如故的話,那么所謂把中國導向文明開化的地步實是一場空話。無論如何,若把這個衰老的政府根除之后另行改組,則人心也許會為之一變。”
自鴉片戰爭始,西方列強不斷染指中國,這使得在明治維新后國力不斷強大的日本“改組”中國的欲望愈加強烈。1879年,日本占領沖繩,將屬于中國的琉球改為沖繩縣,將包括釣魚島在內的中國島嶼強行納入日本版圖。
大清王朝北洋大臣李鴻章請求美國出面調解,無效。
“進取”中國的藍圖
1887年,在日本出現了一件與中國相關的大事:自明治維新以來一個最為囂張的侵略中國的藍圖出籠了。
小川又次,福岡縣人,職業軍人,日本陸軍對外實施擴張戰爭的倡導者。這個在中日甲午戰爭時任日軍第一軍參謀長的軍官,被認為是影響了日本陸軍數十年的戰略家。他在1887年首先提出了侵略中國的作戰計劃——當時他的軍銜是大佐,任日本參謀本部第二局局長——這一作戰計劃被日本軍方視為全面侵華的重大軍事機密,名為《清國征討方略》。
日本陸軍參謀本部始終抱有一個荒誕的邏輯,即“日中連帶論”。這個邏輯的核心是:日本與中國的關系,從來不是兩個獨立國家的關系,而是日本一國自家的事情。日本的未來與中國緊密相關,中國的歸屬決定著日本的命運。如果中國被西方強國搶先占領,那么日本的前途不可預料;而日本搶先占領中國的種種障礙,除了西方列強的窺視外,最為重要的是必須先下手為強,絕不能坐等中國強大起來。日本唯一的出路,是在中國還沒有強大時滅亡它:“趁彼尚幼稚,斷其四肢,傷其身體,使之不能活動,我國始能保持安寧,亞洲大勢始得以維持。”
鑒于此,小川又次提出了入侵中國的詳盡作戰計劃:主攻放置在北路,出動六個師團,在海軍的支援下,于渤海灣登陸,直接攻擊北京,占領中國都城并俘獲中國皇帝。同時,在中國的南方實施助攻,動用兩個師團和海軍一起自吳淞口沖進長江,水陸并進,占領長江沿岸的鎮江、南京、安慶、荊州等城市,以牽制長江以南的中國兵力使之無法北上救援——在7年后的甲午戰爭中,乃至50年后的中日戰爭中,這一作戰計劃被按部就班地執行了。
武力占領中國后如何處置這片偌大的國土?小川又次提出的方案是:
自山海關至西,長城以南,直隸、山西兩省之地,河南省之黃河北岸,山東全省,江蘇省之黃河故道、寶應湖、鎮江府、太湖,浙江省之杭州府、紹興府、寧波府東北之地以及旅順半島、山東登州府、浙江舟山群島、澎湖群島、臺灣全島、揚子江沿岸左右十里之地,屬于日本版圖;東三省及內興安嶺山脈以東、長城以北之地,分給清朝,使之獨立于滿洲;于中國本部割揚子江以南之地,迎明朝后裔,建王國,并使之成為我國之保護國,鎮撫民心;揚子江以北、黃河以南,再建一王國,使之屬于我國;西藏、青海、天山南麓,立達賴喇嘛;于內外蒙古、甘肅省、準噶爾,選其酋長或人杰為各部之長,并由我國監視之。

8月16日,外白渡橋上站崗的日軍。
也許由于上述計劃過于露骨,為說明占領并分割中國“并非暴舉”,小川又次費盡心思地做了一番離奇的辯解。首先說,當年清朝奪取的是屬于明朝的中國,既然清政府沒能把中國引向文明,就應該讓清人退回到滿洲老家去,將拯救中國的責任交由日本承擔;但讓中國的明朝復興,又無異于制造出一個新的大清王朝,這樣中國還是沒有任何改變,所以不如把中國分割成塊以便利于日本統轄。然后說,日本人的這種分割,充分尊重了中國人的意愿,日本可以讓中國人建立一個王國,這個王國不但能恢復明朝漢人的統治,而且日本還將負責地為中國尋找一個“關后裔”來當國王——中國人喜歡財,關羽是國人的財神,中國人自然會擁戴這個決定——當然,即使是“關羽的后裔”也應該在日本的庇護之下。至于西藏、內外蒙古、青海、新疆等地,令其保持原狀,由日本冊封幾個酋長,只要聽從日本的管轄,將保證其社稷安寧人民幸福。 如此周全仁厚的方案,“誰能一味視我國為土地掠奪者”?
與豐臣秀吉一樣,雖然出籠的是侵略計劃,小川又次仍回避著“侵略”二字。在《清國征討方略》中,替代“侵略”的詞語是“進取”。
1890年,日本發生第一次經濟危機,日本是后起的壟斷資本主義國家,很難與西方老牌資本主義國家進行競爭,因此必須擴張資本并尋求海外市場。這個時候的日本,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發動戰爭。
4年后,中日甲午戰爭爆發。
《大日本擴張論》
甲午戰爭爆發后,日本內閣參事官德富蘇峰發表了《大日本擴張論》,毫不掩飾地聲稱日本對華作戰的根本原因是:如果不征服中國,在自己狹窄的國土上,日本就只能人住在人的上面了:我國向世界各地擴展人口之時,成為阻礙之大敵的不是白色人種,而是支那人種。據我所想,我國將來的歷史,是日本國民在世界各國建設新故鄉的擴張史。如果我們日本能夠戰勝土地是我們15倍、人口是我們的10倍的大清國,不僅可以揚祖宗之名,留名于子孫,面向世界,永遠立步,還可以增強我們站穩世界的自信心。
《大日本擴張論》也對侵略進行了辯解,只是這個辯解更加聳人聽聞:
300年來緊縮的日本一躍而為擴張膨脹的日本的大好時機,不在此刻又在何時呢?這對于我們自身來說,也是為了日本國的開放解脫;對周邊國家來說,給世界上的頑固主義以—大打擊,把文明之榮光注入野蠻的社會……宣戰的目的是為了確保東洋的永久和平。要確保永久和平,不對大清國進行十二分的懲罰是不可能的……我們之所以與清政府發生戰爭,是因為大清國反對保有我們的正當權利、國運振興和國民的向外擴張。
這位內閣參事官秉持的無賴邏輯是:自己家房子小人口多住不下,需要尋找新的住處,但身邊那個房子寬敞的鄰居不肯把房子讓出來,這是嚴重侵害“我們的正當權利”的行為,從以我們要對這個鄰居進行“十二分的懲罰”,而懲罰的方式是“發生戰爭”。
1895年,戰敗的清廷與日本簽訂《馬關條約》,中國割讓臺灣、澎湖列島和遼東半島予日本,同時賠償日本軍費白銀2億兩。盡管在列強利益關系的制衡下,日本被迫歸還了遼東半島,但中國需要再多賠償日本白銀3000萬兩,此項賠償被稱之為“贖遼費”。
在未獲得這項賠款以前,日本的財政官從未讀到數萬萬的大數字。國庫收入僅達8000萬元。因此2.3億元巨款流入國內,在朝在野的人都認為是無盡的財富。
在日本為巨額賠款舉國狂喜的同時,中國北洋艦隊殘剩的戰艦被拖到日本,停靠在一個海港的民用碼頭,被用于漁船停泊時人員和貨物登岸的“躉船”。日本人對此舉所作的說明是:永久地侮辱厚顏無恥的大清國和那個低劣的支那族。
向中國“移植”
近代以來,日本給與中國人的精神侮辱,遠比物質搶劫更為深重。
20世紀前后,西方列強爭先恐后地在中國劃分自己的勢力范圍。1898年,日本時任首相大隈重信,發表了題為《中國保全論》的演說。聲稱中國陷于被瓜分的局面,不在于外來勢力過于強大,而是中國內部的腐敗和傾軋所致。目前“除了日本,沒有哪個國家能保護和扶持引導中國。作為中國的鄰國,且人種相近、文字相同,只有日本才有義務和實力保護中國,拯救中國國民”。
1900年,大清光緒二十六年,列強們果然一起來“保全”中國了。在對中國入侵和搶劫的八國聯軍中,第一次加入西方陣營的日本出兵最多、劫掠也最多。

10月15日,竄入閘北民居的日軍。
日本利用清廷被迫簽訂的《辛丑條約》,獲得34793100兩白銀賠款。有了這筆賠款,日本進行了第一次產業革命,支付了巨額的擴軍軍費。——2年后,日本陸軍總兵力已是甲午戰爭時的兩倍以上;4年后,日本購買并建造了大量戰艦,其海軍軍力一躍成為世界第四。更為嚴重的是,《辛丑條約》令日本獲得了在中國的天津和北京以及華北腹地的駐兵權,其駐軍被稱為“清國駐屯軍”。這就是30多年后的中日戰爭為什么爆發于北京盧溝橋的歷史原因。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西方列強不但無暇顧及中國,且都在戰爭中削弱了各自的實力。日本人認為,他們獨霸中國的機會終于來了。8月,日本借口對德宣戰,日本人占領了濟南、青島和整個膠州灣,使得中國的東海幾乎成為日本的內海。
這個時候,大隈重不再提“保全”二字,直接向中國政府提出了“二十一條”,這是一個要將整個中國變成日本附屬國的要求。
大隈重信再次強調,中國是日本的“利益線”,日本成為中國的“保護國”理所當然。
日本內務大臣后藤新平,在其所著《日本膨脹論》一書中,將日本比做一棵“盆栽的公孫樹”——公孫樹,稀少名貴的木種——具有偉大的品性卻生長在花盆里,因而不能伸展枝干。所以,應該“把日本民族從這狹小天地拯救出來,移植于世界的沃野中”,讓這棵名木“于廣大的地球上繁茂是日本的固有使命”。姑且不論日本是不是一棵“名木”,值得注意的是,后藤新平為“侵略”二字又發明了一個新的替代坷:“移植”。
那么,日本應該向哪里“移植”呢?
日本人的結論是:我們知道對岸有合適的地方。
日本人的“苦悶”
從19世紀中期至20世紀初,在一次次抵抗列強入侵的行動中,中國從未贏得過勝利。1901年《辛丑條約》簽訂后,名義上主權獨立的中國已成為國土最為破碎的國家。沙俄控制了蒙古和半個東北;日本在占領臺灣后,又占據福建和東北南部;法國割據廣東、廣西、四川以及云南;英國占領香港后,染指長江流域的大半個中國,并武裝入侵西藏;德國的勢力占據山東;葡萄牙進占澳門。在中國的主要城市和通商口岸,遍布著列強們掠取的租界;不平等貿易使中國的經濟幾近癱瘓,巨額的戰爭賠款又讓列強們以借款的名義控制了中國的金融、礦山、冶金、交通等一切國之命脈。
但是,給中國造成巨大苦難并在中國的苦難中掠取了巨大利益的日本,卻認為他們也處在無邊的苦難中。一戰結束后,美英為遏制日本崛起后的擴張勢頭,規范東亞地區的國際殖民秩序,促生了一種新的國際體系——華盛頓體系。華盛頓體系不但將日本在亞洲的擴張進行了種種限定,比如確認滿蒙地區是中國領土不容別國占領,而且還給太平洋地區的國際殖民秩序排出了名次:美英為一流帝國,日本為二流帝國,法國和意大利等為扶助角色。——覬覦著整個亞洲的日本,被列強們列入了二流,這讓日本人感到憤懣和難堪。
更讓日本嚴重不安的是中國日益增長的反日情緒。出于自身境況的考慮,中國一直采取依賴美英、牽制日本的外交策略。一戰結束后,中國北洋政府依靠美英迫使日本交還山東主權,并表示擁護華盛頓會議簽訂的《九國公約》,希圖以此遏止日本打破列強在中國的均勢從而攫取更多利益的圖謀。
面對中國,日本的苦悶源于這樣的邏輯:中國很貧窮,日本很強盛;中國人很愚蠢,日本人很聰明;中國人很野蠻,日本人很文明,可中國為什么就是不肯依附日本?作為一個“沒有自理自治能力”的國家,與其讓西方列強們瓜分,不如成為同屬亞洲的日本的一部分。可中國為什么寧可接受西方列強而堅決地抵制日本?
這種苦悶催生了日本軍界的法西斯主義思潮。
1921年,幾名被派往歐洲的日本少壯派軍官,依據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經驗教訓,在萊茵河畔的巴登溫泉訂立盟約,約定回國后在軍界“消除派閥、刷新人事、改革軍制、建立總動員態勢”,全力推進日本的軍國主義國家改造,史稱“巴登巴登密約”。參加訂立“巴登巴登密約”的軍官們,均畢業于日本帝國陸軍士官學校,有時任日本駐瑞士武官永田鐵山、日本駐德國武官東條英機、日本駐俄羅斯武官小畑敏四郎,還有專程赴歐洲考察的岡村寧次少佐。一年或兩年后,他們先后歸國,日本名目繁多的法西斯團體隨之紛紛成立,這些團體逐漸控制了陸軍省、航空部、資源局等要害部門。而那些帶頭發起組織法西斯團體的青年軍官,后來絕大多數成為日本軍政首腦人物以及侵華戰爭中的軍事將領:石原莞爾、岡村寧次、板垣征四郎、東條英機等。
也是1921年,日本在企圖扶持中國東北軍閥張作霖的同時,明確表示:“滿蒙地區與我國領土相接,對我國防及國民經濟生存,關系極為密切。以此兩個利益為主,在滿蒙地區扶植我之勢力,此乃我對滿蒙政策之根本。”
臭名昭著的《田中奏折》
還是1921年,在中國的上海,一個新的政黨出現了。這個名為中國共產黨的政黨,在后來反抗日本侵略的戰爭中,成為抱有最不妥協態度并擁有最頑強意志的政黨。中國共產黨和中國國民黨同懷拯救衰弱中國的夢想。可是,1921年的中國已深陷軍閥混戰中。無論南方國民革命軍的北伐從戰場距離上看與中國的東北地區相距多么遙遠,對日本人來說,他們與張作霖一樣,依舊認為北伐將對其在東北的“特殊利益”構成威脅。
1923年日本關東發生大地震,經濟危機使得執政內閣倒臺,新任首相是曾在日俄戰爭中出任滿洲軍總司令部作戰部參謀的田中義一。這位軍人出身的首相上臺伊始,便否定西方列強堅持的滿洲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他的強硬立場立即得到因在中國遼東半島南部設置“關東州”而得名的關東軍的支持。以至于日本軍部把能夠動員的32個師團中的16個師團,直接針對著中國的東北、京津、山東、華北、上海和福建方向,甚至還策劃了對中國心臟地區漢口的作戰藍本。

街道上滿是抗戰標語。
1927年,國民黨開始了對共產黨人的殺戮,中國共產黨與中國國民黨徹底決裂。日本人再次幻想可以趁機從國民黨人那里獲得對其在東北地區權益的承認。1927年6月27日,在田中義一的主持下,日本內閣召開專門討論中國局勢的東方會議,宣稱中國目前的混亂局面使得日本的在華權益受到威脅,特別是中國的東北地區關乎日本生命線的安全,因此日本必須刻不容緩地采取“自衛措施”。會后,田中義一起草奏折,于7月25日呈送天皇,明確提出“惟欲征服支那,必征服滿蒙;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的侵略國策。
這就是最為臭名昭著的《田中奏折》。
所謂滿蒙者,乃奉天、吉林、黑龍江及內外蒙古是也。廣袤七萬四千方里,人口二千八百萬人,較我日本帝國國土(朝鮮及臺灣除外)大逾三倍,其人口只有我國三分之一,不惟地廣人稀,令人羨慕,農礦、森林等物之豐,當世無其匹敵。我國欲開拓其富源,以培養帝國恒久之榮華,特設南滿洲鐵道會社,借日支共存榮之美名,而投資于其地之鐵道、海運、礦山、森林、鋼鐵、農業、畜產等業達四億四千余萬元。此誠我國同業中最雄大之組織也。
《田中奏折》首先說明,自明治維新以來,憑借與中國“共存共榮”之名,日本已成功地在物產豐富的中國東北地區建立起龐大的殖民機構,南滿洲鐵道會社便是其中“最雄大”者。接著,《田中奏折》闡述了日本應對中國東北地區實施的基本策略,這一政策概括起來就是:占領國的東北地區,進而以發展貿易的“假面具”將日本勢力推至全中國,然后利用中國豐厚的資源進軍亞洲乃至世界:
倘支那完全可被我國征服,其他如小中亞細亞及印度、南洋等異服之民族必畏我而降于我,使世界知東亞為我國之東亞,永不敢向我侵犯……我對滿蒙之權利如可真實地到我手,則以滿蒙為根據,以貿易之假面具而風靡支那四百余州;再以滿蒙之權利為司令塔,而攫取全支那之利源,以支那之富源而作為征服印度及南洋各島以及中小亞細亞及歐羅巴之用。我大和民族之欲步武于亞細亞大陸者,握執滿蒙權利乃其第一大關鍵也。況最后之勝利者賴食糧,工業之隆盛者賴原料也,國力之充實者賴廣大之中國國土也……
然,日本仍需為侵略中國東北地區尋找理由。《田中奏折》認為,以前日本在外交中的失誤,就是以外交文件形式以及在列強的壓力下承認東北地區是中國領土。
《田中奏折》,這份通篇都在宣揚武裝侵略占領別國的軍國主義文件,最終成為日本人侵中國的重要依據和指南。
濟南慘案與皇姑屯事件
《田中奏折》呈送天皇兩個月后,為迎娶宋美齡,蔣介石到日本拜望宋母倪桂珍。其間,他密會了首相田中義一、陸軍大臣向川義則等日本軍政首腦,以謀求日本對他本人以及北伐的支持。田中義一表示,北伐軍不應急于北上,中國的當務之急是解決共產黨,如果國民黨不能控制中國南方,共產黨就會重新崛起,日本對此不會袖手旁觀。因為一任共產黨在中國蔓延,不但有礙日本的在華利益,還會影響到日本國內自攻的政治傾向,從而危及日本的國體。田中義一的真實意圖是:倘若北伐軍順利北上,很可能危及日本對中國東北地區的控制。他希望蔣介石“以南京為目標,統一長江為宗旨”。而蔣介石則表示,“非從速完成北伐不可”,因為“中國如不能統一,則東亞不能安定”。他希望日本改變對華政策,放棄支持軍閥張作霖。
1928年初,蔣介石復任國民革命軍總司令,發布《告全黨同志及全國同胞書》,5月1日,北伐軍進入濟南,結束了奉系軍閥張宗昌的統治。然而,蔣介石進入山東督辦公署還不到三個小時,日軍就開進了濟南城。日本人的借口是:保護“居該地的帝國臣民的生命財產的安全”。
面對中日兩軍一觸即發的對峙局面,急欲完成北伐以統一中國的蔣介石決定隱忍。蔣介石派人與日方秘密聯絡,表示愿武意承擔日軍軍費,條件是日軍撤回青島。然而,日本人知道,北伐軍的北進將成為日本控制中國東北乃至華北地區的嚴重威脅。
5月3日,日軍開始炮擊濟南城區,國民革命軍第四十軍被迫還擊。深夜,日軍包圍廠山東省交涉公署。中國戰地政務委員會外交處長、山東特派交涉員蔡公時與日方交涉,因拒絕向日軍下跪并破口大罵,被日軍割掉耳朵、鼻子和舌頭后,連同其下屬17人被槍殺。國民政府外交部部長黃郛再次前去與日軍交涉,日軍軍官脅迫這位中國外交部長在所謂中國軍隊槍殺了一個日本軍曹的“調查報告”上簽字,直到黃郛被迫簽上一個“閱”字后才將他放回。
蔣介石認為日軍正逼他趨于“無可忍”,以為進一步的軍事行動尋找借口,因此下令北伐軍“全數撤離”設防地域。蔣介石在日記中寫道:“如有一毫人心,其能忘此恥辱乎?忘之乎?雪之乎?何以雪之?在自強而已!”然而,北伐軍撤離后,日軍并沒有停止進攻,11日濟南全城淪陷,日軍燒殺搶掠,奸淫婦女,濟南變成了一座人間地獄。史稱“濟南慘案”。
此時,在日本國內,田中義一內閣決定駐扎在名古屋的陸軍第三師團迅速開往中國山東,同時對外宣稱:日軍在濟南與中國軍隊的沖突是“中國人日積月累輕蔑日本人心理的具體體現”;日軍的回擊性行動是為“顯示皇軍的威武”,是對中國人進行的“斷然懲處”,是為“使全中國“懲處”,在以后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內,這成為日本官方和軍方慣用語。
早在“濟南慘案”發生前,日本關東軍就已形成共識:國民黨進人中國北方后,如果張作霖的奉系軍隊頂不住,勢必會退守他們的大本營東三省,那將極大地“威脅”日本百萬移民的生命財產安全,更不要說北伐節節勝利的蔣介石從沒認可日本對中國東三省的統轄權。
果然,不出日本人所料,“濟南慘案”發生后,蔣介石指揮北伐軍繞道濟南直逼京津,張作霖的北洋政權岌岌可危。日本人轉而逼迫張作霖放棄北洋政權,不給北伐軍進攻東北地區以借口。
張作霖眼見大勢已去,決定奉軍退回東三省。他并不知道,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針對他的暗殺行動已經布置完畢。1928年6月4日5時許,當張作霖乘坐的專列從北京行進至奉天附近的皇姑屯時,伴隨然一聲巨響,專列被炸翻,沖天的大火將列車焚毀,身受重傷的張作霖于4個小時后死亡。
“皇姑屯事件”為日本關東軍精心策劃,目的是“殺死中國東北的巨頭,以徹底解決滿蒙問題”。
具體實施者是日本關東軍高灤河本大作,河本大作曾表示:“貫徹執行國策,解決滿蒙問題,是我的夙愿。”
張作霖死后,其子張學良繼任東北保安總司令。國民政府勸說張學良改旗易幟,日本人勸說張學良在東北獨立。面對國恥家仇,張學良于1928年12月29日通電全國,宣布奉軍從即日起遵守三民主義,服從國民政府。
張學良的“易幟”令關東軍極為惱怒。

戰爭機器發動了
但關東軍并沒有即刻動武,原因是日本陷入了新的危機。“濟南慘案”發生后,抵制日貨運動遍及中國的各大城市,皇姑屯事件發生,導致中國人的反日情緒更加劇烈。田中義一內閣遭到了日本財界的猛烈抨擊。同時,美、德、意、英、法等國相繼與中國締結新的關稅條約,致使日本在國際上陷入外交孤立。1928年7月,美國政府正式承認國民政府后,中國在外交上開強硬起來,宣布業已期滿的1896年《中日通商行船條約》和1904年的續約失效。隨著北伐軍自南向北的推進,國家統一、民族自立的思潮風靡中國,且矛頭直指日本,中國人喊出了“收復旅順和南滿鐵路”的口號。接著,1929年爆發的全球性經濟危機席卷日本。這場經濟危機以紐約華爾街金融交易所倒閉為開端,迅速波及全球,新生的資本主義國家日本受到的沖擊最為猛烈。經濟危機引發了各國的關稅戰,以英美為首的西方各國建立起森嚴的貿易保護主義。日本的生存受到嚴重威脅。
1929年,田中義一內閣垮臺,接任的首相是濱口雄幸。濱口雄幸是日本第一位出生于明治維新時期的首相。上任伊始,出于挽救經濟的目的,濱口內閣采取了修復日中關系的外交策略,促成新任駐華公使佐分利貞男與蔣介石的國民政府達成了“全面改善日中氣氛”的共識。但是,1929年11月,剛剛上任兩個月的佐分利貞男在回國述職期間遭到暗殺。濱口內閣再派小幡酉吉繼任駐華公使,但因國民政府認為他是“二十一條”的參與者而拒絕。
1930年,日本內閣任命駐滬總領事重光葵代理駐華公使。重光葵在一戰期間曾任日本駐英大使館書記官,極其厭惡軍國主義,在他的努力下中日關系逐漸顯出回暖征兆。
國民政府沒能認清日本人的行事邏輯。歷史證明,凡是日本政客大談“改善對華關系”之時,便是日本軍人策劃對中國更大規模侵略之日。
當時的日本,決定政策和國策的不是政客而是軍人。
駐扎在中國東北地區的關東軍認為,僅靠表示善意就想在他國擴本國利益,乏有成功的先例。
盡管用“在別國擴展本國之國力”這樣的隱晦言詞替代了“武裝侵略”,但關東軍還是明確建議日本內閣對于中國要“斷然增兵或派兵”,不必在乎中國人指責這是侵略行為,因為從根本上講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會心悅誠服他國的入侵:
在執行發展國力之國策時,縱為對方所不滿,亦不應躊躇不前。英人之印度政策,并不在于印度人之善意歡迎;法人在阿爾及利亞雖無人望,但亦不放棄其國策;而美國人在中美則被視為蛇蝎。任何土人亦不可能簞食壺漿以迎入侵者。唯獨吾人之執行對華對滿政策,卻片面恐懼中國之排日感情,實難理解……當前之對策,每逢機會即應首先向天津、山海關、洮南、吉林、臨江、間島各地斷然增兵或派兵……
1930年9月,日軍陸軍省的一批年輕軍官,在參謀次長二宮治重中將、陸軍省軍務局長小磯國昭少將的支持下,秘密組織了法西斯團體“櫻會”,其綱領是推翻政黨內閣,建立軍人政權,全面推行對外武力擴張政策。一個月后,右翼分子在東京車站狙擊首相,濱口雄幸身負重傷,日本內閣受到沉重打擊。
這一年的年底,日軍在制訂《1931年形勢判斷》時,就如何解決滿洲問題進行討論,最后決定了三個階段的實施方案:打破現狀,建立親日政權,完全占領中國東北地區。基于此,參謀本部對內閣發出的威脅是:“在滿洲惹起事端后,政府若不追隨,就決心發動軍事政變,使滿洲問題易于解決。”——“惹起事端”這一措詞證明,日軍已有在中國東北制造引發戰爭事端的計劃了。
1931年,日本的經濟危機達到高峰。一般的規律是:帝國主義國家在發生經濟危機時,唯一的解決之道是:猛烈擴充能夠帶來高額利潤的軍事工業。
日本軍國主義的戰爭機器終于發動了。
(本文摘自作者的《抗日戰爭》一書,有刪減。)
盧溝橋事變
盧溝橋事變又稱“七七事變”。1931年9月18日,日軍挑起“九一八事變”占領了中國東北,并一手炮制了偽“滿洲國”。此后日軍又將魔爪伸向華北,陰謀策動所謂的“華北自治”。1936年6月,日本天皇批準了新的《帝國國防方針》及《用兵綱領》,公然宣稱要實現控制東亞大陸和西太平洋,最后稱霸世界的野心。8月7日,日本五相會議通過了《國策基準》,具體地規定了侵略中國,進犯蘇聯,待機南進的戰略方案。同時,還根據1936年度侵華計劃,制定了1937年侵華計劃。從1936年5月起,日本陸續增兵華北,不斷制造事端,頻繁進行軍事演習,華北局勢日益嚴峻。
七七事變爆發前夕,北平的北、東、南三面已經被日軍控制:北面,是部署于熱河和察東的關東軍一部;西北面,有關東軍控制的偽蒙軍8個師約4萬人;東面,是偽“冀東防共自治政府”及其所統轄的約17000人的偽保安隊;南面,日軍已強占豐臺,逼迫中國軍隊撤走。這樣,位于北平西南的盧溝橋就成為北平對外的唯一通道,其戰略地位更加重要。為了占領這一戰略要地,截斷北平與南方各地的來往,進而控制冀察,使華北完全脫離中國中央政府,日軍不斷在盧溝橋附近進行挑釁性軍事演習,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1937年7月7日夜,日軍在盧溝橋附近演習時,借口一名士兵“失蹤”,要求進入宛平縣城搜查,遭到中國守軍第29軍嚴辭拒絕。日軍遂向中國守軍開槍射擊,又炮轟宛平城。第29軍奮起抗戰。這就是震驚中外的七七事變。
七七事變被視為日本帝國主義全面侵華戰爭的開始,也是中華民族全面抗戰的起點,從1937年7月7日至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中國人民的這段抗戰一共經歷了八年,這也就是“八年抗戰”說法的由來。
九一八事變
九一八事變又稱奉天事變、柳條湖事件,是日本在中國東北蓄意制造并發動的一場侵華戰爭,是日本帝國主義侵華的開端。
1931年9月18日夜,在日本關東軍安排下,鐵道“守備隊”炸毀沈陽柳條湖附近日本修筑的南滿鐵路路軌,并栽贓嫁禍于中國軍隊。日軍以此為借口,炮轟沈陽北大營,是為“九一八事變”。次日,日軍侵占沈陽,又陸續侵占了東北三省。1932年2月,東北全境淪陷。此后,日本在中國東北建立了偽“滿洲國”傀儡政權,開始了對東北人民長達14年之久的奴役和殖民統治。
“九一八事變”是日本帝國主義長期以來推行對華侵略擴張政策的必然的結果,也是企圖把中國變為其獨占的殖民地而采取的重要步驟。
它同時標志著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開始,揭開了第二次世界大戰東方戰場的序幕。
一二八事變
“一·二八事變”日本稱“上海事變”或“第一次上海事變、淞滬戰爭”,是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日本為了支援和配合其對中國東北的侵略、掩護其在東北建立偽“滿洲國”的丑劇,自導自演在上海挑釁引發的沖突,時間長達一個多月。
十九路軍和第五軍并肩作戰,取得了諸如廟行大捷等勝利,給予日軍一定打擊。但3月1日,日軍援軍在我軍防備薄弱的瀏河一帶登陸,形勢逆轉,我軍被迫撤退到第二線防守。3月3日,日軍在英、美、法等國“調停”下,宣布停戰。
1932年5月5日,中日雙方在上海英國領事館內簽訂了《上海停戰協定》。這是一個帶有侵辱中國主權內容的協定。《協定》規定了中日在上海地區的駐軍范圍;規定了由列強國“共管”地區的范圍;要求中國政府在浦東、蘇州河以南不得駐防,要求中國軍隊第十九路軍換防調離上海。這等于是間接承認了日本軍隊可以駐留在吳淞、閘北、江灣等地,而中國軍隊卻不能于上海周邊布防。《協定》還規定,如果停戰措施在施行中發生問題,中國方面無權調查和參與處理,需要交由“與會友邦代表查明之”。中國政府代表、外交部次長郭泰祺在宣讀協定時,兩次發布聲明,其一表示這一協定對于中國軍隊在其領土內調動“不含有任何永久之限制”,其二表示日軍暫駐區域內的行政權、警察權由中國政府行使。
但是,日本人的目的已然達到:軍隊進駐掌控中國政治和經濟命脈的長江流域;在成功地轉移國際視線后,中國的東三省已在日本的絕對控制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