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地方政府立法程序中引入公眾參與,是加強政府執政能力建設、提高政治回應能力、確保法律施行實效的重要途徑。我國當前地方政府立法公眾參與機制尚存在諸多問題,不利于民主法治建設。近年來北京市公眾參與政府立法的實踐頗具代表性,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我國地方政府立法過程中公眾參與的實際狀況。文章以其為研究個案,并基于相關調研探討了地方政府立法過程中公眾參與的缺陷與不足,提出了我國地方政府立法中公眾參與機制的完善路徑。
關鍵詞:地方政府立法;公眾參與;北京市;公眾參與機制;制度化建設
中圖分類號:D92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7408(2015)05-0004-05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基于異體評估和結構方程模型(SEM)的政府績效評估體系構建研究”(11YJC810011);遼寧省社會科學規劃基金重點項目(L12AWJ003);河北省社科基金項目(HB13ZZ013);河北省高等學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SQ131001)。
作者簡介:王琳(1980-),女,河北唐山人,河北大學政法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東北大學文法學院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民事訴訟法、行政法治研究。
地方政府立法,是國家立法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它關系到政府的執政能力和管理水平,而在政府立法的過程中,研究及探索如何有效吸納社會公眾的聲音,意義重大。一方面,立法者需要通過有序有效的正式溝通程序證明自己的正當性,即客觀性(真實性)和主體性(可接受性);[1]另一方面,社會公眾在政府立法這一使其牽涉或可能牽涉其中的重大決策事項中也需要尋求一個利益表達的平臺借以發聲。在公共行政學領域,政策分析專家關注兩個基本問題:第一,決策是誰做出的;第二,決策到底是怎樣做出的。[2]相對而言,法學對“法何以為法”的立法決策過程的研究較為薄弱。在多元利益矛盾復雜的時代,讓公眾參與地方政府立法是政府與公眾雙方牽制、博弈、互動、配合的良性選擇。因此,如何讓溝通變得科學有序、使利益表達與整合變得和諧有效,是一個重要的研究課題。
探究公眾參與政府立法的真實狀態與實效,有必要通過案例研究方法,以某一地區范圍作為基點進行具體分析。作為公眾參與地方政府立法的較早先行者,北京市在2002年就開始在政府立法過程中探索、推行公眾參與工作,因此具有鮮明的代表作用。本文即從北京市相關實踐案例入手,主要采取訪談法和問卷調查法,以期通過個案的分析研究尋求改進完善我國地方政府立法過程中公眾參與機制的路徑方略。
一、北京市政府立法過程中公眾參與實踐調研概況
(一)調研設計和實施過程
1訪談對象的選擇。訪談對象應該符合三個條件:首先,訪談對象應該對研究者的研究對象有一定了解;其次,訪談對象愿意接受訪談;第三,參與本研究訪談的人員代表著不同的利益方,他們的觀點也各有不同。本研究中的訪談對象主要包括下列人員:北京市市民、北京市政府立法相關人員以及公共管理專家等。
2訪談設計。在公眾參與本地政府立法過程中,什么是最重要的?價值、類型、方法抑或候選人的選擇?圍繞這些問題,研究者專門設定了一些提問,期望通過這些提問從訪談對象中得到有關研究專題的更深入的回答。特別對于提問者來說,這些設計的問題相互關聯,能夠使訪談始終圍繞研究主題。問題同時還能引導回答問題者進行更深入的思考并作出清楚的回答。這些相關聯的問題的目的是對研究主題進行定性,描繪出研究主題的背景,提示出訪談者在回答問題時表述的確切含義。這樣,研究者才能為地方政府在制定規章時如何有效地實現公眾參與提出有質量的建議。
3訪談過程。研究者首先向參與訪談者介紹地方政府立法中公眾參與的意義和現狀,然后自然地引導出提問。這些相互關聯的提問用來判斷回答者的觀點,并促使回答者就如何改善規章制定中公眾參與進行更多思考。在訪談進行中,對于研究者來說,根據既定的問題提問,同時保證提問的靈活性和問題的連貫性也是非常重要的。
基于研究人員與不同的訪談對象間的距離,訪談選擇了以下三種方式進行。一是面談。這是最主要的訪談方式。通過與接受訪談者進行面對面的交流,可以觀察訪談對象的表情、身體語言和其它反應。二是網絡訪談。對那些接受面談有困難的研究參與者,筆者通過EMAIL的方式將問題發送給接受訪談者并回收答案或利用微信、QQ、MSN等方式進行網絡訪談。三是對那些并不適合面談,也不方便通過網絡進行訪談的,選擇電話訪談。通過一個又一個的訪談,研究者得到全面而有一定深度的資料。
(二)北京市政府立法過程中公眾參與的現狀及進展
基于訪談分析與對已有文獻的分析總結,筆者對于北京市公眾參與地方政府立法的現狀簡要概括與分析如下:
第一,北京市公眾參與政府立法的工作機制初步形成。經過多年的地方政府立法實踐,目前在北京市政府立法過程中已經形成了通過召開座談會、專家咨詢和論證、內部征求意見、基層調研、公眾征求意見等形式多樣的公眾參與政府立法的工作機制。
第二,網絡溝通已成為公眾參與的主要方式。作為公眾參與的一種方式,北京市更為傾向通過網絡開展公眾參與政府立法工作,充分發揮其具有參與范圍廣、程序靈活、方便快捷等特點。在近些年北京市公眾參與政府立法過程中,網絡溝通這一現代化公眾參與方式占有越來越重要的位置。
北京市人民政府法制辦公室從2002年9月開始,在政府法制辦公室網站以及首都之窗網站公開征求市民對北京市地方性法規、規章草案的意見和建議。并于2003年年中,制定了《北京市人民政府法制辦公室關于地方性法規規章草案公開征求意見的若干規定》,明確規定了相應的工作職責、工作流程以及對市民意見和建議的處理方式等內容。北京市政府立法過程中通過網絡公開征求市民意見和建議主要經過以下幾個環節:首先是法規規章草案刊登;其次是公開征求市民意見;最后是匯總反饋。公開征求意見工作結束后,對該項草案被予以及時撤換,隨后由承辦處室對收集到的意見和建議進行整理、分析和研究,所有市民提交的意見將被妥善保存。對于所提意見類型比較集中或者具有較高參考價值的意見和建議,承辦處室通過單獨復函或者電子郵件等形式個別回復當事人;對于其他意見和建議的吸收采納情況,政府法制辦公室通過門戶網站或者定期召開新聞發布會的形式向社會公布。據統計,自2002年9月至2008年12月,通過北京市政府法制辦公室網站累計公開征求意見法規規章草案96件,其中地方性法規草案44件,政府規章草案52件,網站累計征求市民意見達19755人次。
第三,公開征求意見的形式多樣,范圍逐漸擴大。過去北京市政府立法在征求意見過程中多以召開專家座談會為主,而隨著政府法制工作的不斷開展以及公開征求意見工作的不斷深入,相應工作形式也擴展為召開座談會、專家咨詢和論證、內部征求意見、基層調研以及通過網絡、報刊開展公開征求意見并重的模式。以《北京市商業零售經營單位安全生產規定(草案)》為例,該草案在政府法制辦公室網站公開征求意見的同時,還采取在《北京日報》上刊登草案全文、召開專家論證會、深入基層調研等多種形式,不斷擴大征求意見工作的范圍和程度。
第四,社會公眾所提交意見的質量在不斷提高。隨著依法治國、依法行政以及普法工作的不斷開展,市民的法律意識和法律素養普遍提高。在公開征求意見過程中,市民所提交的意見和建議的法律性和針對性不斷提升。例如:在2008年《北京市公共場所禁止吸煙范圍若干規定(草案)》公開征求意見過程中,市民萬先生通過網絡提出“鑒于愛國衛生運動委員會的機構和人員設置可能無法真正實現對違法行為的查處,應當加強對違法行為的處罰力度”的建議。針對這種情況,有關方面在立法過程中給予了充分的考慮并將意見體現在草案的具體條款上,在正式《規定》中將執法權限的規定修改為“市或者區、縣愛國衛生運動委員會辦公室可以委托市或者區、縣衛生局實施前款規定的行政處罰”。
從北京市公眾參與地方政府立法現狀分析中,我們可以看出,與全國總體情況相比較,北京市公眾參與地方政府立法情況處于較為領先發展的地位。在全國范圍內,北京市率先于2002年6月開始施行《北京市人民政府規章制定辦法》,而后全國各地相繼了出臺了規定公眾參與地方政府立法的地方政府規章。同時,在公開征集意見方面,北京市也已經實行了從征集規章草案的意見發展到了對政府立法項目征求建議,等于把公眾參與立法的環節向前推進了一步,構成了政府規章立法的公眾全過程參與,確保立法真正反映民意,這項舉措在全國范圍內也是先行的,同時也為全國其他地方政府立法改革提供了借鑒。當然,也有一些地方政府不斷創新方式方法,走在了北京市的前面。例如,有些地方就公眾參與地方政府立法的聽證程序專門制定了規章,如《杭州市實施立法聽證制度的規定》(2001年5月19日)、《南京市人民政府立法聽證辦法》(2004年3月29日)等,而北京市在這方面稍顯不足,仍需要進一步的改革與實踐。但總體來說,北京市的公眾參與地方政府立法實踐在全國范圍內仍是處于領先發展地位的,有很多值得各個地方政府借鑒與學習的地方。
二、地方政府立法過程中公眾參與的問題分析
參與的有效性是公眾參與的核心問題。參與的有效性是指在立法過程中不僅允許普遍的參與,而且這種參與是持續、充分并對立法產生影響的。即包括三個方面:一是社會成員是否呈現普遍參與狀態;二是公眾在立法過程中的參與深度,是否在政府立法過程中全程的充分參與;三是公眾參與是否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公眾參與立法過程的目的與價值所在,就是公眾參與對立法過程和立法內容產生了較為深刻的影響,真正體現了社會公眾的利益訴求。在對北京市政府立法過程的調研中可以發現,我國公眾參與政府立法活動的機制在很大程度上處于不完善的狀態,直接影響了公眾參與政府立法的有效性。其他地方政府立法過程中的公眾參與實踐也表明,這是一個全國范圍內普遍存在、亟待解決的問題。
(一)公眾對政府立法的關注度低,主動參與意識淡薄,參與面較窄
改革開放以來,盡管我國公民社會獲得了較快的發展,但公民主動參政意識與發達國家相比仍存在較大差距,社會公眾對自身權利的認識和訴求仍然相對滯后。比如目前北京市政府法制網站上設有立法意見征集的專欄,公眾可以通過網上發表評論的方式發表自己的立法意見。然而,雖然政府征集草案意見稿很多,但公眾對草案關注和發表意見的數量卻很少。此外,從聽證會、論證會的參與情況中也能看出一些問題。如北京市政府制定的規章的活動中,首次對規章進行聽證是在2006年4月,主要針對《北京市商場超市安全生產管理規定(草案)》《北京市餐飲經營單位安全生產管理規定(草案)》以及《北京市體育運動場所經營單位安全生產管理規定(草案)》等五部規章展開。該舉措為公眾參與開了一個好頭,但從參與的規模上來看,讓人擔憂。五部規章的聽證陳述人與旁聽人平均只有10名。且不說立法聽證的具體實踐少之又少,這些數字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以上同樣的問題。當然,這與公眾心中聽證會的價值是有很大關聯。據調查結果顯示,聽證會的價值在市民的心目中滑落,認為聽證會對公民參與政府決策“沒有作用”“作用不大”和“是形式主義”的受訪者三項合計竟有625%,其中155%的人認為是“形式主義”或“聽令”的擺設。正是這樣的心理使得公眾參與聽證的熱情不高。 由此可見,地方政府立法過程中公眾參與的人數不多,并非是因為規章與公眾的利益關系不大,而主要基于兩方面原因互相作用:一是由于社會公眾的參與意識仍然較為淡薄,自組織程度不高;二是由于公眾參與地方政府立法的層次不高、范圍較窄,且形式主義嫌疑嚴重,制約了公眾參與的積極性。
(二)地方政府對公眾參與重視不夠,政府吸納公眾參與的動力不足
其一,參與渠道不暢,致使參與的有效性不足。政府作為整個立法過程的組織者,理應為公眾提供良好的參與環境和條件,積極拓寬參與的途徑。但在實踐操作中,地方政府在這方面的努力顯然不夠,致使公眾參與渠道不暢。有學者曾經通過設計調查問卷的方式對公民參與政府決策事宜做出過相關統計,這在很大程度上也反映了公眾參與政府立法過程的缺失問題。問卷題目設計為“對政府公共政策制定工作發表看法時,你經常采用的途徑是哪些?”該問題為多選題目,備選答案有九項,發出問卷500份,收回435份,結果如表1所示。[3]
表1公民參與政府決策的方式選擇
公民參與方式人數百分比%
與熟人探討227707
通過互聯網62193
聽證會825
傳統媒體1961
人大、政協1753
非政府組織1134
信訪部門928
本人單位2786
黨委、政府1136
上述數據顯示公民參與政府公共政策時高度偏好的途徑是“與熟人探論”和“通過互聯網”,兩項之和占到公民參與方式的90%。這樣的結果說明以下兩個問題:第一,我國公民參與政府決策制定包括立法活動時,正式渠道不如非正式渠道暢通。第二,我國的公眾參與水平尚處于較低級別,未建立制度性的利益表達機制。值得注意的是,有些地方政府甚至以參與效果不佳為藉口,抹殺公眾參與政府立法的正面效果,而不是去尋找方法改進與拓寬公眾參與渠道。
其二,從參與的結果上看,目前包括北京市在內的各地政府立法過程中,公眾參與的效果并不明顯,詬病較多。由于公眾參與可能增加政府的公務成本,影響政府的行政效率,可能對政府機關及政府工作人員某些利益導致不利影響,特別是對那些意欲尋租的政府機關及政府工作人員來說,公眾參與更可能給他們帶來種種不便或障礙,從而他們不會歡迎公眾參與,更不會主動推進。相反,只要有可能,就會以種種借口阻止公眾參與或者對參與不予回應和反饋,甚至在一些地方出現了政府私下邀請“托”出席聽證會的“假參與”現象。
其三,公眾參與缺乏專業性的引導,公民的利益表達和法律規范之間難以銜接,致使參與無效。調研發現,在各地方政府立法實踐中,公眾參與政府立法時提出的立法建議雖涉及面廣,但由于缺乏專業素養和專業性指導,立法建議質量有待提高:一些公民的立法建議與已有規章往往發生重復或沖突,意義不大;有些規章涉及的領域較為專業,與普通公眾日常生產生活關系不密切;還有一些法規草案內容晦澀難懂,非專業人士難以提出意見建議。再者,有些立法建議并不是地方立法能夠解決的問題,如有公民提出加大對地區范圍內某些惡性刑事犯罪的打擊力度,但根據我國立法法的規定,地方立法無權作出此方面的規定。由此,公眾參與由于欠缺引導而缺乏效率與效益,如此反復還會愈加挫敗參與的熱情,造成惡性循環。
(三)公眾參與的程序保障不健全,缺乏制度化的公眾參與機制
其一,公眾參與地方政府立法的程序性法律規定具有模糊性。為加強政府立法過程中的公眾參與,一些地方政府出臺了相關規章,如《北京市人民政府規章制定辦法》《廣州市規章制定公眾參與辦法》[4]等。但是,這些規章雖對起草或制定法律文件提出了聽取公眾意見的要求,但對公眾參與的范圍、程序、辦法等方面的規定都不夠具體、不夠明確,比較模糊,有些大而無當,可操作性不強。這些本來應該明確規范參與程序的法律文件并沒有起到實際作用,規范性的公眾參與缺乏依據。
其二,公眾參與立法具有較大的隨意性和片面性,政府具有很大的自由裁量權。如《立法法》第58條的規定,行政機關立法聽取意見可以采取座談會、論證會、聽證會形式,也可以不采取這些形式。即便采取,可以是座談會,也可以是論證會,還可以是聽證會,可以采取其中任何一種形式,也可以采取其中兩種形式,還可以三種形式全部采取。再如,公布哪些草案,何時公布草案,并沒有嚴格的限定標準。規章哪些要聽證,哪些不需聽證,完全由政府機關自由裁量決定。哪些公眾參與,哪些公眾不參與,也完全由政府機關自由裁量決定。缺乏制度化的參與機制使得公眾參與地方政府立法具有隨意性,極易導致形式化,使得公眾參與政府立法尚處于“被動型有限淺層參與”階段。
三、地方政府立法過程中公眾參與機制的完善路徑
(一)大力培養公眾參與地方政府立法的主動意識
公眾參與政府立法的主動性、積極性對保證政府立法的科學性、民主性影響巨大。正如有學者指出的,“公民參與決策滿足了公民參政議政的心理需求,增強了他們的政治功效感、影響感和尊嚴感。”[5]公眾參與政府立法工作是一個互動的過程,公眾不應當僅僅是被動地由政府來選擇參與地方政府立法;政府也不應當是公開有關草案后就被動地等待公眾的參與。我們這里通過美國學者謝爾·阿斯汀提出的“公民參與階梯理論”來對參與的主動性相關問題加以說明。該理論以公民參與的自主性程度與政治發展狀況為維度,將公民參與方式分為由低到高發展的三個階段,如表2所示。[6]
由上表可見,培育公眾在地方政府立法中的主動性、自主性十分必要,否則這種民主形式將流于表面,很難有實際的效果。具體而言:首先,政府在立法中應當加強宣傳,積極引導,使公眾了解地方政府立法的過程和環節,知曉自己所享有的參與權、建議權和監督權,清楚通過參與政府立法維護自身合法權益的重要性,從而激發公眾參與政府立法的熱情,踴躍為立法工作的完善建言獻策,推動政府立法工作水平提高。其次,提高參與的回饋度,對于意見和建議的采納與否、采納與不予采納的理由、采納之后的實際體現和效果都要有反饋,唯有如此才能使得公眾有參與的熱情和動力,不能使參與“石沉大海”。最后,強化政府的服務理念,各級政府要樹立如下幾個理念:一是以民為本的理念;二是主權在民理念;三是顧客至上的理念;四是以公共服務為中心的理念;五是民主開放的理念。[4]地方政府的立法活動一方面是為了管理,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服務,這個理念必須指導立法全過程。
(二)切實推進公眾參與政府立法的制度化建設
民主立法是廣泛代表民意的過程,公眾對地方政府立法工作的參與度的高低,體現了政府立法的民主程度。實踐中,利益部門、各領域的利益集團,特別是一些法律意識強、經濟實力雄厚的外資集團,往往處于強勢地位,能夠通過代言人、媒體等諸多手段在一定程度上對政府立法施加影響;而相比較而言,一些弱勢群體以及法律意識薄弱的中小企業的聲音則較為微弱,往往沒有充分反映出自己的真實訴求。因此地方政府立法中,在選取重點調研群體,提高針對性的同時,應當加強制度建設,不斷拓展公眾參與政府立法的渠道,通過座談會、論證會、群眾的來訪、來電來信、報紙、電臺、電視、網絡媒體、社區電子屏幕、手機短信新媒體等多種手段宣傳和公布立法動態、了解民意,努力提高參與民眾的廣泛性,使不同群體、階層的民眾參與到其中,使其真正代表著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
在深度方面,政府應當積極引導公眾參與政府立法計劃的制定、立法后評估、修改和廢止等更多立法環節的探索,建立健全有關機制和制度,使公眾參與地方政府立法的活動不受立法的起草和公布的時間限制,從而全方位地參與地方政府立法的整個過程,促進公眾參與
表2公眾參與方式的三個階段
參與發展階段政治體制發展狀況參與形式參與形式特征參與程度
政府主導型政治民主化水平低,政治精英起著決定型作用政府操作宣傳教育政府是參與的發起者,參與形式取決于政府,公民參與過程的被動性低度
象征型參與政治民主化發展,公民權利和意識覺醒,開始爭取廣泛的參與權給予信息,政策咨詢組織形式,合作伙伴關系政策過程的權利開始分享,公民逐漸認同自身的公民資格,公民參與逐步組織化、制度化中度
完全型參與政府授權公民自主決策,公民參政議政意識和能力提高授予權利,公民自主控制公民決策的主人,積極能動地參與,公民參與的實際影響力提高高度
地方政府立法的常態化;盡量拓寬參與的范圍,一方面借此獲得立法的正當性,另一方面便利規章的執行,再者也可以與公眾一起承當不利的后果;對每一個需要公眾參與的立法事項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公開,以民眾易于接受的詞語和表達方式對相關事項予以說明,切實發揮說明制度的作用;對每一個公眾參與過的立法過程都應做細致反饋,讓民眾真正看到參與所帶來的改變、看到參與的成果。
(三)政府要注重公眾訴求各方利益的協調
隨著社會利益結構的日趨多元化,社會各階層的需求和利益復雜多樣。正如羅爾斯在《正義論》中所言:“利益不同的個人很容易強調那些促進他們利益的標準。那些較有技術和受過教育的人趨向于強調技術和訓練方面的要求,而那些缺少這些優勢的人們則強調需要的要求。而且不僅我們自己的處境在影響著我們的日常正義觀,這種正義觀也帶有風俗的和時尚的色彩。我們要依據什么標準來判斷這風俗本身的正義性和這些時尚的合法性呢?為了達到某種理解和統一的標準,使這種標準超越于對利益之爭的僅僅事實的解決和對現存風俗與特定愿望的依賴,有必要尋求一種衡量這些準則、或至少把它們限制在一個較小范圍內的較一般的理論結構。”[7]由此,在采納公眾意見時,政府的定位既要消極中立、又要積極尋求符合“正義”的判斷標準,在“消極”與“積極”之間尋求平衡。應當加強對有關反饋信息的甄別,注意代表利益、價值觀念、意識形態的不同,避免偏聽某一方面的聲音的情況,尤其是在制定涉及民生、弱勢群體利益、地區產業政策、地區行業標準等方面的規章時,要注重各方利益的協調與平衡,并側重保護民族產業和弱勢群體的利益。
(四)著重健全和完善立法聽證程序
聽證程序是增強公眾參與地方政府立法效果的一條良好途徑。聽證程序、規制原則完備對我國民主和法治建設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雖然現階段我國《立法法》、《行政法規制定條例》和《規章制定程序條例》都規定了立法聽證作為廣泛聽取各方意見的方式之一,但對于立法聽證程序的規定則較為粗略,這就使得實踐中的立法聽證在程序上有所欠缺,在具體的操作上也缺乏細致的依據。這就需要進一步健全和完善立法聽證程序,使其科學化、效率化,低成本化。例如在立法聽證會的啟動程序方面,應當加強互動,除了政府主動舉行立法聽證會外,對于公眾要求舉行立法聽證會的建議,政府立法部門應當認真研究并決定是否召開立法聽證會;在聽證會的組織上,除了聽取利益相關人的直接陳述外,還應重視中介機構的作用,這樣可以彌補一些利益相關人法律專業知識的不足,同時也能夠為政府立法工作提供有價值的信息資料等參考;在對聽證筆錄的態度上,應借鑒美國的“案卷排他原則”,[8]在立法上明確聽證記錄的法律效率,正如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 VanDevanter 所說:“制定法所規定的對于沒有列入聽證筆錄的證據,一律不得加以考慮的原則必須得到遵守,否則聽證的權利就變得毫無意義。如果決定者在作出處分時隨意背離記錄,則在正式聽證中提出的證據和辯論,沒有任何價值。”[9]唯有如此,公眾對于參與地方政府立法聽證會才有內在的動力和熱情,才能防止立法權與行政權的恣意,才能提高地方政府立法的實效。
(五)加強公眾參與地方政府立法的監督和救濟
這里必然涉及到公眾對于抽象行政行為是否具有申請復議和訴訟的權利的問題。在我國目前的法律框架下,地方政府立法這樣的抽象行政行為是不可申請復議的,也是不具備可訴性的,也就是說,一旦公眾認為政府在立法過程中侵犯了其參與權,是不具備強大的保障和救濟機制的。事實上,抽象行政行為相對于政府的具體行政行為而言,其影響力更大、涉及面更廣。而世界上目前大多數國家的抽象行政行為都是可訴的。為此,應盡快修改相關法律,將行政立法納入行政復議和行政訴訟的范圍,確保公眾參與地方政府立法機制的權利保護成為一個閉合的系統而沒有缺口。此外,美國的“申訴專員制度”也可以成為我們借鑒的范本。“申訴專員”專門解決公眾的投訴問題,“他們是受雇于政府的中立的民間機構。有調查顯示,這樣的機制比公眾向民選官員或直接向政府部門投訴得到了更好的效果,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確保公眾對于政府立法的意見得到如實的反應。”[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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