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涎香 淘金夢

林津

1891年7月29日，路易斯·史密斯小心引導他的船停靠在塔斯馬尼亞島的碼頭上，船上載滿了奇珍異物。這位塔斯馬尼亞南部海岸的土著的到來在當地引發了不小的騷動。在史密斯的船尾上，用帆布覆蓋著的正是巨大的龍涎香，重約180磅，拉開帆布，龍涎香的氣味撲面而來，有點像鳥糞，色澤墨黑。碼頭上的人紛紛猜測它的價值。有人認為應該當場買下它，估計它值1萬英鎊，也有人說它甚至不是龍涎香，最多值幾個先令。

史密斯用了很長時間尋找龍涎香，而在他船上的這塊龍涎香，是他找到的最大的一塊。在有關發現龍涎香的故事里，史密斯的故事盡管不是唯一的，聽起來卻很不尋常。他發現龍涎香的過程近乎神奇。在海上捕魚時，史密斯無意間發現了一頭被海盜殺了的抹香鯨，他甚至沒有多想，就跳上鯨魚的身體，褪去鯨脂，將鯨魚搬到自己的小船上，運回家研究。史密斯站在鯨魚身邊，想知道它身體里有沒有可能存在龍涎香。他將手臂從鯨魚的喉嚨里伸進去，什么都沒有發現。后來，他干脆自己爬進了鯨魚的體內，挪動身體，一點點爬進鯨魚滑溜溜的腸子里。在那里，他發現了一塊堵在腸道的龍涎香。

史密斯并不是第一個苦心尋找龍涎香的人，也不是最后一個。史密斯之后，人們尋找龍涎香的熱情仍然沒有消退。尋找龍涎香漸漸變成一場淘金夢。

1934年3月2日下午，一名無線電操作員正在美國舊金山以北30公里的波利納斯海邊散步。他在沙灘上發現了一大塊物體，斑駁的外表呈灰色，聞上去就像林堡干酪。盡管這塊物體重達60磅，摸起來還有點軟，這名無線電操作員還是將它帶回了家。物塊被送去分析，第二天結果出來了，幾乎讓所有人為之興奮：這竟然是一塊含量高達70%的龍涎香！按照龍涎香在當時市場上的售價——每盎司28美金，無線電操作員拾到的這枚“奶酪塊”價值近兩萬七千美金，而當年福特公司推出的一款汽車的售價為500美金，一塊龍涎香幾乎抵得上五十多輛汽車。1934年的龍涎香淘金熱就此拉開序幕。

無線電操作員的暴富故事顯然刺激到了波利納斯小鎮居民的神經。人們放下手中的工作，紛紛涌向海邊，一時間，海邊聚集著二百五十多個手持工具趕來淘金的居民，當地學校甚至也特設了假日，好讓學生參與到淘金嘉年華中。有關發現龍涎香的報道第二天就傳遍了全國。3月3日的《紐約時報》頭條寫著“在海灘上發現了龍涎香，3個加州人因此得到三萬八千美金。”

人們夜以繼日地在海邊尋找龍涎香，希望這種散發著奶酪氣味的東西能幫助他們擺脫經濟困境。他們中的一些人似乎有所發現，有人自稱發現了55磅龍涎香，也有人打算拿著手里的17磅龍涎香去結婚。

化學家埃默里·史密斯的實驗室很快成了熱點。人們拿著自己找到的龍涎香請求幫助檢驗，正是史密斯第一個確認無線電操作員拾到的物體就是龍涎香。然而，史密斯的檢驗并沒有給小鎮其他居民創造同樣一夜暴富的機會，更多人失望而歸，再次出現時，他們拿著各種自認為可能含有龍涎香的東西：肥皂、土豆、海綿、下水道淤積物……十幾天后，媒體將這場龍涎香淘金熱與1849年的淘金熱相提并論。

一塊200磅的龍涎香被沖上岸，它的價格在200萬美金上下。巨大的利益催生著人們的想象力。人們把大量不同的東西帶向實驗室，一年中有好幾次，尤其是在大風暴經過海岸線、引發超乎尋常的巨浪和潮汐的時候。人們認為已經找到了寶貴的龍涎香，但結果卻是，他們帶來的往往是一塊海綿、牛油、微晶蠟。大多數情況下，他們小心地捧著狗的糞便、煤炭、蔬菜、腐爛的海鷗、肥皂、工業廢料、舊鯨脂、橡膠、海藻、牛油、分解羊胴體，在黑夜之中充滿期待地將這些東西保存好。偶爾，他們也會打開它，用手捧著，拿給朋友看，竊竊私語，估算它的重量，聞聞它，最后將它送進實驗室。

2006年3月，北威爾士近克里基厄斯一個偏遠的海灘，兩名遛狗者發現兩塊神秘的物體，共計110磅。當地報紙在標題中寫道“兩人希望龍涎香讓他們賺上一大筆錢”。兩天后，另一篇文章的標題寫著：浪花說那不是真的龍涎香。在化學家進行檢驗后，遛狗者發現的龍涎香被認為是人工合成的。

早在1792年，卡斯帕·諾伊曼就寫過，檢驗龍涎香真偽的一般方法是，將熱針刺進去，真龍涎香應該像融化的樹脂一般附著在針上；另外的辦法是將龍涎香置于火上，或放在蠟燭上方的湯匙里。真正的龍涎香會融化成粘稠的油性黑巧克力色液體，散發出一股復雜的氣味，這種味道是常年在海上漂泊形成的。化學分析也會應用到識別龍涎香當中，但如果不能通過初步測試，那就可以證明它不是龍涎香。諾依曼曾提醒過，僅靠觀察融化狀態是無法判定龍涎香的真偽的，人工合成的龍涎香仍然有這樣的特性，因此，還需要熟悉龍涎香的氣味以及其他狀態下的反應。

而在實驗室以外的海邊，則出現了以尋找龍涎香為職業的龍涎香獵人。冬季是專業龍涎香獵人最忙的時候。持續的西風將數量驚人的廢料沖到岸邊，龍涎香就可能隱藏在其中。如果天氣條件合適，龍涎香獵人會一整天都待在海邊，沿著海岸線尋找隨漲潮而來的龍涎香的痕跡。龍涎香獵人通常很了解當地的海灘，潮汐的季節性變化使他們能在最短的時間里找到龍涎香。盡管技術進步使他們能更快地確定自己的獵物，但大自然對他們卻跟幾百年前一樣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