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SDR，人民幣加快國際進程

馬堯

導語：北京時間2015年12月1日凌晨1點，IMF（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正式宣布，人民幣2016年10月1日加入SDR（特別提款權）。

距離上一輪評估歷時整整五年，IMF終于批準人民幣進入SDR。IMF總裁拉加德在發布會上表示：“人民幣進入SDR將是中國經濟融入全球金融體系的重要里程碑，這也是對于中國政府在過去幾年在貨幣和金融體系改革方面所取得的進步的認可。”

根據拉加德回答記者提問時的標書，人民幣權重為10.92%。此外，據報道，在人民幣納入SDR后，美元權重下降到41.73%，歐元下降到30.93%，日元為8.33%，剩下的是英鎊的份額。一時間，人民幣加入SDR迅速成為各大新聞媒體關注的頭條。什么是SDR？人民幣為何要加入SDR？人民幣加入SDR后將對我們的生活產生怎樣的影響？這些問題迅速成為大家關注的話題。

什么是SDR

特別提款權是一種國際貨幣基金會（IMF）所創設的儲備資產，俗稱“紙黃金”。SDR 雖然只是一種記帳單位，而非真正的貨幣，但它卻可與黃金以及其他自由兌換貨幣一樣，充當各國央行的外匯儲備。因為可充當外匯儲備，因此凡是被納入SDR的貨幣，就間接地等于成為國際上央行資產組合的一環，也當然就是“國際貨幣”的一個最高認證。

1969年創設之初，SDR被用于解決布雷頓森林體系下黃金和美元兩種儲備資產不足的問題；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以后，IMF對SDR的作用官方界定為兩大方面，第一是IMF各成員國的補充性儲備資產；第二是IMF及其他一些國際組織的記賬單位。根據最初的規定，SDR的價值相當于0.888671克純金，與當時的1美元等價。但在1973年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后，SDR 需要由其貨幣籃子重新定值。IMF的執行董事會每五年對SDR進行一次定值檢查，根據需要對貨幣籃子加以調整。SDR由多個主權國家的貨幣按照一定權重復合而成。

從最初的貨幣籃子構成看，16個主要工業國家的貨幣都在其中。歐洲貨幣體系建立之后，其成員國對內實行固定匯率、對外聯合浮動，區域內貨幣大多盯住聯邦德國馬克或法國法郎。因此，1980年IMF將SDR貨幣籃子減少到5 種主權貨幣——美元、聯邦德國馬克、英鎊、法國法郎和日元。歐元誕生后，因為聯邦德國馬克和法國法郎退出流通，從2000年起，SDR貨幣籃子調整為現在的4種主權貨幣——美元、歐元、英鎊和日元。但無論怎樣調整，全球幾個最大貿易國（或經濟體）發行的貨幣都出現在SDR貨幣籃子中。

目前，貨幣籃子的篩選標準有兩個。第一，要求貨幣發行國或貨幣聯盟截至修訂條款生效日期之前12 個月的五年出口商品和服務的價值最大；第二，要求滿足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定義的可自由使用貨幣（freely usable）標準。前一個通常被簡稱為“貿易大國標準”，由于評價指標明確、客觀性強，對此幾乎毫無爭議。后一個也被叫作“可自由使用標準”，由于評價指標有一定模糊性、受主觀因素影響較大，各成員國甚至基金組織內部對該標準的理解其實并不統一。

中國為何要加入SDR

自從SDR與黃金脫鉤、于1981年以一個固定的貨幣籃子重新定義以來，還沒有新成員加入它的貨幣籃子。歐元在1999年僅是替代了原有的德國馬克和法國法郎而成為籃子貨幣。人民幣今年成功加入SDR，它將是后布雷頓森林體系時代第一個真正新增的籃子貨幣，也將是第一個來自發展中國家的SDR貨幣。這將是國際貨幣體系發展史上一個重要的里程碑。

由于人民幣加入貨幣籃子，所有IMF會員國將通過所持有的SDR自動增持部分人民幣資產。一個10%的權重所對應的資產規模大約為280億美元（約1750億元人民幣），與當前英鎊或日元的地位相當，其體量上并非微不足道。當然，SDR僅占全球儲備資產的2.4%（2014年數據），而且它的使用情況與計價貨幣也并不完全一致——過去SDR的實際使用主要是轉換為美元和歐元，極少是英鎊和日元。因此，加入SDR對人民幣作為儲備貨幣使用的直接影響不會很大。

但是，加入SDR對人民幣國際化具有重要的象征意義。它一定程度上代表了IMF和官方機構的背書，既是對中國在世界經濟中日益增強的影響力的認可，也有利于增強市場對人民幣的信心。SDR貨幣通常被視為避險貨幣，獲得此地位無疑將增加國際范圍內公共部門和私人部門對人民幣的使用。更重要的是，中國政府旨在為人民幣加入SDR創造條件而出臺的政策措施，將推動中國金融體系的改革與開放，從而對中國經濟產生深遠的影響。加入SDR的努力將轉化為不可逆的金融自由化過程，迫使中國金融業直面競爭和提高效率。如果處理得當，加入SDR對中國金融業的推動性影響堪比當年加入WTO對實體經濟、尤其出口部門的促進作用。這對對外經濟依存度達47%且實體經濟不景氣的當今中國來說顯得非常重要。

學者李巍認為，在政治上，人民幣成為SDR的籃子貨幣，這意味著人民幣已經被IMF和國際社會認可為是繼美元、歐元、英鎊和日元之后的第五大貨幣，這種官方認可對于貨幣地位的崛起非常重要，中國真正因此成為貨幣強國俱樂部中的一員，包括人民幣在內的SDR的五大貨幣發行國將共同構成今后全球金融治理中的“常任理事國”，這將大大提升中國在國際貨幣舞臺上的“制度性話語權”。此外，成為SDR籃子貨幣對人民幣國際化的推進也具有相當大的實質性意義。人民幣被納入SDR貨幣籃子，就意味著所有IMF成員國的央行都將通過其SDR份額自動獲得人民幣，有助于人民幣連同SDR一起發揮官方的國際貨幣職能。不僅如此，IMF給人民幣進行了一個很好的信用評級，相當于給人民幣發了一張“市場通行證”，它還有助于提升國際市場對人民幣的信心，從而帶動各國央行以及很多機構投資者參考SDR的籃子構成來進行資產配置，從而強化人民幣的儲備貨幣地位。

中國加入SDR后的正面影響

人民幣加入SDR后將會產生諸多方面的正面影響，主要體現在宏觀經濟和百姓生活方面。就前者而言，主要影響如下：

首先是促進國內金融改革。從對我國金融業影響看，人民幣加入SDR貨幣籃子，不僅滿足國際市場需要，進一步推動IMF治理機制改革，而且能夠促進國內金融改革，尤其是將倒逼我國資本賬戶開放和匯率形成機制改革。

其次是加速人民幣國際化進程。人民幣加入SDR貨幣籃子將進一步提升人民幣的國際地位，也將提高我國全球貿易規則制定的話語權。人民幣加入SDR貨幣籃子，意味著人民幣獲得國際市場的認可和接受，人民幣將在世界范圍內行使貨幣功能，逐步成為貿易計價貨幣和結算貨幣、金融交易和投資貨幣，以及國際儲備貨幣。從對人民幣國際化的影響來看，人民幣加入SDR貨幣籃子，將有助于人民幣在多邊使用、國際投融資、跨境資產配置、國際貨幣體系等方面實現突破，將有助于突破人民幣國際化的困局，進一步加快人民幣國際化進程。

再次是加快人民幣項目國際化進程。中國目前幾乎已經放開了所有對內和對外直接投資項目，但是在證券投資方面仍然存在管制。最新的IMF評估顯示人民幣在4個子項中不可以兌換，在22個子項中部分可兌換，在其他項目下完全可兌換或基本可兌換。加入SDR會促使中國政府加快資本項目開放的步伐，進一步提升人民幣資本項目可兌換水平。

最后是加大人民幣在國際貨幣儲備中的比重。雖然名義上SDR規模很有限，僅僅2800億美元，IMF的SDR資產僅占全球外匯儲備總額的2.4%，但其帶來的潛在需求非常大。SDR本身并不是一種重要的儲備資產，但是四種SDR貨幣占全球外匯儲備的92.9%（美元62.9%；歐元22.2%；日元4.0%；英鎊3.8%）。截至2015年3月份全球外匯儲備規模為11.43萬億美元，人民幣加入SDR將進一步鼓勵全球央行和主權財富基金持有人民幣計價資產，由此將提高人民幣作為儲備貨幣的地位。

此外，人民幣加入SDR還將對人民幣的匯率產生深遠影響。而對百姓生活方面，人民幣加入SDR會帶來三大利好：利好一是暢通了人民幣結算渠道；利好二是增加了老百姓的購買力；利好三是拓寬了國內居民海外投資的渠道。

人民幣國際化

人民幣此次成功加入SDR貨幣籃子，將繼續遵循既有的貨幣體系和市場化路徑，加快推進國際化步伐，并進一步融入到全球金融體系之中，成為目前體系較為重要的穩定因素之一。因此，當前人民幣加入SDR并不僅僅是中國的訴求，也是全球貨幣體系繼續維持穩態運行的關鍵一步。展望未來，中國所面對的和需要考慮的問題應該是如何把這種象征意義實質化，或者說，如何利用這個契機進一步推進人民幣國際化進程。應該逐步穩健地放開或取消各種限制人民幣跨境使用的行政措施，如放寬對外直接投資的審批程序、放寬QFII的審批條件、加快QDII2的試點工作、簡化“熊貓債”發行程序等。與此同時，還應該認識到，推進人民幣國際化進程主要還是有賴于中國實體經濟的平穩發展，有賴于國內一系列的金融改革能夠取得成效。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人民幣加入SDR后逐步加深國際化的色彩。中國現在建立了自己的清算體系，同時也在使用西方主導的SWIFT體系。但不管使用哪個體系，中國都必須牢牢把控人民幣的清算體系，必須充分監控人民幣的流動數據，充分掌控人民幣的流向。人民幣向外輸送出去，然后必須用資本市場收回來，絕不能讓西方掌控的中間環節掌控太多的人民幣。直白點說，就是人民幣的莊家只能是中國央行，其它任何機構可以作為散戶存在，可以作為參與機構存在，但絕不能讓其作為莊家存在，絕不能讓其有大規模囤積人民幣的能力，否則匯率自由化后就相當于給了別人剪自己羊毛的大剪子。總而言之一句話，中國加入SDR的根本出發點和最終目的只能是中國的國家利益，而不是其它。

（本文作者為上海外國語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特約研究員）